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難理解個人英雄的光環為什么要罩在創業者褚時健的身上:一個最初只有100多人的小煙廠,在他帶領下進入了世界煙草業的前五名,他創造了一個神話!
1997年,褚時健被捕入獄,時任昆明市副市長的字國瑞接替褚時健成為紅塔集團新掌門。此后10年間,紅塔集團雖然又兩度易帥,卻始終無法走出一蹶不振的陰影。
蘭德東京國際顧問公司總裁川田元先生對紅塔曾有評論:“紅塔集團發展態勢良好,但國有企業的體制一直是懸而未決的問題;它會讓這里并不愿平庸的企業家感到如履薄冰。”
褚時健:品牌就是“始終如一”
在褚時健時代,一切似乎有條不紊。在上游原料產品上,褚時健和農民建立利益聯盟,把“第一車間”放到了農田。他不時到田問和煙農聊天,甚至和他們共同勞動。有一個“利益聯盟”的經典案例:褚時健從財政部要到政策,每年從紅塔集團的稅利中抽出20億到30億元資金返還煙農,這部分資金不計入紅塔的稅利,而是計入紅塔的成本。
很多年以后,褚時健如此解釋當時的做法,他說,這樣做的目的一是提高農民收入,使利益分配趨向合理;另一方面,煙農收入多了,實力增強了,就能種出更好的煙來,紅塔的原料就會一天比一天好,競爭力就會一天比一天強。但自從褚時健離開紅塔后,煙農再也沒有得到過這么好的待遇。
最先發現“紅塔山”價值的是廣東等沿海地區的商人。上世紀80年代初期,廣東商人來到云南,驚喜地發現“紅塔山”在口味、質量、外觀等多方面均可以與外煙媲美。這些精明的生意人馬上做起“紅塔山”卷煙的生意。”到云南買煙,然后賣到廣東,熱火朝天的買賣使這批生意人成了第一批百萬富翁。就這樣,‘紅塔山’走向了全國。“有人回憶紅塔山最初的“走俏”。
90年代的“紅塔山”達到了一個難以逾越的高度,最高峰時年產量近90萬箱。成為與“555”、“萬寶路”等外煙抗衡的國產品牌。玉溪卷煙廠也由此被稱為“民族工業的一面旗幟”。由于煙草專賣的原因,作為生產者,當時只有中游市場而沒有下游市場,煙廠和終端消費者是無法接觸的。但褚時健使紅塔在全國建立了12000多個直銷點,能夠直接接觸終端市場。
不管市場多么緊俏,褚時健時代的紅塔集團只生產一個規格的“紅塔山”,“紅塔山”的配方、包裝自始至終沒有動過。褚時健曾闡釋過他的品牌經營觀:品牌就是還沒有購買就知道它是什么的東西,是“始終如一”的。品牌只有價格的變化,沒有品質的變化。據說,褚時健在獄中時,抽到送來的“紅塔山”,感覺煙味不對頭,就托去看他的人捎話說“配方不能變”,“可能是發酵問題”……
在褚時健時期,“紅塔山”無論從品質還是知名度都達至臻境,市場價格也被一路捧高,甚至漲至千元一條。若干年后,當地煙農提起往昔依然感念不已。“現在的紅塔山太高,聽不見也看不到栽煙人的苦。”
字國瑞:“多種經營”的失敗者
字國瑞從昆明市常務副市長轉任紅塔掌門人,顯然是一個充滿著危險的機會。用他自己的話說,他是一屁股坐到了火山口上。一些熟悉他的老領導甚至向他預言,到這個地方你不會成為歷史的功臣,只會是歷史的罪人。
除了一個司機,字國瑞沒有帶一個人去紅塔。他強調紅塔的連續性,認為不能因為有人犯了錯誤就把他好的一面都抹殺了。從紅塔公開的文件、材料甚至網站上。都可以看到他強調這種連續性。
對褚時健的戰略,字國瑞也有延伸的地方,但理念和出發點已大不一樣。褚時健建造多元化戰略的目的是用紅塔“用不完的錢”再造一個紅塔,是擴張形態的。而字國瑞的多元化是規避煙草單一產業風險,表面擴張實際上是對主業信心不足。
“一面忍受著高層過渡的陣痛,一面在市場上收復失地。”紅塔人這樣形容1997年所經歷的劇烈震蕩。對于國內的煙草企業來說,1997年是個轉折點。一方面,煙草的高利稅誘使各地爭先上馬煙廠;另一方面,各地煙草企業大干快上,也使地方保護主義愈演愈烈,像紅塔這樣依托全國性市場的企業,進入各地的市場壁壘增高。“1997年8月,感覺到市場有困難,但當時的紅塔正經歷著一場史無前例的風波,市場發出的種種信號被忽略了,或者說即使是意識到了,也無暇顧及。”當時主管銷售的李穗明對那段日子刻骨銘心。
在字國瑞執掌紅塔的6年間,紅塔集團在產業多元化上左沖右突,在非煙產業上展開了廣泛的投資,通過獨資、控股、參股等形式涉足能源交通、輕化工業、建材木業、制藥、金融證券保險和酒店物業房地產等領域,投資累計超過170億元。此外,還供養著一支甲A足球隊,投資6億多元建設了國內一流的體育訓練基地。
