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社會民主黨發展黨內民主的經驗教訓

摘 要：德國社會民主黨非常重視黨內民主建設。該黨在堅持黨代會年會制、健全黨內監察制度、實行民主制等方面，為各國無產階級政黨提供了很好的經驗。但該黨只重視組織建設而忽視思想建設，以致修正主義、機會主義在黨內逐漸泛濫，終于導致黨的破產的教訓，也值得我們認真汲取。

關鍵詞：德國社會民主黨；黨內民主；組織建設；思想建設

中圖分類號：D35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 1004-1605（2007）05-0025-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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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楊春娟（1983- ），女，江蘇鹽城人，華東師范大學法政學院碩士研究生；杜運泉（1983- ），男，山東濟寧人，華東師范大學法政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國際共運與科學社會主義。

1869年9月成立的德國社會民主黨，是世界上第一個在民族國家范圍內建立的以科學共產主義為指導思想的無產階級政黨。作為第二國際時期最有影響的老黨、大黨，德國社會民主黨對其他各國無產階級政黨產生了重要影響。德國社會民主黨非常重視黨內民主建設，在堅持黨代會年會制、健全黨內監察制度、實行民主制等方面為各國黨樹立了榜樣。但是，德國社會民主黨在重視組織建設的同時，卻在相當程度上忽視了黨的思想建設，致使修正主義、機會主義思潮在黨內逐漸泛濫，終于導致1914年黨的破產。今天，我們黨正肩負著帶領全國人民為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而奮斗的歷史使命，這就對黨的自身建設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這個過程中，學習德國社會民主黨在發展黨內民主方面的經驗，汲取其在思想建設方面的慘痛教訓，對于推進我黨的黨內民主建設，具有積極的意義。

一、通過黨的報刊對黨的理論和政策展開討論

“健全黨內民主生活的首要條件就是在黨內要有言論自由，要讓人講真話”^［1］167。在合法斗爭條件下，黨內民主討論可以通過黨的報刊進行。馬克思、恩格斯早年曾先后創辦了《新萊茵報》和《新萊茵報#8226;政治經濟評論》，第一國際時期和巴黎公社時期，也都有幾十種報刊供無產階級對理論和政策問題進行自由討論、發表意見。德國社會民主黨成立后，十分重視自由討論對發揚黨內民主的重要作用，當年圍繞愛爾福特綱領展開的爭論就充分說明了這一點。1890年反社會黨人法廢除后，德國社會民主黨取得了合法地位，德國統治階級開始實行一系列社會改良的政策。國內政治環境的變化，使機會主義思潮在德國社會民主黨內猖獗起來，尤其以福爾馬爾為代表的右傾機會主義觀點危害最大，甚至連李卜克內西也在大談“和平長入”社會主義。新的形勢迫切需要黨制定一部新的綱領，以替代哥達綱領。1891年1月，恩格斯在黨刊《新時代》上首次發表了馬克思的《哥達綱領批判》。緊接著，李卜克內西也在黨報《前進報》上發表文章，為他在1875年同拉薩爾主義妥協進行辯解。6月，恩格斯又寫了《1891年社會民主黨綱領草案批判》，著重批判了綱領草案中關于“和平長入”社會主義的觀點。黨中央執行委員會收到恩格斯的批評意見后，對草案又做了一些修改，并把修正后的草案公布在《前進報》上，供全黨討論。各級黨組織和黨報、黨刊對黨綱草案開展了熱烈的討論。在討論的過程中，考茨基和伯恩斯坦以《新時代》編輯部的名義又起草了一個黨綱草案。經過反復討論后，黨的綱領委員會決定把這個草案提交10月舉行的愛爾福特代表大會進行討論表決，結果獲得一致通過。這個新黨綱，就叫做《愛爾福特綱領》。由此可見，德國社會民主黨的這個綱領是在黨的報刊的討論中產生的，是充分發揚黨內民主的結果。

