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苔絲》是英國作家托馬斯·哈代的一部偉大的悲劇小說,在英國19世紀小說中占有十分突出而獨特的地位。本文試著從哈代的創作思想一宿命論與悲劇主義出發,分析作品中的環境描寫和細節烘托的象征意義,并總結出小說人物的悲劇根源在于資本主義社會虛偽的道德觀念與經濟制度。
【關鍵詞】《苔絲》 悲劇藝術 環境渲染 根源
托馬斯·哈代被視為英國“第一個偉大的悲劇小說家”,也是一名值得我們永遠尊敬的對社會對人類負責任的藝術家。哈代用自己獨特的現實主義創作模式將英國的傳統文學和現代文學承接起來。用來表現近代資本主義條件下人們對現實的感受。他以自己的現實主義創作繼承和發揚了英國文學傳統,又以自己獨特的創作模式把傳統和當代文學聯系起來。哈代的作品之所以在英國19世紀小說中占有十分突出而獨特的地位,不僅因為他的作品敘事完整,風格穩健,結構嚴謹,情節合理,語言優美流暢,還因為他的小說創作深刻地反映了作者對于人生、對于時代的深入觀察和透徹理解。他的偉大的悲劇小說《苔絲》之所以擁有震撼人心的力量歸根結底在于作家始終對社會改良和人類正義的道德力量,在于作家始終堅定不移地探尋人類進步的真理。
一、作家的宿命觀與悲劇藝術
哈代有一句名言:性格和偶然性決定命運。他的宿命論在他的文學創作中都能得到體現。哈代強調生命中機會和巧合的意義,并認為“最好的悲劇是有價值的事物被不可避免的事物所包圍”。在《苔絲》中彌漫著強烈的命運感,作者運用種種的預兆來表達。面對不可逆轉的命運,人類是顯得如此的無能和無足輕重。
苔絲的一生是注定的,因為有巨大悲劇感染力的悲劇應該如此。苔絲從母親那里繼承了美貌,不可避免地吸引男士。基于這一點,她的母親才幻想與上層階級的婚姻,讓她到杜伯維爾那里認親;也正是美貌打動了亞雷克,并激起了他的欲望。她從父親那里不僅繼承了所謂高貴的血統,也繼承了不顧后果的驕傲。因為驕傲,她沖動地接受了亞雷克的邀請;因為驕傲,她拒絕了向安琪兒的家人尋求幫助。古老的杜伯維爾家族的衰落也暗示著,苔絲作為這一家族的最后后裔,注定要在文明的發展中被取代。“毫無疑問,苔絲·杜伯維爾的某些頂盔貫甲的祖先當年在得勝歸家尋歡作樂的時候也曾對農民的女兒干過同樣的事,而且更加粗暴”。而同時。哈代也強調了苔絲命運的偶然性。苔絲似乎被一系列的機遇包圍了,每次巧合如果結果相反的話,會徹底改變苔絲的命運。但她被一連串錯過的機會困住了,最終走向了毀滅。
在《苔絲》中,哈代的宿命論也反映了他的悲觀主義。在哈代的作品中,本能和情感的因素遠遠重于理智。哈代是悲觀主義者,他認為人類的悲劇中有一種是由“與宇宙不可分離的事態”引起的。哈代把對世間苦難懷有的側隱之心和博愛之心融入了作品中。他否認萬能的上帝的存在,卻在書中經常提到。只不過他心中的上帝是個冷淡,甚至惡毒的小丑,以取笑、折磨人類為樂,遠非充滿愛意與美德的存在。“當受盡了苦難的苔絲換上了干凈的皮鞋,虔誠的走向多年未去的教堂,去做一個普通人都習以為常的禮拜,她去晚了——難道這真是神的旨意?回來的路上,她再也沒有換上去時的舊靴子。她祭拜了一塊無名的石頭,然而路人告訴她,那是不能祈禱的地方,那石頭的地下埋著一個惡人。”如此大量的不祥預兆便是在預示著苔絲不可逆轉的命運。
二、環境渲染藝術