但字國瑞并不愿給人留下紅塔全力推進多元化的印象,而是強調“一業為主”基礎上的“多種經營”。然而,幸運之神沒有垂青字國瑞,紅塔的多元化還沒有成功,主業便開始直線下滑。1999年,紅塔主業的銷售量跌至185萬箱,利稅減少了35個億。
6年下來人們發現,紅塔離多元化的最佳路徑越來越遠。在紅塔110億元的累計投資中,近60%是政府項目,紅塔自主投資的項目所占比例僅40%左右。除了一些賺錢的項目外,還有一大批不盈利甚至虧損的項目,像虱子一樣依附在紅塔身上吸血。
一位紅塔員工在紅塔網站的論壇上發表看法:“總有這樣那樣權力的人,在需要的時候,總會找出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項目’,像孫悟空般‘變’走紅塔的錢。”
2001年以后,紅塔在備受爭議的多元化進程中陷入衰退危機。2001年底,國家煙草總局喊出了“保衛紅塔山”的口號。2002年4月15日,云南省委、省政府、省煙草專賣局領導在紅塔中層以上干部大會上宣布了關于對紅塔集團領導班子調整的決定,原中共云南省委組織部副部長柳萬東就任紅塔集團董事長兼黨委書記,紅塔原副廠長、后一度外調的姚慶艷“回歸”紅塔任總裁兼黨委副書記。
所有的理解與不理解,都在字國瑞深深的三鞠躬和職工雷鳴般的掌聲中得到了化解,紅塔的字國瑞時代劃上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句號。
姚慶艷:“犧牲了也心甘!”
對于云南煙草工業來說,2002年是個沉重的年份——紅塔集團6年來利潤下滑近五成。作為煙草大省,這種不利的發展形勢讓云南煙草人頓時失去了優越感。柳萬東和姚慶艷就在這個時候接下了紅塔的接力棒。
上任不久,柳萬東和姚慶艷就向外宣布,紅塔集團的新戰略是“做大主業,重塑紅塔”。字瑞國時代紅紅火火的“10年內再造一個無煙帝國”的“新紅塔戰略”很快被從上到下大筆刪掉。
沒有人能比姚慶艷更了解紅塔。16歲進入玉溪卷煙廠的姚慶艷,1992年出任玉溪卷煙廠副廠長,1995年9月玉溪卷煙廠改制為玉溪紅塔集團后,成為紅塔集團歷史上最年輕的副總裁。1996年他被借調到昆明卷煙廠擔任第一副廠長,成功開發“紅云”系列產品。1998年出任云南省煙草研究院院長。
當人們每天清晨看到姚慶艷的身影頻頻出現在車間、煙田的時候,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多年前一個非常相似的身影。
對姚慶艷來說,紅塔絕不是“燙手山芋”,他以錚錚誓言面對外界的猜疑“我一定要為紅塔做點實事。必須努力奉獻。即使犧牲了也心甘!”
作為煙草工藝配方技術方面的專家和褚時健門下的得力干將,姚慶艷為90年代初“紅塔山”創造的輝煌神話立下過汗馬功勞。他相信,“只有夕陽的技術,沒有夕陽的企業,只要紅塔集團能夠不斷提高產品質量和科技含量,縮小與消費者需求之問的差距,紅塔卷煙產品就能夠在市場上繼續受到歡迎。”
上任之后,姚慶艷一頭扎進技術中心,親自負責產品的研發工作。經過幾百次試驗,鉑金“紅塔山”終于脫穎而出。這款后來被國家煙草專賣局局長稱為“代表了中國卷煙最高水平”的產品,是新官上任后點燃的第一把火。
人們都在盛傳,這個工藝技術上的難關之所以得到攻破,是柳萬東和姚慶艷請教了閑居在家中的紅塔老帥褚時健的結果,因為在研制該產品期間,有人看到他們常常去看望正在保外就醫的褚時健。
柳萬東和姚慶艷的 系列努力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2002年當年,紅塔止住了下滑趨勢;2003年,實現了初步恢復性增長; 2004年,紅塔在順利完成162萬箱生產計劃情況下,實現利稅145億元:2005年紅塔產品的春季訂貨情況反饋良好,“初步實現了良好的發展態勢”。
戰時換將是兵法之大忌,而紅塔所犯的正是這樣的大忌——2005年2月3日,帶領紅塔剛剛走出低谷。實現恢復性增長的靈魂人物姚慶艷被猝然調離。這一天,紅塔集團召開中層干部會議,宣布免去姚慶艷紅塔集團總裁職務。調任云南中煙工業公司副總經理。紅塔集團總裁職務由董事長柳萬東兼任。
姚慶艷一進一出之間,正是紅塔發展的關鍵時刻,紅塔一位員工將其形容為一個“V”字的“拐點”。然而,消息來得實在突然,令紅塔員工驚愕不已。幾位參加當日會議的中層在得到撤換姚慶艷的消息時當場失聲痛哭,他們擔心“紅塔再不能經受這樣的折騰”。
