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響人文社會科學論文摘要翻譯策略因素分析

關鍵詞：人文社會科學論文摘要；歸化；異化；翻譯目的；譯文讀者對象；文本功能及類型；出版者

摘要：翻譯活動中譯者在歸化還是異化翻譯策略之間的能動選擇受制于諸多因素的影響。以人文社會科學論文摘要的英譯為研究對象，從翻譯目的、譯文讀者對象、文本功能及類型和出版者因素四個方面可以建構出分析影響譯者翻譯策略選擇的基本框架，得出譯者應該采取歸化為主、異化為輔的摘要翻譯策略。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9-4474(2007)02-0073-05

隨著改革開放和對外交流的日益深入，由高等教育機構和專門研究機構組織出版的各類學報在我國承擔著促進學術交流、傳播學術成果的重要職責。絕大部分以中文為出版語言的學報都提供了學術論文的英文摘要，這對于國外學術界了解中國的學術研究成果及中國的學術研究動態，促進中國的學術研究在世界范圍內得到認可，具有重要的意義和必要性。

美國國家標準學會(The American National Standards Institute)把摘要定義為：“摘要是對論文內容濃縮準確的再現，應由論文作者在論文發表時一并提供”?！吨腥A人民共和國國家標準——科學技術報告、學位論文和學術論文的編寫格式》(GB 7713-87)規定：“摘要是報告、論文的內容不加注釋和評論的簡短陳述?！睆倪@兩個定義中，可以看出，摘要具有簡潔性、準確性、清晰性等特點。

在把握了摘要特點的前提下，一篇高質量的摘要對于論文無疑是“錦上添花”，有可能讓該論文得到更多同行的關注。而國內絕大部分學報提供的英文摘要其實是論文中文摘要的英語譯文，但譯文質量的高下卻是影響論文受關注程度的重要因素。翻譯并非是簡單的從源語文本到譯入語文本的被動的語言轉換過程，而是一個受諸多因素影響的、能動的、充滿了譯者各種選擇行為的過程。因此，譯者所采取的翻譯策略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論文摘要的英譯質量。

對科技論文摘要的英譯，除謝碧霞、劉源甫等學者就具體的翻譯技巧進行了細致的討論外，鮮有專文就翻譯策略進行理論尋軼，而針對人文社會科學論文摘要英譯的討論就更少。有鑒于此，筆者擬結合自己在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編輯部擔任摘要編輯和英譯工作所積累的實踐經驗，探討在翻譯人文社會科學論文摘要時影響翻譯策略選擇的四種因素，并就翻譯策略在一些具體層面上的處理方式提出自己的看法。

一、翻譯目的

在中國譯學研究里，翻譯策略的爭論由來已久。歷史上的直譯和意譯之爭，隨著翻譯研究的文化轉向范式的形成，即由于文化因素的引入，翻譯策略的論爭嬗變為歸化和異化之爭。從表現形式上來看，歸化翻譯順應了譯人語的語言規范，追求譯文的自然流暢；異化翻譯凸顯了原文里有別于譯入語語言規范的異域特色、異國風情，但對于譯入語讀者而言，其語言就有可能顯得晦澀難懂。從本質上來看，選擇歸化還是異化翻譯策略，實為翻譯目的在文化層面取舍的結果。

如果說科技論文有更多的約定俗成的術語和表達規范的話，那么，人文社會科學論文由于論題自身的特點會更多地打上國別的烙印，更多地呈現出多元文化世界的復雜性。因此，探討人文社會科學論文摘要的英譯時，文化因素的考慮絕非可有可無。

