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省長雇兇殺妻

2005年9月30日下午，河南省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以故意殺人罪，一審宣判原河南省副省長、博士生導師呂德彬死刑。

據悉，呂德彬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以來被控犯殺人罪，并被判處極刑的最高級別官員。那么，事情的原委是怎樣的呢？筆者在旁聽了案件庭審和仔細翻閱案卷之后，終于弄清了其中的原委。請看——

一

今年53歲的呂德彬是河南鄢陵縣人，他性格內向，不善言談，為人低調，不善交際但又極度虛榮。從小，呂德彬就學習刻苦，頭腦也非常聰明。高中畢業后，他順利地考上了大學。大學畢業后，在父母的支持下，他又考上了河南農業大學的碩士研究生。1982年，他成功地申請到美國堪薩斯大學獎學金，成為我國“文革”后第一批赴美國的留學生，更成了家鄉和親人們的驕傲。

1988年，呂德彬在美國堪薩斯大學獲得遺傳學博士學位后，毅然放棄了在美國工作的機會回到祖國，執教于河南農業大學。幾年后他成為年輕的博士生導師并升任該校副校長。此外，呂德彬還以河南省小麥育種首席專家身份，擔任了國家農業部專家組顧問，也是國家863計劃在河南省的唯一評委。

2001年，黨的十六大后，時年49歲的呂德彬以民主黨派人士的身份步入政壇，由河南農業大學副校長（副廳級）的干部身份，直接被提拔出任河南省副省長，分管河南省農林、水利、扶貧、鄉鎮企業、供銷、氣象等方面的工作，同時身兼全國政協委員、民盟中委常委、河南省主委。

應該說，呂德彬在事業上是吉星高照，一路順風順水。

在赴美國留學前，呂德彬就已結婚。其妻是一位受過高等教育的城市女孩，家庭條件相當優越，從小就特別愛干凈。由于呂德彬的父母和一些親戚經常到鄭州看望呂德彬，而他們又大都來自鄉下，在生活習慣上與城里人很不相同，漸漸地，妻子就表現出無法容忍的態度，并為此多次跟呂德彬鬧翻。呂德彬認為，沒有鄉下的親人就沒有自己的今天，所以他寸步不讓。為了這些事，兩口子吵鬧不斷，經過幾年的折騰之后，1987年5月，呂德彬最終與妻子分手了。

因為前妻的原因，盡管呂德彬的老父親身體一直不太好，呂德彬也沒有將他接來跟自己住在一起。離婚后，呂德彬把老父親接到了自己家，人們經常可以看到他扶著老人在外面散步；有了什么好吃的，他也首先想到老父親，鄰居們都夸他是個孝順的兒子。

應該說，在這些事情上，呂德彬表現了中國人質樸的一面，直到這時，他還是個不錯的高級知識分子。

二

呂德彬離婚后，很多人給他介紹女朋友，其中有教師、會計、工程師，還有研究生，以他當時的個人條件，應該說很快再婚根本不成問題。但有第一次婚姻的教訓，呂德彬認為一定要找一個能夠接受并容忍老父親和鄉下窮親戚的人，其他條件都是次要的。就在這時，有人又給他介紹了一個名叫陳小紅的女人，30來歲，人長得很漂亮，大大的眼睛白凈的皮膚，也有點文化。呂德彬對她的第一印象不錯，但并沒有馬上表示同意，而是對介紹人說：“你知道我第一次婚姻失敗的原因，所以這次找女朋友一定要慎重。這樣吧，我的老父親身體不好，我正想給老人家請個保姆，如果陳小紅愿意，就請她先給老父親當保姆，我也好利用這個機會考察考察她。要是還行，我可以考慮娶她，但你不要把底牌告訴她。”

陳小紅原是某公司職員，年齡比呂德彬小十幾歲，她不光人長得漂亮，而且頭腦活絡能說會道。當時，呂德彬是河南農大副校長，她一眼就看上了這個前途無量的“鉆石王老五”。當得知呂德彬請她先當保姆時，她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實際上，與其說陳小紅是在照顧呂德彬老父親的生活，不如說她是在照顧這兩個男人的生活。她在這個家庭里，充當的是家庭主婦的角色，沒事時就陪著呂德彬說話，因而沒過多久，他們就親如一家了。