“姚總的離開,絕對是紅塔的一大損失。”一位非常接近姚慶艷和紅塔高層的知情人士說。而在宣布調離的中層干部會議上,姚慶艷發言說:“生是紅塔人,死是紅塔鬼。”
柳萬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上任初始,柳萬東曾坦言:“做企業難,做國有企業更難,做紅塔企業更是難上加難。”難就難在紅塔不是一個一般的企業,它一度撐起了云南省財稅收入的半壁江山。而最難的還在于,褚時健為紅塔鑄造的輝煌給他的繼任者出了一道難以突破的難題。
盡管困難重重,但柳萬東這位紅塔新舵手還是不失時機地表達出了他對改革的信心,“我相信,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2005年3月,柳萬東在紅塔集團內部職代會上明確提出:2005年是紅塔的“整合年”,“要集中精力,調動一切資源,打好品牌恢復提升攻堅戰”。
2005年4月18日,紅塔針對江蘇氣候、文化以及吸食口味開發的蘇款“紅塔山”上市推介會在無錫召開。作為第一款針對地方口味開發的“紅塔山”對柳萬東來說,具有某種戰略上的象征意義,是柳萬東做精主業的第一槍。
2006年,“紅塔山”在經過低迷謂整之后,實現銷量62.5萬箱,同比增長71.5%。紅塔集團呈現出“態勢良好,信譽提升”的發展局面。2007年的職代會上,紅塔集團明確提出了“加快發展步伐”的戰略思路。
2007年3月31日,紅塔又一次站在了一個新的起點,由云南省中煙工業公司作為出資人代表組建的紅塔集團全新啟程。這是繼紅云集團之后,紅塔集團在體制上做出的重大調整,標志著紅塔集團完善法人治理結構邁出了實質性步伐。與此同時,紅塔集團新組成的董事會,監事會,黨委會和總裁班子也一一亮相,在這次亮相中令外界格外關注的是紅塔集團董事長柳萬東不再擔任總裁職務,新總裁職務由集團現任常務副總裁李穗明擔任。
從18歲就走進玉溪卷煙廠的李穗明,是紅塔集團內年輕的“老領導”,“紅塔給了我很多,我會以認真負責的態度為紅塔奉獻出我的全部。”李穗明簡潔的承諾很容易讓人回想起姚慶艷當年未曾實現的誓言。
“隨著全國原料品種、種植技術和加工設備水平不斷提升,市場的同質化競爭日趨突出,品牌優勢的較量將是調整階段的競爭焦點。”李穗明已經把眼光盯在品牌上,他對未來的思考也已經展開。“紅塔最大優勢就是三大品牌構成的品牌優勢,擁有大品牌才能擁有大市場,構建大企業。”
“未來,我來!”
2002年,在紅塔最艱難的時候,褚時健復出的“消息”開始在坊間流傳。一邊是紅塔危機四伏,另一邊是褚時鍵保外就醫,閑居家中,于是在紅塔集團和社會上出現了讓褚時鍵復出的呼聲。一些人認為,只有褚時鍵才能拯救紅塔。國內外眾多媒體也發表了對褚時鍵復出的種種猜想,一些法律人士甚至為褚時鍵設計了四條復出的法律通道。
“如果紅塔像褚時健時代一樣一直走上坡路,復出的消息就不會產生了。”紅塔集團一位中層官員一針見血地指出。云南大學的一位教授也認為,人們呼喚褚時健復出,反映了紅塔還沒有建立起一個良好的運行體制。目前紅塔的主要干部都由云南省委和省政府任命,兩次更換領導,采用的都是“空降”的形式,同等級別任命一個并不了解煙草的人擔任,企業的自主權并沒有落實。褚時健即使再次出來挽救紅塔,但他畢竟要老的。
2006年,云南省政府主導的紅塔紅河兼并重組意外擱淺。據說,在紅塔紅河合并后,由邱健康任總裁一職,但邱健康提出了上任的三個條件:第一、最少必須再干8年;第二,取消行政級別,即重組后的高層領導不再是行政干部,包括他自己;第三、高層全部由他自主聘用,沒有聘到的就下臺做普通員工或者休息。然而,云南中煙公司總經理張水長只答應了他的第一個條件,其他的條件都沒有答應。有人說,這不僅是紅塔紅河兼并重組推遲的原因,也是紅塔集團10年裹步不前的原因。
從1997年到2007年,紅塔集團幾度換帥,經歷了幾次大的戰略調整,走過了一條曲折而艱難的道路。無論是對字國瑞、姚慶艷還是柳萬東來說,紅塔都將是他們心頭永遠抹不去的愛與痛。
“未來,我來!”這句“新勢力紅塔山”的廣告語,凝聚著紅塔幾代舵手重建輝煌的艱辛和夢想,但是,誰才是能夠真正給紅塔帶來美好未來的英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