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村 古村落保護模式

諸葛村位于浙江省西部蘭溪市境內，是一個以血緣姓氏的宗族聚居村落，村中聚居著三國蜀漢丞相諸葛亮后裔3000多人、1000多戶人家。村落占地面積約1平方公里，村中古建筑存量大、形制齊，基本為明清建筑。

近十年來，諸葛村在多方協助下，做了大量的古村落保護工作，同時集體經濟不斷壯大，也帶動了村民第三產業的發展，古村落保護和旅游發展目前已基本進入了良性循環。

從自發保護到整體保護

諸葛村的保護源自村民的自發保護。1981年農村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后，集體使用的廳堂成了村民堆放農具、稻谷、柴草的地方，甚至把牛、豬也養入廳堂，廳堂無人管理，只用不修，多座廳堂瀕臨倒塌。于是，當時一部分村干部和老同志一起，組成籌資小組，向村民和社會籌資。村民多則幾百元，少則五元十元，同時發函向在外工作的本廳堂房系的諸葛氏族自愿捐款，當年尚禮堂、崇信堂即搶修完畢。廳堂修好后選出專人管理（村民們叫廳長），并制訂嚴格的管理制度。之后幾年村里仿此辦法先后搶修了崇信堂、花園廳、雍睦堂等多處廳堂。村委會也給予部分資金補助。如今這些廳堂供村民公共使用，每年把集體的魚塘承包款用來翻漏、粉刷、維修。大家出錢，共同使用，人人監督。

諸葛村繼自發保護更進一步的發展，是從組成民間組織保護搶修開始的。

大公堂是諸葛村標志性的建筑，是紀念諸葛亮的紀念堂，歷來家族的祭祀活動都要在這里舉行。大公堂建于元代，五進三開間，由于多年失修，維修前第五進已倒，四進屋頂也即將塌落，一至三進基本還保存完好。因為大公堂是諸葛氏家族共有的，不屬哪個房派，造成了“堂宗產、無人管”的現象。當時村里無力支付昂貴的修理費，于是在一批離退休老人建議下，由村委會牽頭，組成“重修大公堂理事會”，向全國各地和海外諸葛后裔發函募捐。同時動員村民參與捐款，當年共籌資金18萬元。1991年大公堂重修完工，修繕工作涉及了諸葛后裔及村民4000多人，它成功地解決了遺產保護從認識到責任該誰來承擔的問題。

搶修大公堂期間，清華大學陳志華教授等來到諸葛村，他帶領清華大學的二十幾位學生在諸葛村調查了一個多月，認為諸葛村是中國南方鄉土建筑文化極具代表性的古村落。在他們的呼吁下，蘭溪市政府開始啟動對諸葛村的一系列保護工作。先后將諸葛村公布為蘭溪市歷史文化名村、市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成立“諸葛村文物保護領導小組”；召開全國第七次諸葛亮學術研討會，并在1994年由諸葛村成立“諸葛文物旅游管理處”試行對外旅游開放。1996年諸葛村被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1997年“諸葛文物保護管理所”成立后，在村委會的配合下開始對諸葛村的古建筑進行調查、統計、編制檔案、制訂保護措施。當年由清華大學建筑學院編制的《諸葛村保護規劃》論證通過。但是在規劃論證時專家和政府官員對整體保護還是單體保護看法上還不一致，一方認為整體保護不現實、壓力大，古村落保護當時我國還沒有先例。但以陳志華教授等為代表的一方堅持整體保護的意見得到了肯定，諸葛村整體保護規劃論證通過。規劃制訂后，文保所與村委會配合默契，在工作中形成了相互合作、共同行為，保護古建筑、古文物的工作關系。

但這樣一種體制，在1996年大旅游、大開發浪潮的驅使下，地方政府認為諸葛村體制不順，機制不活，為了把諸葛村“做大”，撤銷了諸葛村“文物旅游管理處”，成立了以當地鎮政府為主管的“諸葛旅游公司”，交由鎮政府來經營管理。但旅游公司是個空架子，既沒有資產、也沒有資金投入。同時，政府經營原本產權不屬于自己的旅游項目，嚴重影響了村委會和村民保護古建筑和旅游基礎設施投入積極性。之后成立的“蘭溪市旅游發展有限公司”在諸葛村保護控制范圍內進行的“孔明苑”項目，則是一個嚴重違反《諸葛村保護規劃》的項目，剛實施不久就受到文物管理部門和專家的極力反對，被迫中途停止，公司隨之自然解散。但它已經對諸葛村的自然環境造成了嚴重破壞，村口最美的出水口自然景觀被破壞了，留下了由房地產商開發的40間“火車皮”一樣不倫不類的房子，這就是諸葛村現在的“新商業街”。為了古村落的保護與合理開發，村委會用高于原價近10倍的價格，從房產商手中返買回部分房產商還來不及建設的土地。

