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老師家家訪

最近幾天我發覺李俊早上總是在8:20左右才急匆匆地趕到學校，滿頭大汗地走進課堂。“李俊一向守時啊，這是怎么了？”我不禁嘀咕道。周會上，我專門強調上下班要遵守作息時間，然而，新的一周依然如故。星期三的早上，我到校門口去等著。8點20分過后，只見他匆匆忙忙地跑來，一邊跑還一邊抬腕看表。跑到校門口，見我在，便說：“校長對不起，我遲到了。”說完，理也不理我，就向教室的方向跑去。

按照考勤制度，他被扣掉了30元錢。領月考核津貼時，我看他簽字時一臉的疑惑，但還是很快簽了字，領了錢，匆匆地跑出總務處。又是新的一周，我發覺他似乎越來越不像話了，學生做課間操時，他也要溜出校門去，直到上課時才滿頭大汗地跑回來。我決定找他單獨談一次話。星期三，我故意在課間操時去找他，見他正要出去，我說：“到我辦公室去，我想和你聊一聊!”不料他卻說：“改個時間吧!改個時間我一定向你說清楚。”說完，像逃跑似的出了校門。“這個月再扣你30元，看你怕不怕。”我在心里想道。就這樣，又過了兩周。我明顯地感覺到他瘦了，常常是帶著兩個黑眼圈來上班。“莫不是……”我作了種種猜測，但根據他一貫的表現，就又都否定了。又一個月末，又該進行月考核了。根據行政會研究，決定依然扣掉他的考勤津貼。可他依舊沒說什么，領了錢就匆匆地走了。這時，我猛然想起，他每次來學校和中途出學校都與家的回方向相反。“一定有什么事!”我一邊想一邊做出決定，今晚去他家看看。

吃過晚飯，整理好了當天的工作筆記，已是8點30分了，我便出門向他家走去。走到他家門口，發覺冷冷清清的，家里也好像沒動靜，敲了好半天的門也不開。“這是怎么啦，莫不是知道我要來，故意不給我開門。”我在門外站了好幾分鐘，正準備要走，便聽到樓下有人邁著重重的步子往上走。“肯定是他回來了!”我心里想道。果然是李俊，不過還背著他60多歲的媽。“這是怎么回事？”借著燈光，他認出了我。“校長，你在這里干什么？”他騰出一只手掏出鑰匙遞給我，叫我幫他開一下門。我和他們一同走進屋里，屋內很亂。他把母親背到臥室里放下后，便走出來對我說：“你在這里坐一會兒，女兒要下晚自習了，我得去接她。”說完便匆匆地出了家門。

我走進臥室，在他媽媽的床前坐下來，和大娘聊了起來。從大娘嘴里知道了他家的近況。原來老人家心臟病又犯了，在醫院住了兩個月，本來今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但他放學過去時，醫院已經下班了，好不容易才辦了出院手續。我還了解到，他老婆出去打工了，在一家鞋廠當清潔工人。女兒在讀初三，每天晚上都要去接。這一兩個月他又忙家里，又要上班，還到醫院去照顧生病的母親。聽到這些，我真恨不得狠狠地打自己幾個嘴巴。給老人蓋好被子，我轉身來到客廳，父女倆已經回來了。“校長，你坐一會兒，我去做飯。”我忍住就要流出的眼淚，說：“你忙，我回去了。”一路上，我不斷地檢討自己：當了五年多校長了，我居然不作了解，濫用手中的權力扣掉了一個老師的血汗錢，甚至可以說是救命錢，我深深地傷害了一個老師，竟然還“理直氣壯”……

第二天，李俊帶著一臉的疲憊按時來上班了，我走上前去，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卻說不出一句話。下午放學后，我到集市上去買了幾斤瘦肉、一些蔬菜，還買了一些營養品，徑直走到李俊家。見李俊正在收拾房間，我說：“今天我下廚，你們嘗嘗我的手藝。”李俊疑惑地看著我，說：“校長，你走錯屋了吧!”“沒有，我是專門來煮飯給你們吃的。”沒想到，李俊再三地要趕我出去。無奈之下，我只好再次使用我的權力：“我是校長，你得聽我的。你只管去收拾房間，煮飯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聽我這么一說，他也沒再說什么。飯很快做好了。他扶著大娘來到桌子邊坐下，然后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吃完一碗，抬起頭來發覺我沒吃。“校長，你也吃呀!”“我……我在街上……吃過了……你們快吃，你女兒的飯和菜都熱在鍋里呢!”看著他娘倆吃飯，我心里真不是滋味，眼淚總在眼眶里打轉。我知道，這是他娘倆兩個月來吃得最香，也是吃得最好的一頓飯。以后，每隔一段時間，我總要去他家看看，順便捎點水果過去，看著他家的生活又恢復了正常，我心里的內疚便減輕了一些。

那天，我在工作筆記上寫下了這樣一句話：校長也要經常到老師家里去家訪。

（作者單位：重慶萬州區百安移民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