哈代的小說大都以他的故鄉為背景。他出生于英國西南部多塞特郡多爾切斯特的一個小村莊,那里鳥語花香,風景宜人。哈代熱愛大自然的美感、神秘、恐懼和詩意,并形成了他以后創作的一大特色。在《苔絲》一書中,哈代用了大量筆墨來描寫環境,并將自然環境的變化巧妙地納入了人物命運變化的軌道中。
在小說中,哈代把苔絲比喻為“自然的女兒”,苔絲活動的時間變化始終跟隨著自然環境的變化,苔絲的命運巧妙地和自然規律結合到了一起。苔絲的故事開始于五月下旬的某個黃昏,苔絲與女伴們正參加五月節舞會。此時的她純凈而美麗,充滿了對美好生活的幻想。六月初的一天,苔絲懷著振興家業的希望離開綠茵如畫的布蕾谷,前去德伯家做女工,在她的眼里,德伯家的莊園里“茂密的長青樹一直長到屋檐口”、“大樓最近才落成,幾乎全新”、“顏色跟門衛室一樣,是那種跟常青樹鮮明對比的大紅”。莊園與周圍的環境的不協調或許暗示了我們這里是一個所謂的貴族享樂的地方,苔絲即將跨入的不僅僅是一個莊園,更是一個將毀了她一輩子幸福的陷阱。第二次五月離家,“在一個麝香草馨香彌漫、鳥兒們孵化幼雛的五月清晨”,苔絲到了大牛奶場峽谷。這兒有肥沃的土壤、芬芳的野花、歡唱的小鳥、清新的空氣。苔絲一下子就愛上了這里,并與安吉爾傳奇般地萌發愛情。當苔絲對安琪兒的愛意不斷發展時,她情感的過程也被不斷增大的夏日炎熱所回應和加強,這一切似乎有宣告了她的不幸結局。被安琪兒拋棄后,絕望的苔絲在寒冷的冬天獨自來到了寒冷荒涼的燧石頂——凄風冷雨、刺骨寒雪和死氣沉沉的荒蕪景象則反映了苔絲的失望與被遺棄的心境。
人對自然的感受可以所喚起的自身的內心情感狀態。哈代正式善于利用了這一點,使其所描繪的環境遠遠超過了其作為故事背景的作用。他在小說里通過較多含蓄而富于象征性的意象來表現作品的深層含義以揭示作品的主題,使人物與小說融為一體,并喚起讀者的情感。在小說中,每一段景色的描寫都是為了揭示苔絲心靈發展規律的某一段歷程,也呼應了苔絲的性格和命運。在苔絲每一次出場前,哈代都用了很大的篇幅來描述那里的環境。哈代就這樣通過巧妙地構思,把自然環境的變化與人物命運的起伏結合起來,用特殊的環境描寫來渲染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之間的關系,構成了小說無與倫比的奇特魅力。
三、細節烘托藝術
哈代有時會把大自然中的細小的事物融入作品之中,使這些細微的象征融合了藝術魅力,并以極其深遠的意味含蓄地對情節發展和人物的悲劇命運做出暗示。哈代對自然物有濃厚的興趣和敏銳的觀察。在《苔絲》中。自然萬物(動物、植物、石頭、太陽、火光等)都體現著人的感情色彩,與人物悲喜相隨,真實而富于感染力地表現了人物的命運。
在小說中,苔絲經常被比喻成“一只陷入囹國的小鳥”,突顯了她的孤獨與無助。如苔絲第一次被亞雷誘奸,“樹上棲息著輕柔的鳥兒,打那夜最后一個盹兒。”這睡著的小鳥象征著無辜、純潔、善良的苔絲,在毫無反抗能力的情況下被人糟蹋了,從此徹底地改變了她的命運。哈代還這么描述:“凡是有小鳥歌唱的地方,總是有毒蛇咝咝地叫”。這就形象地暗示了人類的生活環境并由此進一步暗示苔絲即將面臨艱難困苦的處境。在新婚之夜,苔絲與安琪兒兩人坐在壁爐旁看著爐火,“現在殘火沒有火焰了,但是它所發出來的穩定光輝,卻把壁爐的兩側、亮晶晶的火架、和那兩股合不到一塊兒的舊銅火鉗,卻一齊染了一層通紅的顏色。壁爐擱板的下面和最靠近壁爐放的一張桌子的腿兒,也叫它映得火紅。