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新聞閱評的標準與例證

從宏觀方面看，新聞閱評的標準和依據(jù)，要看所選事實是否反映生活的主流與本質；重大事實是否反映了社會普遍規(guī)律等。從微觀上看，剪除惡草與灌溉佳花的具體標準千變萬化，很大原因是我國新聞業(yè)的諸事合體狀態(tài)，媒體集政報（公報）、黨報、歷史檔案、商業(yè)活動于一身，管理體制表現(xiàn)為黨、政、事業(yè)、企業(yè)諸制合一，對各項功能的價值判斷的標準互相混雜矛盾 ①。本文對新聞閱評實踐中所用到的一些依據(jù)和標準進行了分析歸納。

一、法律法規(guī)標準

我國新聞傳播的法律主要體現(xiàn)為四類：《憲法》，基本法，有關報紙、廣播、電視等專門行政法規(guī)；其他法律中的散見條文。這四類將黨的新聞管理主張和政策法律化、法規(guī)化，變黨的意志為國家意志，行政執(zhí)法部門代表國家、代表主管部門行使執(zhí)法權。

但是，單純看《憲法》中有關新聞傳播的條文，并不能概括所有新聞閱評工作可資借鑒的內容，而必須做到對《憲法》的通篇理解，才能對涉及法律的報道提出正確的評判意見。例如：

南方某報1999年1月15日報道，四川某鄉(xiāng)取消了鄉(xiāng)人代會選舉同級政權機關的權力，模仿西方一些競選方式，搞鄉(xiāng)長直選的實驗。中央某報發(fā)表文章稱贊說：重大改革往往首先從農村悄悄開始。小崗村成為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的序曲，步云鄉(xiāng)能否成為中國政治體制改革的一個標志呢？閱評員發(fā)表評論認為，鄉(xiāng)級政府主要負責人由同級人民代表大會選舉產生，這是《憲法》第101條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地方各級人民代表大會和地方各級人民政府組織法》第八九條規(guī)定的。直選鄉(xiāng)長和宣揚這種直選，有違《憲法》和其他有關法律 ②。

這里，新聞閱評員所依據(jù)的就是《憲法》和《組織法》中有關選舉的條文，并非與新聞傳播直接相關。

以《憲法》為依據(jù)，一些法律所調整的社會關系在不同方面、不同程度與新聞活動發(fā)生關聯(lián)，其中若干條款也就適用于新聞工作，對新聞閱評來說也可作為指導性依據(jù)。例如：

山東一家經濟日報在刊登《泰安中考試卷泄露案告破》一則消息時，具體寫出這一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是泰安一中高一學生××（17歲）和御碑樓中學初二學生××（14歲）。消息還寫明，犯罪嫌疑人××已被刑事拘留，犯罪嫌疑人××因不到法律年齡待處理。閱評員認為，我國《未成年人保護法》規(guī)定：“對未成年人犯罪案件，在判決前，新聞報道、影視節(jié)目、公開出版物不得披露該未成年人的姓名、住所、照片及可能推斷出該未成年人的資料。”顯然，這則消息違反了這條法律規(guī)定 ③ 。

另外，報道不失實與正面報道都不等于不違法，對于記者而言，只懂新聞價值的知識結構往往是不全面的。例如：

1997年9月26日一家報紙轉摘一家大報刊登的中國人民大學和北京市統(tǒng)計局聯(lián)合進行北京市女性生活事件調查結果，調查稱“北京市15歲以上的女性平均每日工作或學習時間為6小時4分……”。閱評員認為，此調查以15歲為年齡界線不妥，它給人的印象是有一部分15歲的女孩已經從事社會勞動，這有用童工之嫌。此類調查似以《勞動法》規(guī)定的16歲為年齡界線進行為好 ④ 。

行政管理通過下達各種行政命令、指示、決議、規(guī)定、指令性計劃和規(guī)章制度等手段，保障管理主體運用行政權力，直接控制組織和個人的行為。新聞閱評人員能夠直接參考的行政規(guī)定相當多，在新聞閱評文本中，很大一部分都以行政法規(guī)為依據(jù)，這些行政法規(guī)幾乎涵蓋了所有大眾傳播媒介的管理范圍。

國務院所屬部委，根據(jù)法律和國務院的行政法規(guī)、決定、命令，在本部委的權限內按照規(guī)定程序所制定的規(guī)定、辦法、實施細則、規(guī)則等規(guī)范性文件，屬于部門規(guī)章，其中大部分是廣播電影電視局和新聞出版總署根據(jù)《憲法》和有關法律制定發(fā)布的有關報刊、廣播、電視的專門規(guī)章。

