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何處

《羅拉快跑》是一部德國影片，在藝術上和學術上都體現出了很大的價值。影片《羅拉快跑》的內容很簡單：在德國柏林，黑社會打手曼尼打電話給自己的女友羅拉，告訴羅拉自己丟了10：5馬克。20分鐘后，如果不歸還10萬馬克，他將被黑社會老大處死。為了得到10萬馬克和營救曼尼，羅拉在20分鐘之內拼命地奔跑借錢，去拯救她的戀人。但影片的敘說卻頗為復雜：它重復講了三次，三個不同的“20分鐘”的故事過程和結果。這是一部從結構到內涵都顛覆了傳統的電影。影片中大量使用了被稱為“巧合”的拍攝技巧，反映出對現代人的生存方式，對“后現代主義”的諸多思考。

影片中的羅拉似乎成了偶然性的化身，偶然性的產物，受偶然性的支配，人生中的偶然性成了一個永恒的哲理命題。借用一位傳奇人物的話說就是：“足球是圓的，在90分鐘的賽場上，任何事情都可能出現。”生命中每件事情都是新鮮的、偶然的，人生就是這樣一次無法彩排的演出，是無數個偶然的排列組合。正是偶然性使人的生命充滿了機遇和豐富多彩性。

一、儡然性的世界

“我們是誰!我們從哪里來!到哪里去!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就像一個哲學命題一樣，成為人們探討人的本質問題的出發點和歸宿。米蘭·昆德拉說過：“我們始終在經歷的生活就是一個陷阱：我們未經請求就被生下來，封閉在我們從未選擇的軀殼里，并且命定要死。——結果我們越來越被外部條件所決定——”。人生受偶然的支配，生命的產生和隕落是偶然的，人們對自身的命運是不可把握的。影片《羅拉快跑》中偶然因素在人的一生中所起的戲劇性作用，面對既成事實，我們無法給出一個符合因果邏輯的必然性理由，這時我們往往認定事件的發生是某種巧合引起的。是偶然的。正是基于這樣一種認識。影片中刻意地使用偶然以表達人生的偶然性，隨意性，無限可能性。

1．事件的偶然性是影片敘事的主要原因。情節除了圍繞著因果關系而發展變化，而更多地依靠偶然性，許多的不可能。甚至是有悖常識的事在影片中出現。如：曼尼的偶然問的丟錢，所有的故事迎刃而生了。導演湯姆·蒂克認為偶然是一種敘事手段。他利用愛情的主題風格，又為這種偶然性提供了影片的合理性。因為觀看愛情主題的觀眾總是對一些偶然性的情節有一些渴望和幻想的成分。正如羅拉所說：只要有愛情在，一切事情都有可能。

2．影片結構段落的拼貼是偶然性的主要表現形式。拼貼本身是用影片的形式模仿工業社會中斷裂的、偶然的生活模式。而影片片斷間的銜接也體現出一種偶然性和非線性。傳統電影體裁的敘事手段在這里己經模糊和不存在了。可以說。《羅拉快跑》的這種結構上的非線性敘事成為一種形式．在這種形式下，意義才得以顯現。影片通過對羅拉三次奔跑中相同場景下的不同結果的展示。傳遞出一種偶然的，不確定的“宿命式”的哲學思想。比如，在羅拉第二次的奔跑里，羅拉在下樓時由于被壞孩子絆了一下。而耽誤了時間，于是，這完全偶然的因素便改變了時間的發展過程。羅拉在奔跑時遇到的不同的人物以后生活的“濃縮化的”照片組接……這些影像化的視聽影像無不表現這樣一個涵義：人的命運變化的偶然性、宿命性和不確定性。觀眾是通過兩次奔跑的對比才了解整個事情的全貌的。試想，如果影片采用的是傳統的敘事方式，那么這種偶然的，不確定的“宿命式”的思想便無法傳達。傳統影片中雖然也有這樣的表達技巧，但從未在一個影片中出現得如此之多。

