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數為本：畢達哥拉斯學派音樂美學思想的靈魂

畢達哥拉斯學派認為，數是萬物的本原，世界是按照數學關系構成的，數學的原則就是萬物的原則。他曾這樣說過：“什么是最智慧的?——數。”用數學的知識推演一切事物，包含了有益的自然科學思想及價值，因為數作為事物的一種屬性是可靠而準確的，在很大程度上體現了事物的量度、事物之間的關系和某些規律，便于進行純粹的抽象思維，因此這一學派發現了數學和演繹推理法的最初形式，提高了人的純粹思維能力，對后來的科學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但是，這一學派將數作為事物的絕對要素而加以運用，力求將數字與各種和諧現象聯系起來，以此解釋各種事物，這就使得畢達哥拉斯學派的哲學思想具有了神秘主義色彩。

從純形式“數”的角度對音樂進行思考的第一人是畢達哥拉斯。畢達哥拉斯(約公元前580至約公元前500)不僅是古希臘杰出的數學家、哲學家，也是兩方第一個從理論高度來說明和解釋音樂現象的人，故被認為是兩方第一位音樂學家。他認為數是音樂的根源，這種對音樂中的形式因素進行研究的思想開創了音樂學研究上的一個新領域。

一、數是音樂的基本法則

在古希臘，音樂是屬于數學哲學的一個門類，畢達哥拉斯學派認為這種數學哲學代表了全部的哲學。從純形式的角度(數)著眼來探討音樂，是畢達哥拉斯學派音樂美學思想中一個顯著的特點。對于畢達哥拉斯學派而言，音樂是“數”的產物，音樂的基本法則就是“數”的關系，音樂的美只能到“數”的關系中去尋找，音樂本身不能體現外在事物，更不能表達人類情感。他們的音樂理論遵循以觀察為基礎的學術戒律，他們的結論基于弦長和震蕩數的比例關系。他們認為整個宇宙是一個發出協和樂音的物體，而宇宙和諧的基礎是完美的數的比例。當星體以和諧的距離并按照一定的速度旋轉時，就產生了和諧的聲音，而人們聽到的音樂則很好地反映了宇宙現象及其本質。

畢達哥拉斯學派關于數是萬物之本原的學說是從對音樂的觀察中得出的。他們最早發現了發音體長短、粗細等的不同與音高之間的比例關系，創立了音程學。畢達哥拉斯發現，聲音的高低和諧取決于發音體的數比關系，并找出了琴弦長短與音高的數量比例關系以及音程與弦長比例的最佳比例關系，認為弦長之比率越簡單，發出的聲音就越和諧，如1：1是同度關系，1：2是八度關系，2：3是五度關系，3：4則是四度關系……因此可以得出，數是音樂的本質屬性及音樂美的根源。畢達哥拉斯由此為音樂和數學之間建立了某種聯系，在此基礎上還提出了著名的畢達哥拉斯律(五度相生律)。

畢達哥拉斯學派以聲學上發現的數學比率關系為基礎的數學哲學說明，和諧之美在于適當的比例關系和秩序，展示出一切事物都是由對立面相統一的辨證思想。在同一事物中，對立雙方互相補充、互相協調，可以形成一個復雜多于統一的和諧的整體之中，這體現出形式美的基本法則：比例、和諧、平衡、統一和對稱。這種形式之美在音樂當中…直存在著，并成為人們的基本音樂審美準則，延續至今。也具備了自律論的萌芽。自律論音樂美學認為，制約音樂的法則和音樂之美不是來自音樂之外，而是在音樂自身當中，音樂的美就是音樂的形式之美，人們只能從音樂的自身去把握音樂，音樂是一種完全不取決、不依賴于音樂之外的現象的藝術。音樂的音響是由物體的振動引起的是實實在在的物理反映，它只有高低、快慢之分，與外界事物沒有根本的、必然的聯系，音樂的本質問題只能在音響結構自身中去理解。“它的內容不是外來的，不是獨立存在于音樂之外的什么東西。它既不是情感，也不是某種語言、映像、譬喻、象征、符號。音樂的內容只能是音樂自身，音樂除了他自身之外什么也不表達，什么也不意味。”

二、和諧是音樂的最美

在詞源上“和諧”與“協調”和“統一”含義相同，它意味著各個組成部分的一致與協調，也屬于形式論范疇。畢達哥拉斯把“數”“和諧”“秩序”的概念帶到美學中來，他從宇宙是由和諧的數的關系構成的觀點出發，研究美的本質問題。他提出美就是和諧的觀念，并曾經說：“什么是最美的?——和諧”，也就是認為和諧體現著理想的數量關系，凡是具備和諧比例特點的事物都是美的。

