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樂參半是讀書

讀書人以讀書為樂，這句話只有一半的真理。因為一個簡單的“二律背反”，以此為樂的背后實有個苦在硬撐著。看看眼下的許多人，學生書讀得苦，老師書教得苦，舞文弄墨的書寫得苦，到真的只是以讀書為樂時，其實是功成名就而身退后才能享的清福。

功不成，名不就，那讀書是多少有其功利性的。一旦帶有目的性，這書，無論怎樣讀也樂不起來。然而人生的目標，總有階段，終極的目的是什么，人不到蓋棺論定，說來便有些遙遠。一個個階段的目標達到了，比如學生考上名牌大學，教師評上高級職稱，學者完成一部著作社科類、文藝類都一樣，小小的一點志得意滿，無意間拿起一本書來消閑，這真正是讀書樂了———可隨著又有了下一個目標，為此目標而再讀書、再寫作，樂說不上，苦說不上，為了下一個目標，又經歷一次苦與樂的生命歷程，所以苦樂參半是讀書，大約才算讀書真理的完整表述。

以這個表述來衡量一本書，凡專業性越強的書，便越不好讀，因為它是專業的，人是為了尋求自己更好的生存空間而去讀它的，一定是樂小而苦多。讀文藝的書，單純為了消遣，實在說，還不如打麻將下棋類的有趣。莫怪普通人的消遣嗜好，說穿了，他們跟咱們的以讀書為樂差不多，誰也高尚不到哪里，誰也低俗不到哪里，磨時間過日子而已。

照此一說，大家不讀書了，干脆“全國人民一片麻將”。然而，認識的高下其實也正在此。

書有優劣之分，所謂以讀書為樂，是指找那些能陶冶人的心靈，能使人品格高尚的好書來讀。再具體點說，讀這樣的書，一有益身心健康，二有利提高國民素質，三不為功利目的，閱讀只在潛移默化中受其熏陶。像這樣的書，才能讓我們真正體會到樂的快感而無苦的愁情。所以嚴格地講，讀這樣的書，不能叫“以讀書為樂”，是讀書自得其樂。

比如人需凈化性靈，讀點儒道釋的書；人需獲得智慧，讀點哲史類的書；人需美麗心態，讀點文藝類的書。全不為爭生存空間，只為自我圓融，當然讀書之樂也就自在其中了。

至于苦樂參半為讀書，那是為了生計，為了功利目的的，人生誰也免不了要走這條路。而只有走過了這條路，有了一定的成就之后，真正讀書之樂的時候也才到來了。否則，一輩子生存空間都有危機感，無論怎樣的書，你也只能苦樂參半地讀下去。一直讀到自得其樂的那一天，人生才得解脫。

（選自《福建日報》2001年11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