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中的中國海軍

抗日戰爭中，中國軍隊陸上和空中抗戰的事跡廣為流傳，而海軍的水上抗戰卻鮮為人知。拉開歷史的帷幕，我們可以發現，中國海軍在長江上的抗戰始終都沒有停止過。

20世紀30年代，日本海軍實力已接近美英，是世界第三大海軍國，共有艦艇308艘，總噸位達120余萬噸，擁有艦載和陸基飛機1000余架，海軍兵力總數為12.7萬人。而此時中國海軍共有各類艦艇120余艘，總噸位不足7萬噸，且大多服役時間長，質量差，其中噸位最大的“海圻”號巡洋艦排水量僅為4300噸，已有近40年的艦齡。海軍官兵總共約2.5萬人。但就在這種對比極為懸殊的條件下，中國海軍沒有氣餒，用靈活多樣的方式抗擊了日軍一次次瘋狂進攻，在激烈的戰斗中，我英勇的海軍官兵前仆后繼，運用靈活多變的戰術譜寫出抗戰史上無比悲壯的一頁。

慘烈的江陰血戰

抗戰全面爆發后，日艦集中在吳淞口，企圖打開江陰炮臺溯江而上。面對危急局勢，國民政府海軍部長陳紹寬緊急下令將長江航路燈塔、燈標、燈柱、燈船等全部破除，將我海軍主力部隊置于江陰一帶，又用沉船和沙石建立了一道長江阻塞線。一些愛國商人主動向中國海軍貢獻了23艘商船，江陰民眾也把裝滿石子的185只木帆船沉在長江航道，它是抗戰中長江上最大的堵塞線，像塊魚骨一樣，死死卡在日本海軍喉管中。擔任這條阻塞線防守任務的是海軍部次長兼第1艦隊司令陳季良。他是福建人，畢業于江南水師學堂，歷任槍炮官、艦長等職。看到軍民如此團結，陳季良發誓，寧愿“魚腹葬身”，也要與日寇誓拼到底。

1937年9月22日上午9時，日軍聯合航空隊40余架戰斗機和轟炸機攜帶重型炸彈向江陰襲來，打擊的目標是中國的防守艦隊，而旗艦“平海”和它的姊妹艦“寧海”則是重點攻擊目標。霎時間，彈如雨下，火光四起，江面上騰起的水柱像樹林一般。“平海”艦三面受敵，左舷和中后部中彈，艦體遭到嚴重破壞。副官力勸陳季良撤離戰艦，陳季良憤怒地說：“我已發誓與戰艦同存亡，怎能臨陣脫逃？”他臨危不懼，屹立甲板上，指揮各艦抗敵。敵機呼嘯著從他的頭頂飛過，炮彈在他身邊猛烈地爆炸，他毫不理會，只是鎮定自若地指揮戰斗。見此情景，官兵們士氣高昂，沉著應戰。經過6小時的激戰，“平海”艦擊落敵機5架。下午3時，戰勢趨于平靜，陳季良司令安撫士兵，指揮大家做好迎接日軍下一次空襲的準備。

9月23日晨，70余架敵機又遮天蔽日地向中國艦隊壓過來。“平海”、“寧海”兩艦再次成為敵人瘋狂轟炸的目標。敵機一隊隊地俯沖轟炸，不停地投下炸彈。面對此種情景，一些觀戰的外籍軍事人員大為感慨。他們說，自第一次世界大戰以來，還未見過如此慘烈的戰斗場面。正當官兵們全神貫注地抗擊日寇時，陳季良司令被一塊彈片擊中腰部，鮮血噴涌而出。隨行的醫生勸陳季良離艦醫治，遭到拒絕，他只是用左手摁住疼痛不已的傷口，在醫生包扎傷口的同時，繼續指揮官兵們與盤旋在頭頂的敵機對決。一架架被擊中的敵機呼嘯著沖向長江，沉入江底，濺起沖天巨浪。