到20世紀初，德國社會民主黨已經擁有70多種報刊。廣大黨員在黨的報刊上，曾經對各種機會主義思潮進行過批評，同時也就黨面臨的許多理論和政策問題展開自由討論，甚至發生過激烈的爭論。當時黨的一些領導人害怕爭論會引起思想混亂，曾經想禁止爭論，并欲以紀律約束反對派，但遭到了還健在的恩格斯的反對。恩格斯對此有精辟的論述：“每一個黨的生存和發展通常伴隨著黨內的溫和派和極端派的發展和相互斗爭，誰如果不加思索地開除極端派，那只會促進這個派別的增長。工人運動的基礎是最尖銳地批評現存社會。批評是工人運動生命的要素，工人運動本身怎么能避免批評，想要禁止爭論呢？難道我們要求別人給自己以言論自由，僅僅是為了在我們自己隊伍中又消滅言論自由嗎？”^［2］

二、重視黨的代表大會，實行黨代會年會制

在無產階級政黨發展史上，黨代會年會制是馬克思、恩格斯開創的。1847年6月，共產主義者同盟在倫敦建立，恩格斯參加了同盟章程的起草，并將馬克思及自己的民主思想滲入其中。同盟章程規定：代表大會是全盟的最高權力機關，每年8月定期召開，即實行年會制。1864年國際工人協會（即第一國際）建立時，馬克思起草的協會章程也規定協會的最高權力機關——代表大會——實行年會制。

李卜克內西、倍倍爾建立的德國社會民主工黨繼承了馬克思、恩格斯開創的好傳統，也非常重視并充分發揮黨代會對發展黨內民主的積極作用。其黨章規定：“黨代表大會是黨的最高代表機關”^［3］120，每年召開一次，“會上討論和決定同黨有關的一切問題”，選舉產生執行委員會、監察委員會和仲裁委員會。執行委員會是黨代表大會的執行機關，“受托領導黨的日常事務”，其“一切行為對黨代表大會負責”^［3］46-47。從1869年建黨至1914年的45年間，德國社會民主黨共召開了37次代表大會。其中，只有1878-1890年間因為俾斯麥政府實行反社會黨人法，黨代會才未能每年召開。即便如此，德國社會民主黨依然想方設法在國外召開了四次黨代表大會。

為了使黨代表大會真正成為代表全體黨員的最高權力機關，德國社會民主黨黨章還對黨員的提案權和知情權作了專門規定。1869年愛森納赫代表大會通過的黨章規定：“每次代表大會的暫定議事日程，執行委員會至遲應于會前六星期在黨的機關報上予以公布”，而且“應使全體黨員至遲在代表大會閉幕后三星期按成本價格能得到代表大會的記錄”^［3］46。1875年哥達代表大會通過的黨章規定：“每次黨代表大會的暫定的議事日程，執行委員會至遲應于會前五星期通知黨員。至遲在代表大會前二十天收到的黨員提案，應于會前十四天作為確定的議事日程予以公布”，“黨代表大會的記錄至遲應于代表大會閉幕后四星期向黨員公布”^［4］255。1890年哈雷代表大會通過的黨章修改為：“黨代表大會的召開和暫定的議事日程，至遲在大會舉行前四星期由黨的正式機關報公布”，對于黨員對黨代表大會議事日程的提案，“黨的領導機關至遲應在黨代表大會舉行前十天在黨的正式機關報上公布”^［4］259。1905年耶拿代表大會根據廣大黨員的要求，再次修改黨章規定：“執行委員會至遲應在黨代表大會舉行前三星期在黨的中央機關報上公布這些提案。”^［3］291

實踐證明，德國社會民主黨努力堅持黨代會年會制，充分保障了黨代會最高權力機關的地位和作用，極大地推動了黨內民主的發展。 

三、黨內適度分權，加強對中央執行 委員會的監督，健全黨內監察制度 

“一切有權力的人都容易濫用權力，這是萬古不易的一條經驗”^［5］。為了防止濫用權力，就必須對權力進行監督和制約，而最有效的監督和制約就是“以權力約束權力”。以權力約束權力，就要反對集權，實行分權。需要指出的是，“分權原則并不等于資產階級的三權分立，它不是資本主義社會所獨有的東西，而是人類共同的政治文明成果”^［6］。在德國社會民主黨的發展歷史中，黨一直在探索如何對權力進行有效的監督和制約，并進行了黨內適度分權制衡的實踐。

