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粵期間的張之洞與華僑問題

摘 要：張之洞督粵期間，采取過一系列積極的治粵方略，解決華僑海外受虐問題便是其中之一。張之洞認為華僑問題值得關注和重視，一方面，許多華僑具有愛國之心，每遇祖國有難，均慷慨捐資捐物；另一方面，僑民海外發展，既可一定程度緩解國內生存和就業的壓力，又可幫助和支持國內經濟的發展，改善和提高僑眷的生活水平。因此，當華僑在海外受到迫害時張之洞力主救助，并提出采取因地制宜的保護舉措。張之洞對待華僑問題的積極態度和行為，不僅在當時使海外華僑的處境有所改善，而且至今仍發人深思。

關鍵詞：張之洞 督粵期間 華僑問題

1884年，在中法戰爭的炮火中，張之洞出任兩廣總督。期間，他一方面積極支持清政府的抗法斗爭，另一方面采取了一系列大刀闊斧的治粵方略，解決華僑海外受虐問題，保護華僑權益便是其中之一。

一、張之洞思考解決華僑問題和保護華僑權益的緣由

中國在外洋的華僑人數眾多，“如新加坡、新舊金山、河內、海防、西貢、暹羅、橫濱、秘魯及檳榔島、檀香山等處，大埠六七，小埠十余，華民約在百萬以外。”百萬華僑之中，又以廣東籍人士為最多，僑眷幾乎遍及廣東各地。華僑雖身處海外，卻心系祖國，不忘本源，他們有的雖富至百萬，但“服飾禮儀一如故鄉，無所改換”；每遇祖國有難，均慷慨捐資，造福桑梓，“雖僑居異域，而頻年捐賑捐餉”，“核計近年以來，外洋華民捐助賑款、防餉者，為數已不少”；張之洞稱贊他們“不忘本源，深堪嘉尚。”華僑在海外謀生獲利，對中國來說是“無形之益”，一方面他們在國外賺錢寄回國內，可幫助和支持國內經濟的發展，改善和提高僑眷的生活水平，張之洞為此還算了一筆帳，他說：“綜計諸洋華民數逾百萬，除世居海外及孤身出洋者約十之八，有家屬通音者約十之二，尚有二十萬人，每年寄家，少者數十，多者千百，酌中牽算，人以百元為率，亦有二千萬元，為銀一千數百萬兩。”另一方面，他們在海外發展，可一定程度地緩解國內生存和就業的壓力，張之洞說：“中國生齒日繁，藉此消納不少，……若海上不安其居，即歸內地，沿海驟增此無數游民，何以處之?”但是，隨著19世紀80年代一些國家反華浪潮的掀起，華僑在國外的處境變得越來越艱難。張之洞指出：“大約海外各國之待華人，情形雖不一致，而意存畛域則一”。特別是美洲、大洋洲等地的華僑不斷受到排擠和欺虐，生命和財產的安全得不到應有的保障，驅逐、屠殺華人及搶劫華人財產的事件時有發生。張之洞在《瀝陳華僑被害，粵省辦理情形并請敕催懲辦折》中，轉引了舊金山“廣聯社”等167家商號聯名向兩廣總督發來的緊急函件，其內臚列了舊金山華僑于1884—1885年間遇害各案及面臨的“十苦”即“計地少絀同居概捉”、“監后寓財盡竊無追”、“回華有期暫寓被禁”、“到埠資乏借寓亦拿”、“畏捉夜行臥街被打”、“工藝出監無處傭食”、“監房地狹疾癘益增”、“入監勒銀始任贖出”、“監郁鬢亂被翦違制”、“昏夜巡查破窗越屋”及“拆改不獨勞費、工眾無處容身”等“六不近情理”和“欲守業之難”等“七難”的諸種情形，他表示上此奏章的目的在于“上達宸聽，為民請命”。西方殖民者掀起大規模反華排華的年代，正是張之洞督任兩廣總督之時，出于愛民、恤民之心，他對華僑處境極為同情和憂慮，他把解決華僑受虐問題及保護華僑權益視為自己義不容辭的責任，“臣忝守封疆，奉宣德化，如彼殘害華民，其國官吏助惡，萬難容忍。”提醒朝廷解決華僑問題，保護華僑權益，關系甚大，它不僅能使我“皇威遠播，海外商民咸蒙安之福”，于大局甚為有益，而且還可以安撫僑眷，有利于社會秩序的穩定。華僑受害，僑眷的情緒難免緊張、激動，“華人類多粵籍，粵省既聞此信，眾憤洶洶，爭欲攘臂出事”，雖經張之洞等人極力勸解而暫時平息，但“海外遺黎稹煩冤而莫訴，”他們“群情憤郁，延頸喁喁，仰冀國威，遠加覆庇”，若朝廷不聞不問或處理不當，他們的親人們不可能被長期平抑，“湮塞之極，易起他端。”正是出于以上的思考，張之洞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內，為解決華僑問題和保護華僑權益做出了積極的努力。