在敵機的猛烈轟炸下，艦身遭到重創的“寧海”艦首先沉沒，“平海”艦也受重傷無法作戰。不得已，陳季良下令，率司令部移到“逸仙”艦繼續指揮戰斗。

9月25日上午，16架敵機又接踵而來，猛撲“逸仙”艦，在兩舷附近投彈20多枚。彈片橫飛，水柱沖天。“逸仙”艦彈藥消耗殆盡，反擊能力越來越弱。更嚴重的是，機艙的機柱被炸斷，舵艙進水，艦身開始向右傾斜，在發完最后一顆炮彈后沉沒。陳季良再率司令部遷駐于“定安”號運輸艦上，繼續堅持戰斗。至此，第1艦隊各主力艦均被擊沉。隨后，由曾以鼎擔任司令的第2艦隊接替防守，繼續抗敵。直到江陰城失陷，日本海軍也未能摧毀長江江陰封鎖線。

江陰大血戰持續了4個多月，日軍出動幾百架次飛機，投彈上千枚，中國海軍僅有幾十門火炮，他們用血肉之軀筑起了一座水上長城，使日本海軍一直沒能實現沿江西上的企圖。中國海軍官兵會同陸軍作戰，破壞敵人水上運輸線，襲擊敵艦，挫敵銳氣，耗敵軍力，使日寇炒得沸沸揚揚的“速戰速決”戰略全盤落空了。

長江上的布雷游擊戰

抗戰初期，中國海軍的艦艇便損失殆盡。然而，失去了軍艦的中國海軍并沒有氣餒，他們又創造了一種新戰法——布雷游擊戰，并取得了輝煌的戰績。

成立于1939年1月的中國海軍布雷游擊總隊，下轄6個中隊，布雷中隊又分成若干個布雷小組，每組三五人。他們先從后方領取水雷，人力攜帶或小車隱蔽推運，將水雷運送至長江邊，然后在敵人控制薄弱的地方放下水去。運送一枚水雷往往需要幾天甚至十幾天，這期間，他們要通過敵占區，晝伏夜行，忍受饑餓，如與敵人遭遇，還要與敵作戰。

曾經當過布雷兵的林錦忠老人回憶說，要從敵人的眼皮底下把水雷運到敵后，再一顆顆布放到長江中心，其難度可想而知。布雷時，多數情況都租用漁民的船，漁船都比較小，只能帶兩顆水雷。一顆輕則200斤，重則四五百斤，岸上要三四個人抬，一放進船里船就擱淺，得下船來手推肩抗將小船推出去，劃到江心才放下水雷。每只船兩個人，每晚出動四五艘，每艘來回兩三趟，一晚上布水雷少則20來個，多則五六十個。有時，為了避開敵人巡邏艇，布雷隊員只能游泳將水雷推出去，有好幾位戰友就這樣凍死在冰冷刺骨的江水中。林錦忠說到這里不禁老淚縱橫。但不管條件多么艱苦，環境怎樣惡劣，布雷隊員都堅持戰斗，從未退縮過。水雷布下江后，還要細心地消滅一切痕跡。如果遇上下雪天，官兵還必須用樹枝掃除雪地上留下的腳印。

日軍對中國海軍布雷隊恨之入骨，不斷地對布雷游擊區進行瘋狂的掃蕩，到處張貼告示：對提供中國海軍布雷隊行蹤的人給予重獎，發現1名布雷兵賞大洋500塊，發現1名布雷軍官賞大洋1000塊。

面對敵人的威脅，布雷游擊隊的官兵毫不畏懼。1940年5月28日，布雷隊偵察員陳木生潛入湖口日軍占領區偵察時，由于漢奸出賣被捕。日軍對陳木生用盡了一切最殘酷的刑罰，但陳木生堅強不屈，大罵日本士兵，要他們滾出中國領土。日寇竟殘忍地用鋸子將他活活鋸死，拋尸江中。日寇的殘忍，激起了中國海軍布雷隊官兵更大的憤慨，他們決心為戰友報仇，斗志越來越高昂，作戰越來越勇敢，在長江上的布雷行動一直堅持到抗戰勝利。

據不完全統計，從布雷游擊隊成立到抗日戰爭結束，僅在第3布雷游擊區就布下水雷1370顆，炸沉日軍大型軍艦3艘、中型軍艦8艘、炮艦6艘、運輸艦32艘、大汽艇4艘、汽艇48艘、炮艇1艘、大火輪1艘、小火輪4艘，加上其他小型船只，共計114艘，炸死炸傷日軍5000余名。日寇驚呼：“最恐怖的就是中國海軍的機械水雷，一想起它我們就心驚膽戰……”

（組稿、責編 鄭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