是原汁原味地介紹源語文化，還是讓源語文化順應譯入語的文化語境，譯者在思考翻譯目的時總會有意無意地在兩者中做出選擇。如果譯者的翻譯目的在于向譯人語讀者介紹源語文化或外來文化，顯然異化翻譯是更好的選擇。但需要注意的是，譯者的文化態度不容忽視。以嚴復和魯迅為例，兩人的翻譯目的都表現為介紹外來文化，但采取了截然不同的翻譯策略。嚴復的歸化策略植根于“以古漢語之‘文’載西方現代之‘道”’的思想認知，受限于傳統語言文字在其心目中的崇高地位。但潛在的風險是徹底的歸化式譯文有可能失去“語言是文化的載體”的標簽作用，而讓譯入語讀者無法感受到外來文化的風骨。而魯迅的異化策略植根于對傳統的摒棄態度，“欲以全新的內容和形式來沖擊、更新傳統文化、文學、文字，給它注入新鮮血液，帶來勃勃生機”。嚴復與魯迅兩人翻譯策略的比較表明，異化翻譯策略在吸收外來文化時能更直接更鮮明地呈現外來文化，從而幫助本國文化的重建。另一方面來看，異化翻譯的潛在危險是引入譯入語的外來文化有可能威脅本族文化的生存，甚至發展成一種文化入侵。反觀歸化翻譯，吳文安、朱剛(2006)在引入了翻譯語境的維度前提下，以波蘭和愛爾蘭的經驗為例，證明了在譯人語文化處于弱勢地位的語境中時，歸化翻譯是弱勢文化抵抗強勢文化的手段；而當譯入語文化處于強勢地位的語境中時，歸化翻譯是“倒退的、以民族為中心的、侵占式的”。據此，吳文安、朱剛根據目前英美文化的強勢地位和中國文化的相對弱勢地位，提出“英譯中時可以歸化，保護漢語特色，中譯英時可以異化，傳播中國文化，盡量不被英語文化同化?！?/p>

“中譯英時可以異化”的提議對人文社會科學論文摘要的英譯有一定的指導意義。以英譯摘要中有關中國文學、歷史、哲學、政治等專有名詞為例，比如《莊子》被譯為Zhuang zi(按英語國家史學界通用的威妥瑪一賈爾斯拼法，即Wade-Giles system，應該被譯為Chuang Tzu)，“長江”被譯為theChangjiang River，“宋詞”被譯為ci of the SongDynasty，“舊民主主義革命”被譯為the olddemocratic revolution，“三民主義”被譯為ThreePeople’s Principles，“陰”和“陽”被譯為yin和yang，“風水”被譯為fengshui，等等。在很多情況下，這些專有名詞在英美文化中都無法找到對應的參照物，因此采取異化翻譯策略譯出的這些名詞，對母語為英語的讀者而言理解起來頗有難度，甚至有成為“中式英語”的可能，但久而久之，這些名詞會慢慢為英語讀者所理解進而成為“中國英語”，其中暗含的中國文化將被英語讀者熟悉。

但不容忽視的是歸化和異化翻譯策略的效果也有其復雜性。異化策略造成的譯文晦澀難懂，也有可能使譯入語讀者誤認為源語文化“幼稚、原始、落后”，進而造成譯入語讀者對譯文的疏離，而這種誤解和疏離顯然是人文社會科學論文摘要的英譯者所不愿看到的。因此，除了文化因素的考慮之外，我們還需要思考論文摘要英譯的其他目的。筆者以為，鑒于中國學術特別是人文社會科學發展之現狀，摘要英譯最主要的目的應該是通過學術刊物這個平臺，讓中國學術能夠融入世界學術中，能與國際的學術研究實現全面清楚的對話。顯然，如果采用異化翻譯策略產生的譯文有讓不懂漢語和中國文化的英美讀者對論文摘要敬而遠之的傾向的話，摘要英譯的傳播學術成果的預期目的就無法達到。因此，全面考慮摘要英譯的目的，筆者認為人文社會科學論文摘要應以歸化翻譯策略為主，以異化翻譯策略為輔。

讓我們來看看如何運用歸化為主、異化為輔的翻譯策略處理論文摘要里常見的文化差異。粗略劃分，文化差異可分為兩種情況。第一種情況是“文化缺省”，即源語文化在譯人語文化中無法找到對等的參照物；第二種情況是源語文化能在譯人語文化中找到大致對等的參照物。針對第一種文化差異，我們可以采取異化翻譯策略，比如將“一國兩制”譯為one country，two systems等。此外，我們還可以在異化翻譯的基礎上，運用意義補全的方式(或稱補譯)，比如將“科舉”譯為Keju，the imperial examination conducted from the Sui t0 Qing Dynasty in China。針對第二種文化差異，我們理應更多地運用歸化翻譯策略，盡管在此會導致源語里的文化信息不可避免地部分喪失。以翻譯“文人”一詞為例，查《現代漢語詞典(修訂本)》對“文人”的解釋是“會做詩文的讀書人”，筆者依據《漢英大辭典》將其譯為scholar，而查閱《朗文當代高級英語辭典(英英(英漢雙解)》對scholar的解釋是a person with great knowledge of．and skill in studying．a subject，esp．a non-science subject。顯然，scholar與“文人”并不完全一致。而事實上，由于歷史、社會等多種因素的影響，要找出在兩種語言中文化意義完全對等的詞也絕非易事。