二、張之洞關于解決華僑問題和保護華僑權益的舉措

張之洞主張因地制宜地解決華僑問題及保護華僑權益。南洋地區，華僑分布最廣。該地區為英國、荷蘭等國殖民地，反華排華的程度雖比美洲及大洋洲稍好，但歧視、剝削華僑的現象仍然存在，有的地方也很嚴重。總的來說，中國設有領事的地方如新加坡，情況較好，未設領事的地方則情況不太妙，正所謂“有官申理則共慶來蘇，無所控告則苛虐殊甚。”因而南洋地區不少華僑紛紛回國呈遞公稟，要求清廷能設官為之保護，如光緒十二年正月間有小呂宋商董葉龍欽等來華呈遞公稟，求設領事，“其情詞懇切，皆實有不忘桑梓之心，求庇皇朝之愿。”對此，張之洞持的態度是“既不宜絕該埠向往之誠，亦未便率先允定。擬先選派委員前往小呂宋及南洋群島確查情形，”調查實況，“詢其風俗、政治若者不便于吾民，丁稅、鋪餉若者歧視于他國。其中某弊可以酌除，某例可以商改，”為國家設官保護做準備。他上奏清廷，推薦在廣東任事、“明慎精詳、久居外洋、情形極熟、各埠華商亦甚信服”的福建籍記名總兵王榮和及曾充任日本長崎領事館官、“勤能穩練、洋務透晰”的內閣侍讀，廣東籍人士余鐫兩人代表中國政府赴南洋諸島實地考察。張之洞的建議得到了清政府的批準，在他的安排和支持下，王榮和與余鐫兩人于1886年8月26日離開廣州，前往南洋，進行為期一年的考察活動。一年中，他們走訪了南洋20余商埠，行程五萬多華里，了解和獲悉了南洋地區的地理政治、風土人情及華僑的生活處境，回國后向張之洞作了詳細匯報。張之洞依據王、余兩人的考察實錄及已掌握的相關信息，制訂出解決南洋華僑問題的政策，即勸令捐購護商兵船和設官(領事等)保護。他詳議出“捐購護商兵船”的實施細則，諸如捐資辦法、護商兵船的購買、管理、分配及對捐資華僑的獎勵方案等。對于設官保護，張之洞有自己的認識：關于設官目的，他說：“南洋各島設官，不外保民、集捐二事，而以保民為首要”；建議將南洋諸島總分為東、西兩路，“擇要設總領事二員，”然后由總領事因地制宜，于各地遴選委員充任正、副各領事，條件是：處事公正，居處本地，“身家殷實”“可勿庸籌給薪俸”者；由清廷賞給職銜，“令其經理本埠事務，籍以聯絡人心。”他認為首先應在小呂宋島(即菲律賓)設總領事，因為該處有華僑5萬多人，“貿易最盛，受害亦最深”，且“小呂宋距中國最近，華民望切倒懸，必須先設總領事駐扎其地，以收遠近之心，以伸華商之氣”，并提議由王榮和出任該職。為此，他多次上奏朝廷，1887年11月，清廷批準了張之洞的奏議，酌擬派遣王榮和為駐守小呂宋島領事，資金由張之洞籌辦。雖然廣東省財政十分緊絀，但為了華僑的生計和安全，張之洞欣然接受了朝廷的旨意，不惜動用海關收入并想方設法籌措資金，力爭領事官的早日到任。由于種種原因，張之洞力主派遣王榮和為駐小呂宋島領事事宜，在他督粵期間并未成行，但他在此方面作出的努力無疑為日后清朝廷向各地派駐領事保護華僑利益行為的實現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和指明了方向。