道德約束力的他律與自律

內容提要：針對目前普遍存在的“泛法治主義”提出的“法律是他律”，而“道德是自律”這樣一種“法無禁止則自由”的觀點，從古今中外的歷史事實出發，提出“道德既有他律也有自律，而且從來都存在著他律的執行主體，當今中國只是到了現在，這一主體才在社會變革和社會轉型中逐漸弱化和消失的”。并提出“在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進程中，既要整合傳統道德文化、發揚革命道德文化、學習各民族優秀道德文化，又要構建合乎中國特色的道德約束機制，從而充分發揮道德對社會行為的調控作用。”

當前“泛法治主義者”常將法律定位于他律，而將倫理道德歸屬與自律，現實中似乎也應驗了這一說法，倫理道德的約束性正逐漸消失，所謂“法無禁止則自由”，似乎只要不違法，任何事情都可以做。道德真是可有可無全憑自覺的“自律”嗎?回答是否定的。下面筆者將對道德約束力的他律與自律進行歷史與現實的考證，從而論證道德約束力的他律與自律。

一、社會倫理道德的產生

當前社會普遍認為“倫理道德”是對品德高尚人群的高標準要求，其實這是一種極其錯誤的認識。我們知道在自然界中凡是具有社會化結構的動物，小到螞蟻、蜜蜂，大到獅子、猩猩，但凡能夠生存至今，都具有其合理的生存倫理，比如不以同類為“食”，保護后代，分工合作，團結互助等等(試想，一種動物專以同種同類為食，這一物種早就消亡了)，動物也許是出于本能，部分也是通過學習來維持社會倫理和行為。人類也是動物中的一員，其原始的倫理道德就是在一步步的生存競爭中逐漸演進和總結出來的。在倫理道德的傳承上，人類主要靠教育、養成和學習來實現其傳播，這些事關人類生死存亡的倫理道德，在不斷的社會進步中逐漸形成一套人類社會的行為規范。這些行為規范包括法律、倫理、道德、風俗、習慣、紀律等。道德作為一種具有特殊精神內涵和精神指向的社會價值體系，對社會行為規范有其獨特的作用。在人類社會的行為規范中：法律是國家行為規范的底線，守法只意味著你的行為還在國家容忍度之內；倫理、道德是社會運行規范，它是維系社會健康運轉的保證；習慣、紀律是小社會的行為規范，指導人們的具體行為。

二、倫理道德的自律與他律

在道德作用的理解上，筆者認為道德約束力既有他律也有自律，如果單靠純粹的“自律”，道德的力量早就消亡殆盡了。在中外歷史上，道德約束力從來都存在著“他律”的執行主體，它決不像泛法治主義者所說的那樣是絕對的“自律”。馬克思的歷史觀從不簡單地認為，道德與法律之間只是一種自律與他律的關系，而是認為二者之間是以一系列的條件與環節為中介的相互作用的關系。法律劃定道德的底線，道德則是社會生活的準則。道德對社會生活從他律和自律兩個層面進行規范。道德作為協調人們社會關系的一種特殊的社會規范形式，相對于法律來說，它不僅有適應與促進其發展的功能，而且還具有限制、否定等批判性功能。對道德的這種批判性功能，人們過去只是單純地從消極的意義上去理解，而很少賦予它以積極性與肯定性方面的理解。法律的合理性常常是以倫理道德為參照的，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它們的內容甚至是相互交叉的。

實際上，歷史上的任何社會形態都并不是完美無缺的，即使是今天我國實行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這種具有歷史必然性與進步性的經濟形式，帶給我國的也并不全是值得肯定的正面價值，它通常也給人們帶來負面價值。道德對社會經濟形式的負面價值起著不可忽視的限制、阻抑的作用，而這種限制與阻抑是促進社會經濟沿著健全、合理性方向發展的重要杠桿之一。經濟的發展以其物質性的力量否定著道德中的落后因素，校正著道德的發展，道德的發展則以其能動性的精神力量否定與批判著經濟發展的負面作用，校正著經濟，使其健全、有序與合理地發展。經濟與道德之間的統一如果是一種沒有矛盾的絕對統一與和諧，社會經濟形式的演進與道德的進步就都會成為不可思議的東西了。