苔絲的臉和脖子,也一樣地又紅又暖,她戴的珠寶鉆石,也好像愛兒代巴倫,在火光里閃爍輝煌,成了一座時紅、時綠、時白的星座,她的脈搏每一次跳動,它們的顏色就會變換一次。”這時候,火光通過色彩向我們展示了主人公的精神世界和活生生的靈魂。罩滿了紅色火光整個房間即暗示了苔絲激動、迫切、焦急、壓抑、忐忑不安的心情和她即將遇到的不幸。突出了悲劇的力量。而在《苔絲》中,石頭也非常鮮明地用來象征人物悲劇的命運。苔絲最終與丈夫逃到了太陽神的祭壇,他們沒有再往前逃,因為苔絲不愿再往前逃跑,她睡著在這太陽神的祭壇上,古樸,卻也威嚴的太陽神祭壇,高高聳立的巨石,訴說著遠古人類追求光明、探求操縱宇宙命運之神的祈求。可是警察趕到了,這里成了苔絲生命旅程的最后一站。“石頭柱子閃出綠灰色,大平原卻仍舊是一片昏沉。待了不大的一會兒,亮光強烈起來,一道光線射到苔絲已經沒有知覺的身上,透過她的眼皮,使她醒來。我停當啦,走吧!”她靜靜地說,就這樣從容帶著清澈絕望的眼神消失在祭壇廢墟之中,消失在我們的茫茫然的視野之外。而太陽。在巨石壇后慢慢的升起。苔絲所有改變命運的試圖都失敗了。苔絲在祭壇被抓,也許也就暗示著她正是這個虛偽的資本主義道德泛濫所導致的意志無辜的犧牲品,從而引發讀者進行深層思想意識的探索。
四、悲劇根源探討
在哈代生活的時代,資本主義發展迅速,逐步侵蝕、破壞農村地區,并導致了整個農民階層的瓦解。那時的很多英國人民生活動蕩,窮困潦倒。殘酷的社會現實深刻的影響了他的藝術觀點,使他堅定的接受了現實主義立場,并在小說《苔絲》中刻畫普通人的悲慘命運,大膽的批判了資產階級社會里的虛偽道德。
哈代認為造成悲劇的真實原因在于人物與客觀環境以及社會體系之間的碰撞和沖突。苔絲悲劇的根源在于社會和家庭。以及其自身的性格。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侵入農村以后,造成了小農經濟的崩潰。苔絲正是這一劇烈沖擊下的可憐的犧牲品。哈代曾指出:“純潔的姑娘苔絲悲劇正是古老的威塞克斯廣大農民的悲劇,二者都被現代文明的資本主義所侵襲,拋棄。”苔絲是哈代詩化的女性形象:淳樸美麗,心靈手巧,堅強而勇敢,她是純潔的愛情的履行者,對生活對愛情至死不渝。苔絲只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村姑娘,可是卻因過早地擔負起家庭的重擔,從而遭遇了不幸。她在假冒的富人“本家”養雞,不幸失身于亞雷克;新婚之夜。苔絲對丈夫安琪兒講述了自己的遭遇,卻被丈夫拋棄;為了換取家人的溫飽,苔絲不得已接受了亞雷的無恥要求,作了他的情婦;等到安吉兒從南美回來時,苔絲大為震驚和痛苦不堪。絕望中的苔絲殺死了亞雷,也把自己推向了死亡的深淵。
苔絲和她全家的痛苦遭遇,也正是當時英國成千上萬個體農民走向貧窮、破產的真實寫照。啥代就這樣把一個具有深刻社會意義的悲劇鑲嵌在一個命運悲劇的框架之內。他說,“悲劇可以在與宇宙中一切事務都相抵觸的環境中發生,也可以在與人類社會相沖突的環境里產生”。他的人物悲劇就是人類與環境或社會政治體系之間的沖突和碰撞。雖然哈代竭力從宿命論角度來詮釋人物的不幸,但他對人物生活的描述和真實再現也表明了人物悲劇來源于資本主義不平等的社會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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