同時，張之洞還注意在華僑聚居地傳播祖國的文化，他建議在華僑集聚地設立書院，傳播儒家思想和文化，并曾自己花錢購買了一批經書交由王榮和帶到小呂宋等地，“令各該領事紳董選擇流寓儒士以為之師，隨時為華人子弟講授，使其習聞圣人之教、中國禮義彝倫之正，則聰明志氣之用，得以擴充而愈開，水源木本之思益將深固而不懈，”不僅體現了他對國家的忠貞，也足現其對華僑的關愛。在美洲及大洋洲，由于華僑受虐情況嚴重，處境悲慘，為保護華僑權益及避免其他國家“踵事效尤，”張之洞主張進行針鋒相對的斗爭。首先，他通過各種渠道了解華人在美受欺凌的真相，向朝廷上奏闡明自己的看法及此類事件處理不當而引起的不利后果，他說：“假如將此十余萬華民盡行驅歸，中國沿海各省何處容之?既屬可憫，亦多隱憂。此外，南洋諸埠設皆踵事效尤，何堪設想?”認為華人在美受虐案決非小事，若美國政府不認真懲辦、公平處理，則中國以后“交涉事體愈難措手”。他敦促清政府采取強硬而有效的措施，解決華僑問題，保護華僑利益，“惟有奏請執約公評，甚至閉關絕好，交鄰制敵，自有正道。”其次，他以兩廣總督的名義多次急電總理衙門，建議通過外交途徑，令駐美大臣鄭藻如、張蔭桓同美國交涉，要求美國政府認真對待此事，力籌保護在美華人，“緝匪、賠資、善后三事，缺一不可，”“以敦睦誼而昭平允。”再次，他親自致函美駐華公使田貝，邀其來廣州就華人在美遇害各案及有關懲辦、善后事宜進行會談。面談時，張之洞既表明了維護華僑權益的嚴整立場及針鋒相對的強硬態度，又不失外交禮節保持了極大的克制，對田貝“優禮款接”。他告訴田貝，美國應積極緝拿兇手，賠償華人損失及搞好善后撫恤工作，應采取切實可行的措施，保護華人的生命、財產安全。他責問田貝：“粵待美商如此優厚，美國何以如此虐待華民?”并表示只有美國極好地保護華工，他才能極好地保護在粵美商，否則，將于美商、美僑不利。由于張之洞的積極抗爭和多方奔走、聯系，促使清政府一定程度上的強硬和關注，也迫使美洲等地反華排華行徑有所收斂，華僑遇害各案的處理及善后取得初步成效，1886年3月27日，張之洞在《致總署》的電文中寫道：“近又接舊金山華商民廣聯興等一百六十七家公稟，……懇洞轉達，昨鄭使電洛炳冷案可賠足，余未定議，華人暫安，……”。

三、結語

督粵期間的張之洞的確在解決華僑海外受虐問題及保護華僑權益等方面做了許多有益的工作，不僅一定程度上改善了華僑在海外的處境，而且仍具有較為積極的現實意義。如今，我國的華僑已遍布世界各地，盡管隨著中國的強大及國際地位的提高，華僑的處境得到明顯的改善，但在某些國家反華排華的浪潮仍時有發生，華僑受虐、受排擠的現象仍然存在，我國政府對此決不會也沒有袖手旁觀，而是以最大的努力去幫助和保護他們，這是中國的傳統優勢。當然，由于張之洞是典型的封建官僚，其反人民的階級立場和爭奪權勢的欲望也在解決或處理華僑問題中打下了鮮明的烙印，如他希圖以儒家宣揚的綱常禮教來束縛華僑的思想、主張鎮壓華僑社會中的反清革命力量和運動等即是有力的明證。它提醒人們理性而審慎地看待張之洞的這段歷史，力求全面而準確地把握張之洞有關華僑問題的各種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