因此，馬克思的歷史觀對道德特點的理解既不同于功利主義的道德觀，把道德看成是純粹“他律”性的，也不同于康德主義的道德觀，把道德看成是純粹“自律”性的。循著馬克思歷史觀所提供的思路，道德不僅具有“自律”性的特點，同時也具有“他律”性的特點，人的道德是一種“他律”與“自律”的辯證統一。

說道德具有“他律”性的特點，這是因為，首先從發生學的角度看。道德的生成與發展雖然有著自己的獨立性與規律，但道德的規律最終還是要依存于生產方式及其轉換與人們的社會經濟關系的歷史變動的規律。人們并不是為道德而道德，道德生成與演進最深層的動因最終還是來自于人們協調相互間的社會關系，尤其是利益關系的需要，以保證人們的社會生活，尤其是社會經濟生活的健全、有序與合理的發展。對于每一特定時代、特定民族的人們來說，他們最終還是要從所處的生產與交換的經濟關系中吸取自己的道德觀念，并繼而使之升華、凝結為道德原則。道德作為一種社會意識形態，其發展并不是自律的，任何道德價值系統的生成都有其客觀基礎，受客觀基礎的制約與驅動，首先起源于他律。此外，從人們的道德實踐方面看，人們的道德活動也在一定程度上具有“他律”性的特點。一方面，道德活動主體對一定道德原則的認同不可避免地要受到自己的利益的制約；另一方面，道德雖不像法律那樣，具有無條件的強制性，但從歷史的層面考察，無論中外都具有其強制實施的主體，以家規、戒律、輿論、善惡評價等方式，對人們的心理與行為甚至肉體形成強大的外部壓力．這種外部壓力或多或少地要對人的道德實踐產生一種無形的威懾力。

道德的“自律”與“他律”的這種雙重特點的內在統一，必然地決定了不可能對人們的守法活動與道德活動實行徹底“劃界”。道德不可能是排功利與超功利的。像康德那樣，認為人們的道德活動只能問是否“應當”，而絕對不能問“如果”，這樣的道德人們是不可能接受的，也無法接受。深刻的原因在于：“人們奮斗所爭取的一切，都同他們的利益有關”(《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第82頁)；“‘思想’一旦離開利益，一定會使自己出丑”(《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103頁)。

實際上，馬克思的道德觀又是奠基于馬克思的歷史觀基礎上的，對人們追求功利的活動與行為究竟是合理的還是不合理的、是道德的還是不道德的區分，其判別坐標在于：它是否符合社會經濟發展規律的要求，是否與人類的整體利益的發展方向相一致。在市場經濟活動中，人們追求功利的行為只要不違反市場經濟活動的規則，有利于市場經濟有序、健全的發展，就應給予積極性的與容許性的道德價值評價。

三、倫理道德對社會的作用方式

1．東西方對道德的價值的判定。“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論語》)，正是中國傳統道德體系中樸素的人本主義思想或人本精神，對人的價值在社會規范中的地位和作用進行了升華；東西方哲學中對人性“善”、“惡”的不同假設，影響了東西方社會在社會規范模式、方式和機制上的迥然差別：東方強調社會個體的德性修養，強調自我約束和自我控制，突出了社會規范中人的主動性和參與性；而西方社會則從人性本“惡”出發，得出人都是自私的，道德秩序不足以約束人們的惡行。而主張法治。