3．影片意義產生的偶然性和多重性。影片《羅拉快跑》在打破傳統敘事結構的基礎上。加上了它對游戲、時間、愛情、女權主義、視聽混拼等詮釋，使影片呈現出萬花筒般的面貌。后現代主義大師利奧塔說過：“當藝術成為庸俗流行藝術的時候，它迎合著主宰顧客的‘品味’的混亂”。后現代藝術家，也許是不自覺抑或是無奈，都開始質疑現代主義的精英式文化，開始走出象牙塔，與藝術商品化合流。這就必然要融合雅與俗，使其雅俗共賞。導演試圖以影片中多種偶然事件的拼貼與各種審美心理的觀眾來取得共鳴。不同“品味”的讀者對同一影片就會有不同的理解，而意義的產生往往源于影片敘述的偶然性與觀眾的偶然碰撞。影片《羅拉快跑》中，羅拉在其中的三次奔跑，一些觀眾可以將它理解成為是一場時間游戲，關于時間的敘說，一切由時機而定，機不可失。時不在來；也有一些將它視為一部美女救英雄的愛情電影；而還有的影視愛好者還把它作為現代電影的一部視聽混拼的典范。在這種情況中。意義就像一個向上的金字塔，每個觀眾可能只領略其中的一種意義，而究竟是領略了哪一種，是偶然性的，按照解構主義的理論。塔尖的意義永遠是不可達到的。影片《羅拉快跑》過程與結局的偶然性促成意義理解的偶然性。不同的設想與期待也形成不同的理解，哪一種都不是必然的，用后現代的話來講就是：一切皆有可能。

二、偶然性的思考

所謂偶然，就是指事物的聯系和發展過程中不占居支配地位的趨勢。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巧合”或“意外”。它可能出現也可能不出現，可能以這種形式出現。也可能以那種形式出現，它是必然的某種偏離和波動。

恩格斯曾有過“以偶然性為其補充和表現形式的必然性”的說法。這就說明偶然性為必然性開辟了道路，它是必然性的展開和補充。也就是說，偶然性是眾多可能性趨勢(必然性)中的一種現實表現形式。但歷史的辯證法告訴我們，正是這些起初看似弱小”的力量(偶然性)，卻在人為因素及相關條件的作用和影響下，變成了歷史的大趨勢，從而掀開了新的歷史篇章。

曾經聽過這樣一個故事，大概意思是：“南方的皇帝叫做倏，北方的皇帝叫做忽，中央的皇帝叫做混沌。有一次。南方和北方的兩位皇帝走訪混沌的領土，混沌熱情款待了他們。倏和忽商量怎樣表達他們的謝意。他們說：“所有的人都有七竅——兩只眼、兩只耳朵、一張嘴和兩個鼻孔——他們依靠這七竅來看、聽、吃和呼吸。但這位混沌與眾不同。臉上光溜溜的，沒有七竅。因此，為了表達謝意，讓他能看、聽、吃和呼吸，我們不妨給他鑿幾個孔。”于是。他們為混沌鑿一個新竅，到了第七天，混沌死了。”

宇宙中許多的事物是處于混沌狀態的，處于偶然之中。不可以也無法將它們非要小蔥拌豆腐——一清二楚地區分開來。一旦硬要區分它們，你的理論也失效了，意義也失效了，反而不利于問題的認識和解決。因為萬物中最基本的東西并沒有固定的形式，它的本質是混沌。羅拉也是，只有當她在處于跑步中，游戲中，才可能出現各種偶然性，可能性，使問題得以解決，所以羅拉沒有打的(出租車)。

這就是在一個開放的世界中情況的無限復雜性，在初始階段一個極小條件的改變，到了后來會發展成為一種巨大的誤差。當然。我們也不否認這個小因素的改觀會在某一個環節被對消掉，產生不出誤差效果。但這一切有誰能夠知道和計算出來呢?就像天氣預報，有幾百個因素(活躍的變動因素)在那里隨時起著作用，這些因素又相互作用。在1秒鐘(或天氣變化中的一天、一月)內發生數百次的變化，這些變化是隨機的，是有其偶然性和隨意性的，最后能使那條天氣曲線不知道向何處彎曲，不知道這彎曲的盡頭是歸向何處。

也許，社會的發展變化，人的身體健康狀況的變化，人的命運的變化，包括天氣情況的變化和地震的變化，都是如此!它有可預測性的一面，那可以預測性的一面僅僅是極小的部分，還有不可預測的一面，隨機的任意的一面。過去我們把這一面或是不當一回事加以忽略，或是歸咎與偶然，或是歸結于“上帝”的捉弄，尋找生活在何處。而其實世界的本源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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