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律師文化的法治內涵

律師產生于具有深厚的理性文化和空前發達的商品經濟的古代羅馬帝國。柏拉圖的法治思想，基督教平等博愛的教義和羅馬的民主體制，使得律師從一開始就根植于深厚的西方民主法治文化土壤中。在其后的兩千多年的歷史進程中，無數像西塞羅那樣的法理學家、雄辯家、律師，以及啟蒙思想家、現代法學家共同創造、積累和發展著律師職業的民主法治理念、精神、道德行為規范、傳統美德等等。英國文化人類學家愛德華·泰勒在1871年出版的《原始文化》中說：“文化是一個復雜體，它包括知識、信仰、藝術、道德、法律、風俗，以及其余從社會上學得的能力與習慣。”本文擬根據泰勒的定義探討律師文化的內涵，以期為中國律師文化的建設確立一個明確的目標。

一、法治理念是律師文化的精神

亞里士多德為“法治”下的定義說：“法治應包含兩重意義：已成立的法律獲得普遍的服從；而大家所服從的法律又應該本身是制定得良好的法律。”這里就生出了好法律和壞法律的問題。西塞羅說，辨認好法律和壞法律的根據是自然。“應當在自然中探索正義的淵源。”“正義是自然固有的性質。”正義決定法律，而不是法律決定正義。他提出“自然法”的概念。他認為，法不是人類思想的產物，法是上帝貫徹始終的意志。上帝的理性依靠強制或者依靠約束支配一切事物，這就是自然法。它既不能廢除也不能取消。它先于國家民族而存在。他舉例說，在沒有禁止強奸的成文法之前，強奸行為照樣違犯永恒的法律。合于自然天性的法就是正義的。

法治理念中另一個重要的觀念是權利。基督教教義認為人的各種權利如自由、自主權、各種物質權利是上帝賦予的，人是不能剝奪的。這里包含著平等的觀念。柏拉圖認為平等地獲得權利就是正義的。西塞羅認為，正義就是使每個人得其應得的東西。正義與權利緊密相聯，不可分開。啟蒙運動思想家格老秀斯也認為人的自然權利是永恒不變的。盧梭認為，國家和法律的職能在于保護自然權利的實現。

權利、正義、平等是法治的重要理念，更是宇宙天性的固有理念，是永恒的不可更改的法。這種理念應當是律師文化的核心、精神。因為律師就是專門協助和監督法律實施的人。各國的《律師法》無不把“維護人權，實現社會正義”作為律師的神圣使命。有人說法律的價值因律師的工作而顯現，也是指律師通過對法庭的制衡、監督，通過對法理的精細分析，而實現法律的公平、正義。還有一個例子可以說明律師界多么看重這些品行。蘇而皮修斯是羅馬的一位博學的法理學家、律師，他去世后西塞羅為他寫了一篇《羅馬最不死的靈魂之友》，西塞羅說，蘇而皮修斯既是法律大師，也是正義大師。這才是真正的律師，他們總是努力研究法律，但也同樣熱切地使法律符合正義、平等以及正確的道德要求。

二、法治是律師文化的崇高目標

美國一位博學的律師約翰·麥·贊恩說過一句話：“法律的歷史表明，沒有職業律師階層就不可能存在法治。”這句話有兩層含義：一是法治社會產生了律師，二是律師有責任促進法治的實現。

1.責任感是律師文化的傳統

律師在羅馬稱為保護人。保護人是一些貴族、一家之長和有地位的雄辯家。他們周圍都有一些依附于他們的平民。當“十二銅表法”和敕令使法律公開化、世俗化以后，幾乎所有的貴族都認為自己有責任研究法律以保護和指導那些被保護人。他們為他們的朋友和被保護人在法律訴訟中做辯護，無償地貢獻自己的才智，當然這種不收報酬的法律后來漸漸失效了，但是為了保護被保護人的權利的責任感、正義感卻作為律師文化中一項優良的傳統被保存下來。

2.法律至上是律師文化的特征

良好的法律源于自然，正義來自自然，因此法律當然就成為衡量正義與非正義的標準。西塞羅說：“共享法的人也必共享正義。”法律的利益至上就是共享法的人的利益至上，就是當事人的利益至上。律師們靠法律過活，對他們來說，法律是第一位的。這是律師這種職業的思想特征。所以《中國律師文化建設綱要》（討論稿）也將“法律至上和當事人中心”確立為中國律師文化的兩個基本理念。

法律的利益至上就是服從已成立的法律。這是通向法治目標的途徑。

法律的利益至上就是要精通法理學，通曉法律，并對條文逐字逐句地加以最精確的分析，以使法律趨于完善并進行實施。

3.平等是律師文化的理想

法律的本質屬性中包含了人類的共同理性精神。即人們總希望按一種唯一的法則，平等地占有、相處，友善地生活在一起。盧梭說：“每個人都生而自由、平等，他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才會轉讓自己的自由。”

平等是法律的理想，也是律師文化的理想。律師每天的工作就是保障公民的權利，而權利是天賦平等的。西塞羅說，律師從事的是有益的、平等的藝術。這話一點也不假。

平等不僅是權利，法律、法則也應該是同一的。律師的工作不僅監督、協調法律的實施，律師還把法律交給弱勢人群，“法律援助”是更深刻的平等。

4.律師法律規范是律師文化的理性

法律、法規本來就是人類文化的內容之一，律師法律規范是律師文化中自覺程度最高，理性最強的內涵之一。

法律規范中除了行為準則、權利、義務、制度、紀律之外，最具文化意識的是規定了律師的道德人品，比如有的國家提出了仁慈、善良、誠實、守信，我國的《律師執業行為規范》還規定了“忠于憲法、法律”，“誠實守信，勤勉盡責”等等。有的國家還要舉行莊嚴的宣誓，誓詞要制作筆錄收入律師本人的檔案，其后方可獲準執業。例如德國律師的誓詞是：“我向萬能的、無所不知的上帝起誓：我一定遵守憲法，并認真履行律師職業。愿上帝保佑我。”

三、律師個人的學養——與法治有關的部分

文化影響著人類，人類在創造、發展著文化。律師個人的學養不僅受文化的影響，也影響著文化。

1.信仰和思想。真正的律師是博學的、明哲的，有信仰引領，他們涉獵從柏拉圖到黑格爾關于法的哲理，他們精通法理、邏輯。他們因此是法理大師，也是雄辯家。

2.道德和習慣。真正的律師不僅通曉法律、法理，還是正義大師。他們能抵御商品經濟的利誘，唯正義是圖，鄙視見利忘義之徒。他們忠誠勤勉、仁慈平和。歷史上優秀的律師像西塞羅、普利民以及現代的優秀律師應當是我們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