在畢達哥拉斯學派的論述中，“和諧”就是不同的事物按照一定的數學比例關系聯合為一體，和諧是由比例、尺度和數造成的。他們相信“和諧”是宇宙的基本屬性。“由于他們在數目中間見到了各種各類和諧的特征與比例，而一切其他事物就其整個本性來說都是以數目為范型的，數目本身則先于自然中的一切其他事物，所以他們從這一切進行推論，認為數目的元素就是萬物的元素，認為整個的天就是一個和諧，一個數目。”畢達哥拉斯學派正是運用“美是和諧”的觀點研究了音樂的數學基礎，探索音樂的本質與數之間的相互關系，直接導致了畢達哥拉斯的信徒阿爾基德斯(Archytas)的聲學科學的誕生，以數學的方式開辟了音樂聲學的研究領域。這一發現不僅強化了他的宇宙觀，而且為古希臘美學奠定了一個堅不可摧的基礎，即：美在與和諧，而和諧取決于數、尺度和比例，也就是各個組成部分之間的數學關系。

畢達哥拉斯學派的音樂美學思想也是以“和諧”為核心的。音樂之美在于數的和諧，實際上也就是說，音樂之美在于形式，在于比例、對稱、和諧等形式美的基本原則。這種原則表明，音樂的美取決于數學的規律，取決于尺度、比例與秩序，音樂的和諧正是這種原則的恰當體現。例如，畢達哥拉斯的“黃金分割率”就是一條重要的美學規律。大量的研究表明，許多音樂作品的高潮恰恰就出現在黃金分割點左右，即作品全長的約3／4處(0．618處)，這是自畢達哥拉斯發現“黃金分割率”之后人們長期積淀下來的審美經驗和審美心理所致，符合人的審美習慣。

關于音樂中的“和諧”之美，畢達哥拉斯學派認為：“音樂是對立因素的和諧的統一，把雜多導致統一，把不協調導致協調”。也即，音樂是由相互對立的因素構成的，音樂的高低長短又受到數的控制，只有如此才能形成和諧動聽的音樂。“音樂的諧和反映了宇宙的諧和，因此能使人心諧和。”

所以，音樂能促進人們靈魂的凈化，好的音樂能改善人的健康，壞的音樂則敗壞靈魂。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音樂的本質是數，具有影響人靈魂的力量，激發人的情感、熏陶人的品格，這就產生了音樂治療學的萌芽。

三、結語

自畢達哥拉斯開始，從數學的角度來研究音樂并試圖用數的比例來表達這些關系，在兩方音樂史上就沒有間斷過，并形成為一個重要的傳統。由于畢達哥拉斯學派將數作為萬物的本質屬性，音樂的美在于“和諧”，而“和諧”又在于數及數的一定比例關系和秩序，因此，數就表現出在音樂中作為形式因素的屬性，具有自律論的傾向，成為近世自律論音樂美學思想的最早源頭。19世紀中葉，奧地利音樂學家漢斯立克以《論音樂的美》(1854)一書確立了一套完整的自律論音樂美學，產生了廣泛影響，引起了人們對音樂形式美和音樂本質的重新認識，并預示了20世紀的西方形式論美學發展傾向。究其源頭，漢斯立克的自律論音樂美學體系可以追溯至畢達哥拉斯學派。盡管書中認為音樂的美跟數學并不相干，但是，畢達哥拉斯學派與漢斯立克之間卻存在著重要的共同點，即都認為音樂之美在于形式，只不過畢達哥拉斯學派的形式是數學，而漢斯立克的形式則為樂音及其組合。

在畢達哥拉斯學派的音樂觀念中，他們從事物的形式上尋求美的本質，找到了形式美的一些規律，對歐洲的音樂美學思想產生了深刻的影響。但是畢達哥拉斯學派把比例和協調作為一種審美觀念、審美范疇是與當時的歷史條件相關的，不可避免的帶有歷史局限性。然而，畢達哥拉斯及其學派憑著音樂的“數”和“和諧”的理解，以科學的方式奠定了音樂形式論的基礎，其開創的形式論音樂美學及其探索實驗的精神有助于我們深入理解西方自律論音樂的發展歷程，以歷史的角度來審視其發展規律，達到歷史與邏輯的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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