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山水畫自隋、唐擺脫“人大于山,水不容泛”的現象而獨立成幅起,經五代、北宋趨于成熟,畫者紛起、大師鼎立;至南宋、元、明發展迅疾,派系分呈、蔚成大觀。在這一進程中,明董其昌提出的“南北宗”之說盡管與山水畫家的師承演變史實不盡相符,然其崇“南”貶“北”之意,對于今天生活在南方和以南國山川為表現主體的畫家,無疑是一份“歷史的慰藉”,抑或是一段“往昔的甄言”。
作為西南貴州的山水畫家,吾兄張潤生在這一歷史的回音下沿著傳統的文化脈絡,演繹出他生活于其間的黔山秀水,顯現了他對歷史的尊崇和眷顧。個性中的“士氣”精神孕育了其畫作上的“逸品”氣質。潤生兄雖非出自科班,筆下卻極具人文學養,較之今日各美院后學,其作品反倒顯出強烈的“學院化”氣象。比如,他對傅抱石、黃賓虹、李可染、陸儼少等先輩的激賞,對“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等觀念的推崇,對“博采眾家之長為我所用”等教化的恪守,無疑都走在山水畫學習的正道上。
兄潤生兄其實出生于北方,至今稟承有山東人耿介淳樸的性格。12歲隨父遷入貴陽,少小即迷上繪畫。13歲在劉知白先生啟蒙下初習國畫,后又學習過素描、油畫、雕塑等科目。上世紀60年代那場始料未及的“文革”運動,使他與學院教育失之交臂。至今每憶及當年赴中央美院應考時的激奮和等待美院通知書時的忐忑,遺憾之情溢于言表。但上蒼是仁厚的,一個山水畫家的橋梁為他架設開來,早年奠定的繪畫基礎和造型能力終歸潛移默化地惠及于他后來的水墨寫生與山水畫創作之中。
潤生兄在貴州幸得劉知白、宋吟可、王振中諸先生的熱心指授和教誨,獲益匪淺、起點已高;加之對近代各家技法所進行的悉心揣摩和研究,貫通融會、落筆釋然。他作畫注重筆墨,但不惟求筆墨,遵循法度,但非食古不化,而是將用筆之道、運墨之法落實在形與神的刻畫和情與景的融合中。幾十年如一日,終形成靈動清逸、抒情幽雅、氣格蘊藉、詩意盎然的個性特質及藝術品格。所作尺幅無論大小皆張馳有度、運籌帷幄。譬如說,在其作品《雨過秋濃》、《黔山初雪》、《北上盤江白層渡口》等畫面上,我們體驗到的是一種渾厚與博大的天地氣勢;而在《苗嶺林深》、《鳴鳥呼秋》、《晨風》、《幽居》等作品中,我們感悟到的則是一種抒情與靜穆的人間情懷;另外,在《靜谷有聲》、《山明水靜》、《暮雨千山靜》等作品中,我們又被引入到一種蒼茫與蕭索的幽谷境界。以此推論、潤生山水畫作的咫尺天地,蘊涵和傳遞出的已然是那種豐富跌宕的乾坤造化之精神。
我以為道兄張潤生的山水,應歸屬宋蘇軾所喻的“士夫畫”或明董其昌稱頌的“文人之畫”類。他以講究筆墨、精煉結構、脫略形似、呈現韻味為要旨,布景上“高遠”、“平遠”、“深遠”、“悠遠”相結合;手法上勾、皴、點、烘、染兼施;或以墨破水、以色疊墨,或干濕相濟、濃淡交織,或水墨交渾、淋漓酣暢;所作必發抒性靈、強調神韻。謹嚴、縝密有如(餛風》、《山水環抱有人家》;豪放、灑脫有如《秋風》、《漁歌唱晚》。不僅于此,我們還見《烏江文家店》、《劍河》等實景寫生的瀟灑和愜意;亦見《江清有漁》、《白水河畔渡春秋》等章法布局的考究和靈巧——看來潤生山水面貌的形成,不僅得益于其心智與才智的圓溶互滲,更得益于其理性與感性的互動交融。
至此,我尚不知潤生兄下一步的山路水路會怎樣走將下去,但南國黔中的山水草木給予他的滋養與潤澤有目共睹,不容置疑。我們應該感謝貴州奇美俊秀的山川風物為我們造就的“南宗”英杰,更要感謝潤生兄業已完成并還將繼續產生的許許多多山水佳品。我想說,藝術家當屬于特定的時代,而藝術作品則屬于整個人類歷史。我堅信,潤生兄的藝術知音必將會隨其筆墨佳作的增加而增加,并隨其山水天地的擴展而擴展。
(作者單位:貴州大學藝術學院)
責任編輯:郭漸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