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耀失道 全家族崩盤

熟悉安徽政情的人士指出，王昭耀家族腐敗案最大的特點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家人的仕途，完全隨著王的升遷而進退

1月12日上午8時30分，濟南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原安徽省委副書記王昭耀涉嫌受賄案做出一審宣判：因受賄704萬余元，另有649萬余元的財產來源不明，判處王昭耀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至此，聲勢浩大的“安徽省第一權力家族”徹底土崩瓦解，其家族的三個主要人物王昭耀、楊楓、楊哲信一一領刑。然而，這個家族案發在安徽政壇引發的震蕩、牽涉的官商之廣、之深，前所未有。

家族末路

王昭耀家族的噩夢是從2005年4月22日開始的。這天上午，安徽省委書記郭金龍，省委副書記、省紀委書記楊多良和省政協主席方兆祥共同與王昭耀談話，告知其“離職休養，講清問題”。

同一天，王昭耀在安徽省行政事務管理局接待處任處長的妻子馮繼英，與在共青團安徽省委任職的大兒子王偉被“雙規”。

王昭耀立案調查后，很快帶出了他的兩個妻弟：原宣城市委副書記楊楓和宿州市委組織部副部長楊哲信——8月24日，安徽省檢察院以涉嫌受賄罪對楊楓立案偵查；11月18日，楊哲信因涉嫌受賄，被宿州市檢察院刑事拘留。

據紀檢部門披露的信息，楊哲信的“落馬”頗具戲劇性：為追查王昭耀藏匿的巨額資產，辦案人員審訊得知其中數百萬元藏在楊哲信家中，打開楊家的保險柜，發現了這筆巨款，但是卻多出來一大筆。找到楊哲信，他最終承認這是自己“撈”的。

2006年6月，楊哲信、楊楓兄弟受賄案分別在安徽宿州和巢湖開庭，引發媒體廣泛關注，后楊氏兄弟分別被判處12年半和10年有期徒刑。

時至今日，王昭耀家族腐敗案已經大白于天下。熟悉安徽政情的人士指出，其最大的特點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楊楓和楊哲信的仕途完全隨著王昭耀的升遷而躍遷。

資料顯示，楊楓早年畢業于安徽師范大學，在碭山縣師范學校當過三年化學教師，后平地入仕，相繼擔任淮北市氣象局副局長、淮南市氣象局局長，1994年11月任安徽省氣象局副局長，2001年1月，當選宣城市副市長，2004年2月6日，出任中共宣城市委副書記。

在王昭耀的關照下，楊哲信的仕途更為離奇：2001年時，他從一名貨車司機魔術般地變為碭山縣委組織部副部長。此后短短4年時間里，楊哲信實現三級跳：從靈璧縣委常委、組織部長，升至宿州市委組織部副部長的交椅。

靈璧縣委書記儲成勝對楊哲信的評價是：能力很弱，水平很低，辦事不講原則，組織部長當得很不好，起到很壞的作用。

后來的判決顯示，楊哲信上任不到三個月，就大肆進行買官賣官交易，先后228次受賄，賣出69頂烏紗帽，最后，發展到賣“假官”的地步。楊楓和他的這位兄弟不分伯仲，非法收受或者索取48人126次財物。

這一切，都是在原安徽省副省長、副書記王昭耀這棵大樹的蔭庇下進行的，而連接王昭耀和楊氏兄弟的是王昭耀的妻子馮繼英。據稱，馮繼英是楊家的養女，王昭耀之所以“重點提拔”楊家兩兄弟，主要是“為了報恩”。

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王昭耀自己在山東的親屬，因為沒有受到他的恩惠，沒有人走入仕途，王昭耀倒臺后，“中紀委、山東省檢察院的人從來沒去他的老家梁山縣調查過”，因此也沒有人受到牽連。