通過一個階段的考察，呂德彬發現陳小紅挺能干，也很能吃苦，特別是她把自己老父親的生活照顧得有條有理，他心里便對她加深了一分好感。

一天晚上，呂德彬在外面應酬回來時，陳小紅已經替他放好了洗澡水，水溫正合適，連內衣都準備好了。呂德彬一邊洗澡一邊想著這個女人的細心，想著想著，不由得渾身發熱。回到房間后，他把陳小紅叫進去。那晚，她再也沒有出來。

就這樣，他們很快就住在了一起，陳小紅表現得溫柔周到，細致可人。不久，他們領取了結婚證，一年后，陳小紅生下了一個男孩。俗話說好事成雙，就在這時，呂德彬升任河南省副省長，這也讓陳小紅感覺一下子從地下來到了天上，生活別提多么美好了。

呂德彬步入政界當上大領導之后，求他的人多了，很多人給他送錢送物，而且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有一次，某市的一位領導竟然送給呂德彬整整一手提包現金，少說也有二三十萬，還說是小意思。這讓陳小紅非常吃驚，她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看見過這么多錢。為這事她也曾擔心地警告過呂德彬，但呂德彬說：“你懂什么，這是官場的游戲規則！”時間一長，她也就坦然了。

三

如果說呂德彬受賄的事陳小紅還能適應的話，那么對他身邊忽然多起來的女人，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而此時，呂德彬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只會在高校和科研機構搞學術研究的單純知識分子了，當看見一些領導干部和大款們身邊有許多女人，而自己身邊也有不少愿意投懷送抱的女人時，他動心了。很快，他和一些女人之間的緋聞也就傳到了陳小紅的耳中。她開始對呂德彬產生了猜測、懷疑和擔心，然而她又無法控制丈夫的行動。呂德彬在外面的應酬非常多，三兩天不回家是常有的事。但陳小紅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最初，每當呂德彬從外面回來，陳小紅都要把他的渾身上下翻個遍，看看有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后來她干脆要求他每次回來都要把近幾天的活動向她匯報，尤其是有沒有單獨跟女人在一起。她從丈夫的手機上也發現過一些女人發來的曖昧短信，還從他隨身小包中發現過一枚女式鉆戒。但呂德彬借口是給陳小紅買的，打了個馬虎眼就蒙混過去了。這些事讓陳小紅越發放心不下，她每天都如臨大敵，生怕丈夫被別人搶走。

2001年夏的一天，陳小紅無意中從電視上看到呂德彬在接待一個以色列國農業考察團。這個考察團中有位金發碧眼的女人長得十分漂亮，這讓知道丈夫有“花心”的她感到很擔心，她當即打電話讓呂德彬回來。但因有公務在身，呂德彬沒有理她，于是她就接二連三地打電話。秘書后來不敢老打擾呂德彬，她就威脅秘書說：“你要替我監督呂德彬，要是他跟哪個女人的關系不正常，你馬上向我報告，不然我第二天就讓你下崗！”呂德彬讓秘書別理她，并把手機關了。

當天晚上，呂德彬回到家，陳小紅大發雷霆，說：“你這個色鬼，中國女人不夠你玩，現在又勾上了洋女人，有了外國女人就把自己的老婆給忘了！那個外國女人味道怎么樣？哼，量你也沒那個本事。別忘了，你只是個鄉下闖出來的苦孩子，放屁還有高粱花味哩！”呂德彬搖頭嘆息，但因自己的確有些花哨事，也不敢太強硬。

四

孩子大了些之后，呂德彬把陳小紅安排到省直機關某部門當了名副科長，雖然她基本上不需要去上班，但信息來得比以前更廣了。呂德彬的緋聞隔三差五地傳進陳小紅的耳朵，緋聞中女主角換得像走馬燈一樣。陳小紅沒辦法，急了就對呂德彬破口大罵，甚至動手撕扯他。有一次，一位女下級到呂德彬的辦公室匯報工作，陳小紅一頭闖進去，問他們談工作為什么要避開秘書關著門，然后指著鼻子把那位女下級罵走了。回到家后，兩人再次發生爭執，撕扯中陳小紅抓破了呂德彬的臉。第二天，呂德彬出席一個水利項目的開工儀式，別人問他臉上怎么了，他只好說是自己在家侍弄盆花時不小心碰的，然后找了一張肉色創可貼將傷口貼上。盡管大家都知道呂副省長有些花心，也知道他家里有位難纏的女人，但誰也想不到，在外面風光無限的副省長，在家里過得如此窩囊。

