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讀的樂趣和責任

報刊審讀工作給我的晚年生活增加了一種樂趣。它使我的“工作并快樂著”的人生主題曲又可以繼續快樂地唱下去。我本來就有愛讀書看報的習慣，現在叫“審讀”，“讀”之前冠之以“審”，實際上是多了一份政治責任。雖然現在媒體大多是政治上強、學有專長的人在辦，但有一份責任在肩，我的書報刊閱讀就要特別留神了。

現在，我每天都收到一大摞報刊，還要擠時間去看自己喜歡的書籍。對于審讀，我采取的是“飛鷹掠野式”的讀書法，亦即魯迅先生當年所采取的“隨便翻翻”的讀書法。所謂“隨便翻翻”，對我來說就不是平均用力，什么都翻，而是要把注意力放在新聞的政治性、政策性和報刊文章的導向、格調及其人文關懷上，套用宣傳部門的行話就是要“堅持正確導向”、“弘揚主旋律，提倡多樣化?！边@么說來，這里講的“隨便”已經不那么隨便了。正是這種“隨便翻翻”，使我獲益不少，也享受到不少樂趣。

比如“隨便翻翻”，我知道了美國開國迄今43位總統中，有22位是愛讀書的人，其愛讀書的程度，恰與其治國的出色相埒。就藏書而言，老羅斯福達15000冊，杰斐遜7000冊，菲爾莫干4000冊，華盛頓1000冊……翻閱美國歷史，愛書總統遠較其他總統杰出，極不愛讀書的兩三位總統則排在最末尾。因此，寫這篇文章的作者這樣斷言：假如起老羅斯福于地下，給當今因伊拉克戰事弄得焦頭爛額的小布什開治國處方，“那一定會是書籍。”使我感到有趣味的，這方面中國亦然。比如，秦始皇烈焰焚書，“四人幫”毀滅文化，最后都令政體政事紕漏百出，自取滅亡。因此，言之無文，行之不遠，不管東海西洋，概莫能外。這是我從審讀中獲得的極為有趣的識見。

再如，最近我“隨便翻翻”，知道了當今中國作家寫怎樣的作品才可能進入“富豪榜”：除了極少數幾位公認的優秀作家外，能夠進入榜單的無非是這樣幾類作家：歷史情懷的淺嘗輒止，媚俗自戀的小資寫作，膚淺狂歡的青春夢囈，電影電視的文學附庸等。可以說，入榜70%的作家還處在“未成年狀態”的寫作中，文學在他們那里離表達我們這個時代的真實精神或提供一種新的感受力還相距甚遠……

因為我這種“隨便翻翻”是有意識、有目的的行為，自然會“翻”到一些不正確或錯誤的東西，這也沒有什么可怕。“正確的東西總是在同錯誤的東西作斗爭的過程中發展起來的”（毛澤東語）。及時地“翻”到一些丑的、假的、負面的東西，善意地給報刊的“當家人”提出來，幫助他們改進，進一步把報刊辦好，這正是我們的責任所在，也是我們因“老有所為”（這有點自賣自夸的嫌疑）而產生的樂趣的理由所在。不要小看這“隨便翻翻”，它真的可以辨善丑、明真假的。正如魯迅所說，“一多翻，就有比較，比較是醫治受騙的好方子。”不信你看，最近我又“翻”到被網民稱之為“滿城盡是大饅頭”的那個時髦影片的評論文章，才知道什么叫做用“宮廷穢事”和“兇暴蠻昧”來渲染血腥、歌頌專制的“豪華大片”。后來，我又進電影院親眼目睹了它的“尊容”，直覺它那種形大無物、艷而生厭、毫無創意（故事是《雷雨》的宮廷版），只為刺激觀眾眼球，只圖爭奪票房價值的功利目的毫無掩飾。不論它的導演如何無奈地為之辯解，如果移用我們審讀報刊的“挑刺”眼光看，這部大片無論如何是歸于格調不高一類的，它受到觀眾“罵聲一片”的非議絕非偶然?？墒瞧婀值氖牵@類東西為什么那么“火”？憑什么會引起社會的沸沸揚揚？大概主要還是關于性問題的直白描寫。當“身體敘事”成為最重要的表意策略時，低俗之風就會大大受到激揚。這種“拳頭加枕頭”的寫法被廣泛借用并被作為搶市場的手段時，真正代表社會主流的健康高尚的作品，包括最近上映的雖然榮獲國際大獎金獅獎的現實題材影片《三峽好人》，由于其小成本制作和宣傳投入很少就會被邊緣化。這種極不公平的競爭結果完全是制片商人為的“市場操手”給我們帶來的困惑。說實話，那位坐擁大量資源的中國導演，折騰出一部又一部大片，雖使票房越來越高，但美譽卻越去越遠，他只能在一片質疑聲中清點鈔票。真是罪過。

現在，報刊出現的政治性差錯較少，大家對于這一點都很警覺，但是，大量的、每日可見的低俗之風仍然是擊之不退。從追星、捧星到炒作隱私，從語言表達低俗到廣告過濫變形，從“美女作家”用“身體寫作”到一些令人感到頗為怪異的極不文雅的書名等等，其中充斥著聲色犬馬和討乖賣巧的文字。這些不能不令我心存憂慮（但愿不是杞人憂天），青年一代接觸的都是這些格調不高的東西，社會早晚會為此付出代價。因為這會造成一代人思想上的“營養”不良癥。因此，承擔風尚、教化作用的媒體面對如此狀況，決不能漠然置之，放下批評的武器；而作為專職報刊審讀員的我們當然也還要責無旁貸地沖鋒在前！

(作者系深圳新聞出版局審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