德國社會民主黨在黨內實踐分權制衡，有一個根本前提，即黨代表大會是黨的最高權力機關，在此前提下，黨內適度分權。為了避免中央執行委員會過度集權，德國社會民主黨除了堅持黨代會年會制，還創設了一個專門監督中央執行委員會的機構。1869年黨章的第15條規定：“為了盡可能防止執行委員會獨斷專行，黨成立由十一人組成的監察委員會。執行委員會未予考慮的一切申訴可提交監察委員會。同時，監察委員會應該監督執行委員會對日常事務的領導。”第17條規定：“如果監察委員會有充分的根據和執行委員會拒絕改正錯誤，監察委員會有權停止執行委員會個別成員，直至整個執行委員會的工作，并且可以采取臨時領導日常事務的緊急措施。這樣的決定必須要由監察委員會2/3的多數通過。如果執行委員會的成員半數以上被停職，則應在四星期內召開黨代表大會，對事情做出最后決定。”^［3］47這樣的制度安排，使黨的代表大會作為最高權力機關，擁有最高決策權和最高監督權；中央執行委員會擁有執行權，領導黨的日常工作；監察委員會專門監督、制約執行委員會的權力，具體行使監督權；執委會和監委會又共同對黨的代表大會負責。于是，馬克思、恩格斯開創的決策權與執行權相對分離，由德國社會民主黨發展成為決策權與執行權、決策權與監督權相對分離，同時，執行權與監督權又相互制衡。

1875年，德國社會民主工黨與拉薩爾派的全德工人聯合會合并。為了避免拉薩爾派歷史上曾經出現的主席獨裁制，黨決定實行雙主席制，即把原設主席、副主席各一人改設為兩個平權的主席，形成了兩個主席相互制約的體制。新黨章還增設了一個由18人組成的仲裁委員會，在執委會和監委會之間產生分歧時進行工作。仲裁委員會有權與監委會一起以絕對多數票罷免不稱職的或拒絕改正過失的執委會個別成員或全體成員，同時，根據執委會的提議，仲裁委員會也可以免除監委會個別成員或全體成員的職務。可見，德國社會民主黨組織機構的設置和運行，在以黨代表大會為最高權力機關的前提下，明顯體現出分權制衡的特征。

四、實行民主制的組織原則

不論是健全黨代會制度、實行黨代會年會制和常任制，還是黨內適度分權、健全黨內監察制度，歸根結底，涉及到的都是無產階級政黨應該堅持什么樣的組織原則這樣一個根本問題。黨內民主最核心的問題，也是實行什么樣的組織原則：是實行民主制還是集中制。黨的組織原則及其貫徹情況，從根本上決定了黨內民主發展的水平。

首先要明確，“在19世紀時，民主制和集中制是水火不相容的、尖銳對立的兩種組織原則”，而“馬克思、恩格斯一直是主張民主制、反對集中制”^［1］172。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集中制只適用于秘密組織和宗派組織，“集中制的組織對秘密組織和宗派運動是極其有用的”^［7］，但是在合法、公開的條件下，無產階級政黨應該是群眾性的政黨，應該實行民主制而不是集中制。

1863年，拉薩爾建立了德國第一個工人政黨——全德工人聯合會。拉薩爾在聯合會中實行集中制原則，大搞領袖獨裁，并指定接班人。1869年，無產階級革命家李卜克內西、倍倍爾在愛森納赫城建立了德國社會民主工黨，以科學共產主義為指導，實行民主制的組織原則。愛森納赫代表大會通過的組織章程，規定了反對個人崇拜、強調發揚民主等內容，前文中提及的黨代會年會制和黨內監察制度就是明證。1875年哥達合并大會通過的新的黨章，廢除了拉薩爾派的集中制原則，確立了民主制的組織原則。鑒于拉薩爾派實行集中制的歷史教訓，德國社會民主黨更加重視黨內民主建設，進一步探索民主制的實現形式。如新黨章關于設立雙主席的規定，以及增設仲裁委員會在執委會和監委會之間產生分歧時進行工作等。德國社會民主黨是第二國際中最有影響的老黨，它所確立的民主制原則對第二國際時期各個工人政黨都產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