二、譯文讀者對象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譯者確定翻譯策略的過程其實是在確定譯文到底該偏向誰，是偏向原文的作者，還是偏向譯文的讀者。因此，對歸化和異化這兩種翻譯策略可以得到如下新的闡釋，即異化翻譯策略“要求譯者向作者靠攏，采取作者所使用的源語表達方式來傳達原文的內容”，而歸化翻譯策略則“要求譯者向目的語讀者靠攏，采取目的語讀者所習慣的目的語表達方式來傳達原文的內容”。

如前所述，摘要英譯的重要目的是學術交流，即讓其讀者能盡可能地理解論文作者的研究成果?？梢姡谶@一翻譯目的的支配下，讀者對象應該是納入翻譯策略選擇框架下的必不可少的因素。在《殊途同歸——讀者”期待視野”下的歸化與異化》一文中，張燕燕、鄭亞南(2006)從讀者期待視野的角度詳細探討了讀者因素對歸化／異化翻譯策略選擇的影響。讀者期待視野與譯文是否一致會影響到對譯文的褒貶，從而不僅影響和制約著作者的后續創作，而且可能會促使譯者對后續翻譯作出調整。盡管讀者作為個體在期待視野上會有個體差異，但“一個特定的歷史文化環境中的讀者，由于共同的社會物質背景、政治狀況、經濟體制、思想潮流、文化傳統與風俗習慣等的影響，會有一種占主導地位的期待視野”。

具體到人文社會科學論文摘要的英譯，譯者所面對的讀者顯然并非掌握英語的普通讀者，而是在政治、文學、歷史、教育等人文社會科學領域從事著與論文主題有相關研究的國外學者同行。他們的期待視野包括期待閱讀到的英譯論文摘要，無論從選詞、時態語態、句式、文體、語篇模式等各個方面，肯定是他們所熟悉的英語論文摘要的模式。因此，從譯文讀者對象這個因素來看，人文社會科學論文摘要的英譯應該以歸化翻譯策略為重。

就具體的操作層面而言，摘要英譯時應該注意以下問題。一是選詞一定要準確，特別要選是在學界通行或約定俗成的專有名詞和學術術語。比如在翻譯“農業保險”時，到底是agriculture!insurance，還是agriculture insurance，除了依賴翻譯必備的漢英、英漢辭典(最好能準備專業科技詞典)進行確認外，如今還可以運用網絡搜索引擎(如Google等)輸入關鍵詞檢索相關網頁；盡管使用兩個術語的網頁都有，但考慮到美國和歐盟等采用的是agricultural insurance，所以“農業保險”譯為agricultural insurance更為合適。二是時態語態方面要與國外期刊通行標準接軌。比如描述研究背景、結論等常用現在時，描述采用的研究方法和得到的結果等常用過去時；語態的使用需要澄清以被動語態占主導的誤解，因為國外期刊摘要寫作的現狀是主動語態占主導，被動語態較少。三是句式結構上避免逐詞對譯和逐句對譯的毛病，應按照英語的句式特點，運用分譯和合譯的方法，追求行文簡潔流暢。四是要盡量突出莊重正式的文體特征和遵循英語摘要的語篇模式。

需要指出的是，摘要英譯應以歸化為重，譯者應向譯文讀者靠攏，但也不是可以忽視作者和原作意圖。對于包含人文社會科學論文在內的科學論文尤其如此，因為科學翻譯的科學、準確等特征決定了譯者的任務在于精確傳達原作信息。因此，譯者必須在充分理解原文信息的基礎上，尊重作者的原作意圖，采用靈活得當的翻譯策略，“決定處于特定語境中的哪些原文語篇信息可以保留，哪些必須根據譯語語境進行調整”。