其實，有權有勢的呂德彬早就變了一個人，他覺得跟女人在一起是正常的“工作需要”，甚至是領導的“面子問題”。他希望過那種外面彩旗飄飄，家中紅旗不倒的日子，但陳小紅卻不能容忍。為這些事，呂德彬曾幾次向陳小紅提出離婚，但陳小紅根本不同意，并以自己非常清楚呂德彬受賄的事實相要挾，說如果他敢不要她，就要把他送進監獄。

2002年春，呂德彬到新鄉市視察，新鄉市某林業部門負責人是他的老下級，在這位老下級家中，他看上了人家青春靚麗的妹妹。那位老下級看出了門道，不光沒有阻止，當晚還把妹妹送到了呂德彬下榻賓館的房間里。從那以后，呂德彬隔三差五就到新鄉去與這位小情人相會。陳小紅知道此事后，沒動聲色。不久，呂德彬又去新鄉市“視察工作”，當天晚上，陳小紅殺到新鄉，當即把呂德彬和那個女人堵在了賓館的床上。盛怒之下，她又把呂德彬的下巴抓了個稀巴爛。

從那以后，只要呂德彬回家后再接到外面的應酬通知，就必須經過她的批準。呂德彬稍有不從，她就跟他胡攪蠻纏，大打出手也成了家常便飯。如果呂德彬膽敢反抗，她馬上就威脅要舉報他貪污受賄的事，還說她將每一筆受賄金額都記在本子上了，憑那些數字，他恐怕連腦袋都保不住。有時候，她甚至以此相要挾，要呂德彬跪下認錯。呂德彬也只能忍氣吞聲，以求息事寧人。為此，性格內向的呂德彬感到非常惱怒，并認為自己的身邊埋著一顆隨時都可能爆炸的定時炸彈。

五

呂德彬當上副省長后，仍然帶著博士生，他的博士生都是些在職的領導干部。2003年11月的一天晚上，呂德彬的老下級、河南省新鄉市副市長，也是他帶的在職博士生尚玉和到家里來看他，正好碰上呂德彬兩口子在打架。當時陳小紅正手持一把菜刀逼著呂德彬下跪，不然就要跟他同歸于盡。這讓呂德彬感到顏面盡失，痛苦不堪。

呂德彬任農業大學副校長時對當時在省農業廳做計財處處長的尚玉和有過“知遇之恩”，現在又是尚玉和的博導，再加上呂德彬現在的身份，尚玉和經常給呂德彬送錢送物，兩人的關系一直非常“鐵”，他們之間沒有不能說的話。如果陳小紅舉報呂德彬貪污受賄，尚玉和也跑不了，所以尚玉和也感到有些害怕。

幾天后，尚玉和來到呂德彬的辦公室，他們很快就談到了“家務事”。當尚玉和問呂德彬到底是怎么想時，一直沒有傾訴對象的呂德彬干脆把一肚子苦水全都向自己的這個小兄弟倒了出來，說：“我跟她實在過不下去了，恨不得馬上殺了她。但現在想離婚又離不掉，不離吧又生不如死，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還告訴尚玉和，自己曾兩次想趁帶陳小紅出去旅游時將她推下懸崖，但她畢竟是自己的妻子，再說還有個不懂事的兒子，他下不了手，也怕出事。他說：“如果把她推下去摔傷，大不了我養活她一輩子！”

清楚了老上級的苦惱后，尚玉和的腦袋轉開了，他想：老領導對我有知遇之恩，又是我的導師，現在貴為副省長，在很多事上咱們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遇到這種事我不幫忙誰幫忙？如果在這件事上再幫他一把，還怕他以后不在關鍵問題上幫自己？何況還順便除掉了陳小紅這個心腹之患，豈不是一舉幾得！

在聽了呂德彬的話后，尚玉和連忙以心腹的身份表示不妥，說：“當領導的，玩玩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老領導，您是堂堂副省長，豈能受這種窩囊氣？以你現在的身份，什么樣的女人找不到？俗話說‘無毒不丈夫’，這年頭，很多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要斬草除根，所以我覺得你的方法不好。你想，要是你把她推下懸崖沒摔死，以那個女人的性格，她會放過你？不如讓她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然而幾經商量呂德彬還是下不了決心。

