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字母的組合、咖啡色小方格以及四瓣花朵,LV 的經典圖案看來正屬于那種符合普世審美取向的作品,時尚雜志上,今夏最新款式的LV包包固然是明星們的耀眼點綴,而走過小服裝店,貨架上一排排擱著,走過菜市場,討價還價的阿姨們手里挽著,去付兩毛錢停車費,看自行車的大姐也從LV的零錢袋里找錢給你——當然我們知道出現在后面那些場景里的包包都是LV的仿制品,這種判斷不是出于勢利,而是源于常識。
在中國,國際大都市的標志,除了渣打銀行、每平米一萬以上的房價、漫長的堵車以外,一個集聚販賣A貨的市場恐怕也不可或缺,以滿足那些趣味與國際接軌而薪水卻遙不可及的階層。在北京,我們有秀水,在廣州,我們有老鼠街,在上海,我們曾經有襄陽路——現在則有淘寶商城。把那些幾可亂真的假名牌稱作A貨,聽起來更專業,也就讓人買得更坦然。湖南臺的女主持謝娜說,她買了一只真的LV,朋友們見了都問:秀水買的吧?足見A貨之深入人心。
僅只是A貨,也就罷了,好玩的是這類奢侈品的標志圖案已經泛濫成災,夜市地攤上十元二十元一件的貨品也有香奈兒那著名的雙C。如果說買A貨的白領還有些心虛,那么地攤上掃貨的女士們稱得上是無知者無畏,并不知道手中小包的原型價值成千上萬。這讓咬牙買了真品的小姐們陷入尷尬的處境,恨不能給包包貼上標簽:絕對原裝,如假包換。
曾經在廣州老鼠街,看到幾位老外喜滋滋地試戴勞力士。《達芬奇密碼》里,蘇黎世銀行巴黎分行的行長偽裝成貨車司機把男女主角送出金庫,遭遇警察盤查差點露餡,岔子就出在那只閃閃發亮的勞力士:“現在司機都戴勞力士嗎?”幸好他反應奇快,應道:“你要嗎?臺灣小販那兒20歐元買的?!闭鬯愠扇嗣駧?,老鼠街大約也是這個價位,可見假貨的世界天下大同,沒有關稅壁壘。
關于勞力士,杜文澤演的警司在《伊莎貝拉》里說:“在澳門做人很難的,沒有‘RO’不行的,沒有‘RO’,人們不是看不起你,而是看不到你?!甭犉饋碚媸瞧鄾觥敲创饕恢患佟癛O”,至少可以搞得人們“看不清”你。港澳同胞似乎有金勞的情意結,臺灣人就沒那么較真,一位朋友陪客人打高爾夫,閑聊時幾個臺商亮出腕上的金勞,報出價錢,五百三百兩百,炫耀的是誰買的夠逼真又夠便宜,一派天真的游戲心態。
其實多數人并不是虛榮到需要一只假金勞,對假名牌的追求里有真摯的審美在。某同事花200塊買了一只箱包,毫不在意拖來拖去,直到某天在機場商場看到一模一樣的款式叫做新秀麗,才恍然,怪不得這么好看,這么好用。對于并不在意名牌的一干人,希望享受的只是產品好的品質,既然200塊可以買到,為什么要花2000塊呢?再進一步想,既然200塊可以做出一只好箱子,為什么一定要長得像新秀麗呢?一位朋友在秀水逛了半天,終于忍不住哀求老板:有沒有不那么有名的牌子?實在是不好意思拎出去。
名牌產品的推廣人士會嚴肅地告訴我們,名牌的價值,并不僅僅是商品本身,還有賦予產品靈魂的文化內涵歷史積淀等等等等。據說每年由于面臨越來越多的抄襲和仿制,鐘表、時裝、珠寶這類奢侈品制造業損失慘重——看來沒有靈魂的產品也很受歡迎嘛。其實多數買假貨的人倒希望別假得那么露骨——這其中微秒的心態是既不想假裝有錢,更不想被認為是假裝有錢。
這件事還是有解決之道的。嚴厲的知識產權保護固然是正道,但人民物美價廉的需求也應該滿足。我的一個建議是試試現下流行的拼貼手法,例如要設計一個手袋,就把GUCCI的造型,LV的圖案,香奈兒的標牌,燴成一鍋,既規避了版權風險,又省下大筆設計費用,既標新立異,又師出有名,既有用典,又有惡搞,正和了波普藝術所謂“普遍的(為大多數觀眾而設計)、短暫的(短期效用)、可放棄的(易于被遺忘)、廉價的、大批量生產的、年輕的(為青年而生產)、詼諧的、性感的、噱頭的、刺激的”概念,多么別致啊,一定會得到群眾的擁戴,小資的追捧。
不知道有沒有哪間廠子會依計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