各地方上的新聞閱評小組還需要考慮本地的一些規(guī)定，并以此作為附加依據(jù)開展工作。地方性行政法規(guī)由一些地方的人大及其常委會，按法定程序制定。

新聞閱評實踐中，有些明顯的問題很容易判斷，例如新聞出版總署頒布的《報紙出版管理規(guī)定》中的“任何報紙不得刊載”的規(guī)定，就可以在閱評中直接應用。但也有一些新聞在評判中會出現(xiàn)依據(jù)交叉，就會增加甄別的困難。

原因之一是，由中共中央有關部門直接作出對新聞出版物刊載內容的規(guī)定，僅正式行文、以文件方式下發(fā)的通知、意見、建議、決定和規(guī)定，就涉及了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各個層面。因為牽扯多個部門的聯(lián)合發(fā)文，導致閱評復雜性、科學閱評的困難出現(xiàn)。

還有一個原因，宣傳管理部門的職能還存在很多重疊和界限不清的情況，加上各地媒介的行政隸屬性質，當?shù)攸h政部門對媒介的直接管理權也在發(fā)揮著作用。

比如說，閱評員要判斷一篇作品是否有泄密問題，要對應哪些法規(guī)法律呢？這就需要新聞閱評員的總結歸納，才能對媒介作品閱評自如。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光涉及到保密條款的法律和規(guī)定，就有很多互相交叉的多個文件，對新聞傳播中的保密責任及泄密處罰均有詳盡規(guī)定，新聞媒體一不小心就會觸雷，新聞閱評員也不太容易把握。這些條款包括：《憲法》第五十三條、五十四條；《中華人民共和國保守國家秘密法》第二條、三條、八條、九條、十條、二十條至二十六條；《保守國家秘密法》實施細則第四條、十條；《中華人民共和國統(tǒng)計法》第十四條；《中華人民共和國軍事設施保護法》第十五條、三十條；《中央人民政府新聞總署關于各報刊應保守國家機密的指示》；《新聞出版保密規(guī)定》等。

二、黨的新聞宣傳工作紀律

盡管國家有關部門頒布了大量公開的法律法規(guī)，但是這并不是管控政策的全部，拋開很難綜合辨別的法律法規(guī)的禁載規(guī)定外，還有大量黨規(guī)黨紀、宣傳紀律和宣傳口徑，相關的通知、決定、規(guī)定和有關指示、要求，這些紀律在新聞事業(yè)管理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

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中宣部等部門的有關決定、通知、電話通知、口頭“打招呼”、開“通氣”會的方式以及業(yè)務管理部門制定的有關指示、辦法和實際通行的慣例，依靠著傳統(tǒng)慣性，隨時對新聞出版機構下達指示，規(guī)定刊載或禁載的內容。如中共中央《關于當前報刊新聞廣播宣傳方針的決定》，中共中央宣傳部《關于新聞報道工作的幾點規(guī)定》等。

黨的新聞宣傳紀律是對黨的政治紀律的具體化和必要的補充。主要包括：新聞傳媒必須大力宣傳黨的既定政策部署，如果不積極不熱情，那就是嚴重違反紀律。媒體不允許對黨委的決議、指示和工作任務任意散布不信任、不滿和反對的意見，不準為資產階級自由化言論提供發(fā)言機會；具體新聞工作的紀律，如宣傳決策和管理部門對某一新聞報道活動的時機、步驟、口徑、方式、范圍等的具體規(guī)定。例如：某地宣傳部門給報社的電話“宣傳通知”的部分節(jié)錄：“對河南洛寧縣氰化鈉泄露事故不得擅自報道，更不能惡意炒作。”“對于青年畫家劉剛在浦東大道策劃辦的‘畫家樹’暫不報道 ⑤ 。”

對違反宣傳紀律的批評在新聞閱評文本中占有很大比例。例如：

關于法籍華人作家高行健獲諾貝爾文學獎的消息，某報2000年10月13日在一版醒目位置刊登的“本報綜合報道”《諾貝爾文學獎首次頒予華人／旅法華人作家高行健昨日獲獎》。《人民日報》10月14日第二版和《湖南日報》當日A4版采用的新華社消息則為：《中國作協(xié)負責人接受記者采訪時指出——諾貝爾文學獎被用于政治目的失去權威性》。閱評員認為，“本報綜合報道”中引用了瑞典文學院的評價，認為“其作品的普遍價值，刻骨銘心的洞察力和語文的豐富機制，為中文小說和藝術戲劇開辟了新的道路”。接著消息還對高行健的情況進行介紹：“小說《靈山》被認為是罕見的文學杰作”。可見編者對此事是持贊賞態(tài)度的。鑒于高行健是中國大陸流亡法國作家，閱評員評論道，該報不該搶發(fā)報道；有關國際問題的宣傳報道，必須嚴格按照對外宣傳的紀律，以新華社