三、文本功能及類型

翻譯作為源語文本與譯入語文本之間轉換的唯一手段，在討論翻譯策略時關注文本自身應是題中之義。從文本涉及到的兩大要素來看，即作者(文本發送者)和讀者(文本接受者)，文本可以被理解為“其發送者和接受者之間交換信息的交際符號組合”，而在這一交際過程中，文本作者賦予文本的功能能否實現依賴于讀者能否最終理解作者的文本意圖。在綜合Peter Newmark、ChristianeNord等翻譯理論家觀點的基礎上，平洪(2002)歸納了文本的四種主要功能：所指功能、表達功能、呼喚功能和寒暄功能。其中，所指功能指的是“文本對物體、時間、現象的描述功能，目的是向讀者提供信息，改變讀者的認知狀態”。顯然，論文摘要及其英語譯文主要承擔的應該是所指功能。

文本討論中的另一變量當屬文本的類型。按Peter Newmark的分類，文本大致可以歸為表達型(expressive)、信息型(informative)和誘導型(vocative)三種類型。表達型文本以介紹源語文化為目的(如小說、詩歌等)，而信息型和誘導型的文本(如技術資料、廣告等)以目的語文化為歸屬。顯然，人文社會科學論文摘要的英語譯文應該屬于以目的語文化為歸屬的信息型文本。

以上就文本功能和類型的討論表明，人文社會科學論文摘要的英譯需要譯者有意識地關注如何將原文信息準確清晰地傳遞給譯文讀者，需要關注讀者的理解和反應，理應在語篇的各個層面盡可能符合譯入語中的習慣。可以看出，與前面討論譯文讀者對象因素影響翻譯策略時得到的結論相一致，歸化翻譯策略當是更佳的選擇。

四、出版者因素

翻譯過程就是譯者做出各種決定的過程，這似乎表明譯者是翻譯里最具能動性的角色，但譯者的能動選擇其實受到很多因素的鉗制，除了前文業已探討過的三個因素外，不能遺漏的還有出版者因素。

作為學報的出版者，高等學?；蜓芯繖C構的編輯委員會對論文摘要的寫作和翻譯提出的學術規范方面的要求絕不可忽視。以美國著名的Ei(Engineering Index)工程索引為例。該索引在“給學報編輯和論文作者介紹Ei入選標準”(Briefingfbr Journal Editors and Authors Regarding SelectionCriteria for Inclusion in Ei)的文件中就對論文摘要的撰寫有詳細的規定：適用于學報論文的報道性摘要(informative abstract)應該涵蓋主題、研究的范圍、方法、結果和結論；摘要長度宜不超過150個英語單詞；寫作文體應為簡明清楚；省略或壓縮研究背景的介紹；不宜介紹作者未來的研究規劃等等。再以《美國心理學會出版手冊(第五版)》[(Publication Manual of the American PsychologicalAssociation(5^thed．)]為例，在該手冊中，針對諸如實證研究論文、理論研究論文、方法論研究論文和個案研究論文，分別在摘要應涵蓋的內容上有較為具體的要求。

以上所舉兩例表明，為更好地與國際學術界接軌，譯者應該熟悉并積極順應國外人文社會科學學術期刊就論文摘要的撰寫所做出的可能的規范性要求。有鑒于此，譯者在論文摘要英譯策略選擇中應持的歸化立場自然順理成章。

處于翻譯活動中的譯者角色集能動性和被動性于一體，換言之，譯者在歸化還是異化翻譯策略之間的能動選擇其實受制于諸多因素的影響。就人文社會科學論文摘要的英譯而言，從翻譯目的、譯文讀者對象、文本功能及類型和出版者因素四個方面進行的分析一致表明，譯者采取歸化翻譯策略為主、異化翻譯策略為輔應是恰當的選擇。當然，譯者自身還必須具備扎實的漢英語言功底和豐富的文化知識，熟悉英語摘要寫作的規范，如此，方能在有意識的翻譯策略指導下譯出高質量的英文摘要，為中國學術成果在國際學術界的交流和傳播起到應有的促進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