“對老家來說，王昭耀基本沒什么貢獻，他妹妹是普通農民，妹妹的兩個孩子現在外地打工；弟弟王昭斌至今還是亦工亦農性質的工人，當初在碭山時，王昭斌曾騎自行車一天走400里地，從老家來看望哥哥。”王昭耀村子里的人說。

苦孩子到省級貪官的蛻變

和近年落馬的其他貪官，如成克杰、胡長清、馬向東、王懷忠酷似，王昭耀也是出身貧寒，經歷過艱苦環境的掙扎，在奮斗中崛起。

2006年11月29日下午，在第一次公開審理的法庭辯論結束后，王昭耀陳述了近30分鐘，幾乎是回顧了他的一生，說到痛心處，聲音哽咽并流下了眼淚，將庭審引向高潮。

據王的自述，他是家中老大，下面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為了供養他上學，父親賣掉了家里的三間房屋，一人闖關東，母親在家既要種地，又要照顧三個孩子。有一次，村食堂發了一個糧食做的窩頭，母親舍不得吃，留著給從縣城上學回家的大兒子吃，自己吃樹皮和草根。

1963年，王昭耀考上了北京農業機械化學院（現中國農業大學）水利工程系。從學校到頤和園，坐公共汽車只需5分錢，但他從來沒坐過，都是跑。大學5年，他從來沒有枕過枕頭，一塊青磚枕了5年。

大學畢業后，他本來被分配到長沙，但一個分配到安徽碭山的同學，因為女朋友分到長沙，想跟王昭耀對換，王昭耀二話沒說，就成全了同學，由城市來到了碭山農村。在碭山園藝場，他喂過豬，種過果樹，并認識了馮繼英，結婚生子。

其間，為了照顧王昭耀的孩子，他的母親從山東老家來到碭山，一來就是20年，把四個孩子養大成人后，母親又回到梁山縣。據知情人透露，關押在公安部秦城監獄的日子里，王昭耀經常趴在鐵窗前流淚，感慨人間的酸甜苦辣。

然而，就是這樣出身窘境通過自己奮斗走上高位的人，依然沒有走出貪腐的窠臼。判決書顯示，王昭耀的受賄史貫穿其整個仕途的升遷歷程。

1990年，在被上級領導委以重任、擔任阜陽地委書記的次年，王昭耀開始插手干部“職務升遷”，直至2005年春節在省政協副主席任上最后一次受賄，15年間，王昭耀受賄歷史從未間斷。特別是在1993年2月升遷至安徽省副省長后，王昭耀受賄次數和金額更是與日俱增——在704萬余元的賄賂款中，至少有600萬元是在王昭耀擔任副省長后收受的。隨著分管領域日益重要，王昭耀財路日寬。

和曾經的部下、原安徽省副省長王懷忠拒不認罪截然不同的是，法庭上王昭耀認罪態度出奇地好。“他的主導思想主要是想爭取一個好的態度，這里面應該有前車之鑒王懷忠的影響（王懷忠因拒不認罪，盡管受賄數額比王昭耀少，還是被判處死刑）。”王的辯護律師、北京隆安律師事務所的李京生律師說。

然而，人性畢竟是復雜的——早在王懷忠案發時，中紀委就已經掌握了王昭耀受賄犯罪的事實，并進行了外圍調查。當時，王昭耀就有預感，開始將錢財轉移，并將一部分錢退還行賄人。直至案發，他才直言：“我醒悟得太晚了……”

正基于此，有論者指出，“這種悔恨的眼淚是否能阻隔其他高級干部腐敗的沖動，令人懷疑。”

的確，金錢、女色，一般都是貪官悔過書中的關鍵詞，表面上反映出一些干部防腐能力薄弱，實質是干部管理制度上的缺失——楊哲信，一個“讀報紙經常念錯別字，不了解政策，文件也不大看”的貨車司機，竟然能成為掌管人事大權的組織部長；王昭耀、楊楓，這些受過高等教育的官員竟然能邊腐敗、邊升遷，人們有理由對干部的監管和約束機制感到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