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家鄉,人們習慣背地稱那些頭腦比較頑固,辦事不夠精明的人叫石頭.于是在學校里,老師們也習慣把那些調皮的、經常犯錯誤而又屢教不改、接受能力較差的學生稱為石頭。這些“石頭”,老師稍不留意,他就會給你制造麻煩,有時往往讓你措手不及,你只得在事后給他“擦屁股”。尤其在一些重要的活動時,老師會提前找這些“石頭”做思想工作,把其中的利害關系講清,說理和恐嚇相結合,深怕到時給你一個“驚雷”讓你吃驚不小。大多數的時候,這些“石頭”會給你面子,那個時間里他們會學乖,但有時他們也不會買你的賬,叫你難堪。
去年,市教研室在我校舉行教學觀摩課,學校安排我做好準備,承接任務。我深知責任重大,和同事們一起研究教材,認真備課,注意教學過程的每一個細節的安排,以及教學中可能出現的問題。應該說對這一堂課,我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有信心上好。
我也找來那些“石頭”,告訴他們這一堂課的重要性,并且告訴他們:你們不需要回答問題,也不要提問(他們有時會提問一些與課文毫不相干的問題,讓你哭笑不得),只要坐好四十五分鐘就可以了,就是對老師的支持。他們也信誓旦旦不會給老師丟臉。
觀摩課如期舉行,《故鄉》中的細節描寫是我這堂課教學的重點。課堂氣氛很活躍,一切都在按部就班進行,我正暗喜自己的精心準備和學生的積極配合,不料一個聲音響亮起來:“老師,還有一個細節很重要!”我看見后排一只手高高地舉著,不用說那是一個“石頭”,擔心的事情還是來了。但我還是微笑地對他說:“很好,你說說看”。
“他回過頭去說:‘水生,給老爺磕頭。’便拖出躲在身后的孩子來。還有,閏土說著,又叫水生上來打拱,那孩子卻害羞,緊緊的只貼在他背后。”“石頭”漲紅了臉。
“大家說,這是什么描寫?”
“語言描寫,動作描寫,還有神態描寫”同學們大聲地回答著。
“了解了嗎?”我微笑地看著“石頭”。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從這兩處細節描寫中看到閏土什么。”“石頭”小聲的說。
“看到閏土的封建等級觀念很深呀”學習委員搶著回答著。
“不光這樣!”“石頭”補充到。
我知道,今天的“石頭”的倔強性來了,這堂課可能就砸在他手里,下課我一定要教訓這個不分輕重的家伙,我也看到坐在后面的教研組長焦急的眼神,但我只能讓他說下去:“那么,你認為還有什么呢?”我強笑著。
“閏土要把從父輩那里繼承的觀念和道德準則強加到兒子的身上”。
教了二十年的書,《故鄉》不知道上了多少遍,從沒有聽過的觀念,這家伙,是在故意搗亂和刁難我,我強迫自己鎮靜,依然笑著讓他說下去,雖然下課的鈴聲已經響起來。
“‘水生,給老爺磕頭’,‘又叫水生上來打拱’這是在向兒子傳播和灌輸,讓孩子在潛行默化中接受封建禮法和等級觀念,‘便拖出躲在身后的孩子來’,‘那孩子卻害羞,緊緊的只貼在他背后’從‘躲’,‘害羞’、‘貼’,我們可以看出孩子還不能接受父親給他的這一理念,只有用‘躲’、‘害羞’、‘貼’來回避和抗爭。面對孩子的舉動,閏土只有‘拖’,這一‘拖’,就是強迫,就是強加,閏土要把從父輩那里繼承的觀念和道德準則強加到兒子的身上,當然不會顧及孩子的感受。”“石頭”激動起來了。教室里一下靜下來。
“閏土的最大悲劇是封建禮教和等級觀念的受害者、繼承者、遵守者,更是傳播者。”“石頭”仿佛驕傲起來:“我的話完了”。
還是靜,我知道完了,好端端一課就這樣砸了!忽然,一陣掌聲從后面聽課老師那里響起來,我無法理解著掌聲,我忐忑不安走出教室,等待評課會的批評。
沒想到,整個評課全圍繞著“石頭”展開,這節課最成功、最精彩的就是“石頭”的出場,而且“石頭”的觀點值得我們深思,也是我們老師從沒有留意過的,竟然還有老師認為“石頭”是我課前故意安排的。
后來,我將“石頭”觀念加以整理,寫了一篇文章,被一家語文雜志采用發表。
我們做教師的往往發現的是“石頭”沾染泥土和灰塵的一面,要知道,洗出泥土和灰塵,石頭也是在發光。
(作者單位:安徽省懷寧縣高河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