經過兩年多的多頭管理，以及暴露出來的一些實際問題，使政府的領導轉變了觀念，普遍認為原則上應由諸葛村管比較順。經營權的重新下放使諸葛村的干部認識到，應把諸葛村的保護與旅游發展作為諸葛村的主要產業來做。同時應該考慮諸葛村的保護要和改善人居環境緊密結合起來。

新一輪的保護諸葛村行動

幾年下來，諸葛村在政府和文物部門的扶持下，通過銀行借貸、民間籌款、門票收入和集體可支配資金，將近4000萬元投入到古建筑保護和旅游基礎設施建設上。

一是利用收購來的舊木料、舊木雕、舊木材搶修古建筑30000多平方米，其中廳堂7座，民居50多幢，計200多間。這些房屋的產權現在大部分都屬村集體所有。除廳堂原土改時屬集體外，其余民居皆從村民或單位手中購進。

二是對村落進行綜合性整治。清理村內所有水塘污泥，引活水進村，進行自來水改造，分部對村內的三線實行地埋，埋設污水管道，把污水引出村外進行凈化。將村內的100多個露天糞缸全部拆毀，新建環保型公廁。

三是自1998年起對水泥路和各條古巷的水泥路面進行了改造，并收集大量舊城改造廢棄的舊磚、舊石板和紅砂巖條石進行仿古鋪砌。對村中的舊路進行逐步整修。

四是對古村落內的部分新建筑，視不同結構，給予拆除或進行改造，但是由于資金緊，把可用的資金先用于搶修危房上，現村中還有多處新建筑待資金充裕了再逐步拆除。

五是規劃新區。在村外開辟了一塊新居民區，讓部分缺房戶在新區內建房，以緩解古村內村民建房難的矛盾。

六是恢復了上塘古商業街。上塘古商業街始建于清代中期，鼎盛于清晚期，1958年大躍進時期上塘被填平，并在上面蓋起了供銷社大樓和信用社、郵電所、獸醫站等建筑，2001年村里投資1000多萬元對上塘古商業街進行了復原，拆除6700多平方米新建筑，重挖了上塘，恢復了古商業街的古舊風貌。

七是搜集“文革”中被拆除的三座節孝坊的原構件，在原被拆的一處遺址上經過裝拼重新恢復了一座節孝坊。并恢復了一座穿心亭和修復了一座枯童塔。

八是恢復每年四月十四和八月二十八的傳統祭祖活動和元宵的板凳龍燈會。

九是對古樹名木進行掛牌保護，并種植大量的本地樹木，綠化村落景觀。

在保護工作中我們也是摸著石子過來的，根據遇到的實際困難和問題，采取了一系列的辦法和措施：

第一，重視規劃。有規劃了整個古村落就有章可循，我們和文保所緊密配合，按規劃對建設控制地帶進行劃定并打樁。對古建筑分類掛牌，根據建筑年代、檔次、規模、歷史文化價值進行登記，分一至三類建檔。讓村民知道自己的建筑屬于文物保護單位，并與戶主簽訂保護協議。

第二，加強文物保護法的宣傳。每年和文化局共同制作掛歷分發給村民，掛歷上印制了文物法的有關條款，破壞和毀壞文物會受到法律的制裁，同時還在村民代表大會、黨員大會、老年協會上宣傳文物法，增強村民的保護意識，村民之間形成互相監督，制止了一些亂拆、亂修、亂搭建行為。

第三，制定村規民約。村規民約中規定對祖宗留下來的遺產不能破壞和毀壞，必須自覺保護，如有破壞行為，村委會將取消其家庭所有成員的一切福利待遇等等。以提高村民自覺保護的意識，加強村落的整體保護和它的完整性。

第四，培養民間維修隊伍。諸葛村有一支土生土長的長年維修古建筑的隊伍，他們在諸葛村的保護修繕中發揮著重要作用。投資上千萬的上塘古商業街復原工程和“三榮堂”的整體復原工程，都是這些土木工匠建造完成的，這些木匠、石匠、泥瓦匠、雕花匠經過專業人士的指點，在實踐中摸索、模仿，并逐漸掌握了一些歷史時代、地方風格的建筑結構，風格和修繕方法。既使傳統工藝得以傳承，同時也解決了一部分人就業出路。但是這些維修隊伍只負責村內的二、三類建筑，因為他們的技術水平和對歷史建筑風格的知識上還是有欠缺的。