五、忽視黨的思想建設，最終導致黨的破產

德國社會民主黨雖然非常重視黨內民主的組織制度建設，并取得了不少重要的創新成果，但它卻忽視了黨的思想建設，使各種機會主義、修正主義思潮在黨內逐漸泛濫，終于導致了黨的破產，這一教訓必須引以為戒。

愛森納赫派在建立德國社會民主工黨之初通過的愛森納赫綱領，就沒有完全擺脫拉薩爾主義和庸俗民主主義的影響，表明其在理論上還不夠成熟。1871年德國統一后，工人運動的發展迫切要求克服內部的分裂，實現兩派的團結和統一。馬克思、恩格斯一直關注著德國工人運動的團結和統一，原則上支持愛森納赫派為促進兩派統一所做的努力，但反對向拉薩爾派妥協投降，主張兩派合并要從無產階級利益出發，堅持原則，決不為一時的統一而“拿原則來做交易”。然而，愛森納赫派的主要領導人李卜克內西等人沒有接受馬克思、恩格斯的告誡，他們過分熱衷于組織的合并，加之李卜克內西理論上的不成熟且低估了革命理論對工人運動的實際意義，因而向拉薩爾派做了許多無原則的妥協和讓步。1875年哥達合并大會通過的黨綱，“充滿了庸俗民主主義的觀點，特別是充滿了拉薩爾的觀點，它較之愛森納赫綱領是倒退了一大步，使黨無論在理論方面還是實踐方面都降低了水平”^［8］，并進一步使黨內對錯誤思潮妥協的情緒上升。馬克思、恩格斯在世時，始終堅持原則，對拉薩爾主義和杜林主義進行了有力批判，先后寫了《哥達綱領批判》和《反杜林論》這兩部綱領性文獻，保持了德國社會民主黨在思想上的純潔性。但1890年反社會黨人法廢除后，客觀形勢的變化使機會主義在德國社會民主黨內猖獗起來。尤其是恩格斯逝世后，機會主義者的氣焰在黨內日益囂張，其中又以伯恩斯坦的修正主義為代表。伯恩斯坦公開宣布馬克思主義已經“過時”，要求“修正”馬克思主義。伯恩斯坦修正主義的出現，在德國社會民主黨內部引起了強烈的反應。1898-1903年的六年時間內，德國社會民主黨曾在四次代表大會上辯論伯恩斯坦修正主義的問題。這場辯論，是國際共運史上批判修正主義的第一次大的斗爭。以倍倍爾、盧森堡為代表的左派，堅持和捍衛了馬克思主義，批判了伯恩斯坦修正主義，在一定程度上打擊了修正主義的氣焰。但是，德國社會民主黨對伯恩斯坦修正主義的批判并不徹底，對修正主義的本質和危害認識也不夠深刻，從而沒能使修正主義在黨內得到徹底清算，修正主義者也沒有被清除出黨。無論在理論方面還是在實踐方面，修正主義仍在繼續侵蝕著黨，修正主義者在黨內的勢力日益增長。到1913年，他們已經篡奪了黨的中央、地方組織、工會及報刊等方面的領導權，形成了修正主義在黨內的全面統治。當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時，德國社會民主黨右派領袖所把持的報刊紛紛發表文章支持戰爭，黨的國會黨團在國會一致投票贊成政府軍事預算。至此，機會主義領袖公開倒向壟斷資產階級的懷抱，德國社會民主黨在政治上、組織上均告破產。

德國社會民主黨作為第二國際時期最有影響的老黨、大黨，非常重視黨內民主的組織制度建設，并取得了不少具有開創意義的成果。它在堅持黨代會年會制、健全黨內監察制度、實行民主制等方面，都有很多值得今天各國共產黨學習、借鑒的地方。但是，這個黨也犯了不少錯誤，其最大的失策就是忽視了黨的思想建設，沒有認識到思想建設是保證黨永遠不褪色、不變質的根本。沒有思想建設的保證，毫無原則地發展黨內民主，只會帶來黨在思想上的混亂，乃至蛻變。德國社會民主黨走過的曲折道路，給各國共產黨提供了極其深刻的歷史教訓，即：必須堅持馬克思主義的建黨原則，組織建設和思想建設這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只有這樣，才能始終維護黨的先進性和純潔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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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