2．中國社會道德約束力的實施主體。所謂自律其實完全是他律強制的一種內化。其一，歷史上中國是一個家族宗法制發達的國家，早在氏族社會時期，氏族的社會規范就是依靠氏族強制力量達成的；隨后數千年，中國經歷了漫長的社會演進，進入階級社會以后，由血緣宗法制演變而來的社會等級關系和階級，賦予了道德以特殊的等級韻味和強制機制。具體體現為，“貴輕有等，長幼有差，貧富輕重皆有稱者也”[《荀子·王制》]。統治者按金字塔式的不同等級，進行財富和政治權力的分配。道德文化以宗法思想為核心，以血緣為出發點，引申出了一種具有規定力的結構化的人際關系或人倫秩序。正是中國文化的傳統格局和小農經濟的特殊樣式規定了道德的人倫本質和宗法性、等級性等一系列基本精神原則，也規定了禮維護農業宗法社會等級制度的功用。社會規范逐步分層，國家層面的規范以法律為主；社會生活及家庭生活層面以倫理道德為主；小社會的行為規范以習慣、紀律為主。其二，中國雖然是一個多神崇拜的國家，宗教也從來沒有成為國家政權的主體，但以佛教、道教為主體的道德載體卻相當強大。佛教從漢代傳人中國，到魏晉即發展到相當的水平，在以后的一千多年間，直到新中國建國之前，它都是民眾道德實施的一個重要主體，對社會的穩定起著極其重要的作用。

3．加強道德力量的思考。封建宗法思想的腐朽性和反動性已被自近代以來連續不斷的批判攻擊和否定所證明：它濫用禮教道德的專制性、隨意性和等級性，造成社會人格的事實不平等和不公正，尤其是“禮教”，更是以其腐朽、虛偽和慘無人道地戕害著社會個體，壓抑了人性的正常情欲和自我人格塑造的需求。因此，它的體系結構和內容的整體性逝滅是歷史發展的必然，是鐵的事實。

但是，不可否認這一規范體系中部分內容或某些基本精神存在合理性的一面不會因其整體結構的逝滅而消失殆盡。在其中必然還含有屬于人類智慧和氣質方面具有普遍社會價值和意義的東西，還有可借鑒轉化的一方面。因此，要汲取這些傳統中尚有生命力的因素，使之與現代化相對接，轉化成中國特色和諧社會規范體系中的積極因素。

事實上，隨著中國社會的轉型，單位人逐步轉變為社會人，單位、居委會的道德約束力逐漸弱化和消亡，農村人民公社瓦解。大量流動人口的出現，道德的他律力量土崩瓦解，充分表現為傳統道德的崩潰與生活根基和人生支柱的摧毀，使得傳統倫理道德的指導、約束、控制和教化功能的衰敗和喪失，造成社會倫理觀和價值觀的混亂，導致了人際關系疏離，人際間的親情友情冷漠，社會的道德風氣滑坡，個人主義、功利主義、拜金主義泛濫等現代危機和現代病，引發了諸多嚴峻的社會問題。另一方面，導致社會規范的泛法治主義傾向，把法等同于萬能，卻造成鉆法律空子，因為無論法律設計多么嚴密，如果人心存惡，總能找到空子可鉆，以權謀私。欺騙作假；有時候機械刻板的法律條文不僅無法體現甚至泯滅社會個體合理合情的正義要求，使人受累受制于僵化的法律條文，無法體現社會人的主體性和參與精神。現代社會東西兩種不同的社會控制模式的運轉實效已從正反兩方面向我們證明了，在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進程中，汲取東西方社會結構中某些合理的因素和精神既是必要的，又是可能的。

概言之：中國特色的和諧社會體系，既不能“泛法治主義”，也不能“道德至上主義”，而是應該逐步建立健全社會主義法制和社會主義道德規范主體，以汲取中外有益的傳統文化成份為補充，走一條適合自己國情的道路，在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進程中，既要整合傳統道德文化、發揚革命道德文化、學習各民族優秀道德文化，又要構建合乎中國特色的道德約束機制，從而充分發揮道德對社會行為的調控作用。

責任編輯：郭漸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