2004年春節后，呂德彬讓尚玉和從他的老家南陽市唐河縣物色了一個年輕的保姆。他私下跟那個女孩見過兩次面，女孩長得非常漂亮，他很滿意，由于擔心陳小紅不同意，就事先回家跟她商量。因為家里確實需要一個保姆，陳小紅當時表示同意。但當呂德彬把那個保姆帶回家時，陳小紅見這個保姆既年輕又漂亮，連自己看著都眼饞，她馬上不干了。當著新來的保姆和尚玉和的面，她抓過一根拖把就要跟呂德彬拼命，說：“姓呂的，我就知道你沒安什么好心。說，你找的這是保姆還是小情人？”嚇得那個小保姆當時就逃出門外。

這個小保姆是經過尚玉和千挑萬選來的，呂德彬非常滿意，但事情卻讓陳小紅給攪黃了，呂德彬感到非常窩火。

六

2004年6月2日，陳小紅又一次把呂德彬和一個女人堵在了賓館的床上，兩個人再次發生了激烈的吵鬧。陳小紅將呂德彬的胳膊抓爛后，冷笑著說：“我知道你早就不想要我了，你癡心妄想！不瞞你說，老娘也早就做好了準備。我把你貪污受賄的證據已經整理好了，藏在一個你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別看你現在是個人模狗樣的副省長，把老娘惹急了，我一個電話就能把你送進去，大不了大家同歸于盡！”就是這件事，最終促使呂德彬失去理智動了殺心，他覺得事情已到非解決不可的時候了。

當天晚上，惱羞成怒的呂德彬給尚玉和打了個電話，說自己實在是忍無可忍了，讓他盡快按照兩人商量的辦法，雇請殺手把陳小紅徹底“解決”掉，并表示：“為了這件事，花多少錢我都愿意，但不能讓殺手知道底牌，一定要做得干凈利索，千萬不能留下任何把柄，要不然你我全得完蛋！”

為靠山效力的機會來了，尚玉和馬上表示明白，并讓呂德彬一萬個放心。隨后尚玉和委托自己的鐵哥們——新鄉市公安局一名副局長從他的老家唐河縣找來兩個無業游民。當一切安排妥當后，6月9日，尚玉和打電話給陳小紅，說自己準備送給她一輛轎車，然后讓兩個殺手坐在自己的車上，又以帶陳小紅去看車為名，將陳小紅騙上車。兩個殺手出手狠毒，車出省政府宿舍大院不到1公里，他們就在車上用繩子將陳小紅勒死。然后把車開到唐河縣的一個破磚窯附近，將陳小紅的尸體抬入破窯，卸成大小10塊。在將碎尸包裹后，又偽裝成綁架撕票案，丟棄在一個水塘中……

案發當天，呂德彬就以妻子陳小紅被綁架為由，向公安機關報案。副省長的妻子被綁架，這還了得？當地公安部門馬上立案偵察。通過排查，警方從呂德彬與尚玉和的電話聯系中發現了蛛絲馬跡。原來，陳小紅被殺后，尚玉和按捺不住內心的興奮，馬上發短信向呂德彬邀功。而呂德彬不放心，竟然直接打電話跟兩個殺手聯系。由于呂德彬先后為除掉陳小紅支付了137萬元巨款，所以他覺得這些錢足以滿足殺手，于是便要求這兩個殺手立即從河南省境內消失。但想不到就是這幾個電話使他們露出了馬腳。不到24小時，警方即擒獲了這兩名殺手，通過偵訊，又查出并抓獲了尚玉和。而尚玉和很快便交代出了呂德彬。

副省長竟然雇兇殺人碎尸，這讓辦案人員簡直不敢相信。經向上級請示后，6月11日，警方依法對呂德彬進行了傳訊，他很快就承認了雇兇殺人碎尸的事實。隨即河南省人大常委會依法撤銷呂德彬河南省人民政府副省長的職務，罷免并終止了呂德彬的省十屆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資格。6月15日，呂德彬被正式逮捕。但是至今，死者陳小紅尚有兩塊碎尸未能找回……

（文中被害人陳小紅為化名）（組稿、責編江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