通稿為準，地方報紙不得隨意表態(tài) ⑥。

三、新聞規(guī)律

對于新聞內容的批評，僅靠政府和法律的監(jiān)督和宣傳紀律仍然不夠，那些思想消極、低級庸俗的內容，那些并非黃色但格調低下的報道，那些害人匪淺但不易發(fā)現(xiàn)的假新聞，法律很難實施有效控制和干預，這就需要新聞規(guī)律的補位，新聞閱評要掌握新聞的一般規(guī)律，不可任意逾越。

評價新聞還要注意新聞本身對外部環(huán)境可能造成的影響，比如說每次出現(xiàn)犯罪大案，便有一些媒體描述得過于細致，夸張某些獵奇性和刺激性情節(jié)，無原則迎合受眾的負價值取向，報道犯罪細節(jié)內容會更“精彩”，刊登大量死傷圖片肯定會讓很多人覺得刺激，但將偵破過程細致描寫會給犯罪分子提供反偵破手段，將死傷圖片登出來會侵犯新聞倫理，這都是新聞規(guī)律所不允許的。例如：

一家電視臺在1999年6月21日報道溆浦縣發(fā)生一起因戀愛而引發(fā)的毀容案件，就不值得播出。一名18歲男同學一連寫了5封信向一個年僅15歲的女同學求愛，遭到拒絕，于是就發(fā)生了硫酸毀容的犯罪行為。湖南省的這位閱評員認為，這是一條既缺乏新聞價值又有負面影響的報道。所謂負面影響，從大的政治背景來說，在臨近香港回歸舉國歡慶的時刻，播出這類惡性案件，與整個氣氛不協(xié)調；從新聞報道要求來說，惡性案件應從嚴掌握，少報或不報；披露一般違法犯罪案例，也要有典型意義和警示教育作用。顯然，毀容案件缺乏這種典型性和警示教育作用。從電視特點來看，形象報道不同于文字報道，被害人臉部燒傷的慘景在熒屏上顯現(xiàn)，令人慘不忍睹。此外，有的電視臺還報道過重男輕女的父親把女兒活活打死和被害老人被拋尸水塘之類的電視新聞。一個個血淋淋、凄慘慘的鏡頭，給人的印象是暴力、殘忍、恐怖，社會效果不好⑦。

四、辦報辦刊宗旨

國內第一家被吊銷的報紙刊號就是因為違反了辦報辦刊宗旨。1993年，安徽某報將刊號賣給湖北的一個書商，出了非法報紙《大哥大》，內容一團糟。這家報紙是該省某廳局辦的，個別部門猶猶豫豫不敢下手管，國家新聞出版總署的態(tài)度很明確——吊銷刊號。違背了報紙宗旨，不遵照報紙管理規(guī)定，轉賣刊號，當然應依法予以吊銷刊號的處罰。這事在海外引起很大反響，也有歪曲報道，說“大陸極左回潮”“控制加嚴”。但國家新聞出版總署頂住壓力，該怎么管就怎么管 ⑧ 。

再如某省有一家文化報紙，滿篇都是“性”，長期如此。對于這種違反宗旨的報紙，國家新聞出版署就有很多處罰手段，包括警告、罰款、停刊整頓，直至吊銷刊號 ⑨。

注釋：

①參考全國記協(xié)新聞調研中心闞敬俠的研究成果

②湯李梁主編：《把握輿論導向700例》，第109頁

③同上，第265頁

④同上，第67頁

⑤林暉：《未完成的歷史——中國新聞改革前沿》，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4年11月版，第286頁

⑥蔣祖烜主編：《點擊傳媒——湖南新聞閱評擷英》，第225～第226頁

⑦何共淮：《新聞價值及其他——湖南電視新聞監(jiān)評印象》，《中國廣播電視學刊》，1998年第4期，第48～第52頁

⑧ 南子：《國家新聞出版總署副署長梁衡談：報紙行政管理》，《中國行政管理》，1994年第4期，第4～第7頁

⑨同上

（作者系運輸經理世界雜志社總監(ji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