第五，聘請專業人士進行技術指導。古村落保護技術性指導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盲目的維修反而會造成更大的破壞，自諸葛村確定整體保護之日起，它是在專家和文物部門的指導下過來的。

第六，因地制宜，制訂一系列搶修措施。由于時代的發展，古村落保護會出現新的矛盾，部分年輕人對住老房子不適應，由此對一些年久陳舊的古民居，村民不愿意花很多的資金去修繕，寧愿去新區建房或要求拆除重建，為了搶救這些古民居，村委會采取一些變通的方法處理。

例如，古建筑業主家庭條件困難，確實難以支付維修費的，由村委會補貼30%。房屋瀕臨倒塌但戶主又不愿維修、也不打算居住的，村里先墊資搶修，產權不變，修好后由村里保管使用，戶主如要拿回，需歸還維修費，此類房屋大多屬無人管理、常年在外的人為主。

由于保護區范圍嚴格控制建房，村委會在村外規劃了新居民區，符合建房條件的村民安排在新區建房。審批前必須先與村委會簽訂原老房子保護合同，合同規定，新房建好遷居后，必須對老房子進行保護，由于不修、不保護而造成原老房子毀壞的，村委會有權收回，使用權歸村委會。

第七，向國家爭取資金對一類建筑進行搶修。諸葛村一類建筑主要是廳堂和建筑檔次比較高的民居，這些建筑部分屬集體所有。這幾年諸葛村通過當地文保部門向國家文物局爭取了一部分資金，先后修繕了墩厚堂、文與堂、明德堂等建筑，這些建筑都是在文物部門的主持下由專業工程隊維修的。

第八，諸葛村的建筑都是木結構的，且連綿成片，隨時有可能發生火災，從1997年開始村里成立了消防隊，24小時有人值班，配備滅火機和其他消防設施。村里的自來水管道也都安裝了消防栓。

諸葛村現階段的管理體制是“村委會、公司、文保所”的模式。三者之間的關系是：文物保護管理所在市文化局的領導下，對諸葛村的文物保護進行監督，配合諸葛村對《諸葛村保護規劃》的實施，宣傳、貫徹執行一些政策性的法律、法規，對村民建房、修房把關、審批并進行技術性指導工作，對諸葛村的文保工作起著保駕護航作用。“諸葛旅游發展有限公司”是諸葛村委會、村經濟合作社下轄的經營公司，村委會同時是諸葛旅游發展有限公司的董事會。這種模式使村民對集體經濟比較放心?，F階段諸葛村自治和經濟管理體制一定程度上解決了產權經營層面上的矛盾，產權和經營權都是集體或村民的，利益分配糾紛不易產生，村民既是公司的股東，又是公司的受益者，由于它的收益都是用在對家鄉的保護、建設和旅游開發上，村民無可非議。村里的決策比較主動，村里對古村落保護措施和村規民約會自覺遵守。保護工作上比較好協調，規劃實施上也比較好統一，有利于古村落完整保護和村落中綜合功能的發揮，也有利于村落文化的傳承和延續。

但是諸葛村村治村管，在保護與旅游發展中也存在著一些問題：

一方面，村民的保護意識和法制觀念還要加強，這些年來客流量的逐年增加導致部分村民開門開窗做生意，破壞了建筑原貌。還有部分村民對古民居進行裝潢，毀壞了建筑內的部分結構。其二，村里難以協調和控制周圍大環境的保護，如諸葛村北面2004年投資引進的日產5000噸水泥廠，由于取礦取土對諸葛村與建德大慈巖、千島湖國家級風景區銜接的大片丘陵綠化造成破壞。還有上游水源的污染，旅游環境受到很大影響，這些都是村治村管權力范圍內難以做到的。此外，人才引進和留住人才比較難。

保護古村落需要奉獻，因為拆新房修舊房的工作是很難體現政績的。諸葛村的古村落保護能有今天，是政府的重視和扶持下取得的成果。諸葛村現正在重新編修《諸葛村保護規劃》。同時已經在實施諸葛村周圍生態環境的保護工作。進行大量植樹造林，開發生態休閑，農業觀光項目。在村落自治管理基礎上加強法制化，規劃化管理，積極發展旅游業，使它的建筑和文化得以持久地保護與合理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