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營企業的最大風險,恰恰是成功之后的邊界風險。成功,使企業家不知道自己的邊界所在,甚至模糊了自己真正的目標。
翼達礦業集團(化名)成立于20世紀90年代初,老板李天成(化名)抓住了下海的大好時機,看準了礦業這塊低投入高產出的行業,以10萬元注冊資金注冊了翼達公司,并且僅僅兩三年的功夫,就積累了兩三千萬元資產。而后,他又在兩三年間發展了四五個礦井,產值規模數億元。
但隨著競爭加劇,再加上事故頻發,國家的監管力度越來越強,利潤漸薄,于是李天成又意識到該轉型投資了。他憑直覺很快決定在許多地區投資鐵礦、銅礦、鋁礦開采等,結果又發了財。許多老板也都趨之若鶩,紛紛轉投礦業,甚至還有國際資本進入。
李天成又開始思考新的出路了,逐步進軍IT業、藥業和房地產業,并將往日的翼達公司搖身一變成為翼達集團。
李天成投資的商業地產,初戰就在某省城一個商業項目上取得了數億元的進賬。春風得意的李天成于是開始進軍大都市項目,很快打通了各種關系,在京城找到了一個總面積達45萬平方米的大型商業地產項目。然而如此大的項目,資金需求遠遠超出了他最初的預算。
而且,他先是聘請了費用高達2000萬元的商業地產投資咨詢公司為其策劃,同時他還聘了高級職業經理人管理團隊。
結果第一期樓盤銷售非常順利,但由于客流上不來,租戶也就開始欠租、撤租。于是,第二期開發資金在東挪西借中繼續進行,然而資金壓力實在太大,原來的煤炭產業、各種礦業產生的現金流不能支撐二期開發的全部需求,況且自己先后投資的IT業務和藥業也都需要資金。于是,李開成開始違規進行第二期產權的銷售(第二期其實已抵押給銀行,只能進行出租,不能銷售),盡管經理人團隊堅決反對,但李老板一意孤行,無奈之下經理人團隊的骨干被迫辭職。于是他讓弟弟親自負責此項目的銷售,然而二期的銷售遠不像一期那樣火爆,而銀行的貸款、利息也越背越多。
李天成正在犯愁的時候,突然檢察院進入了他的辦公室,原因是翼達集團涉嫌違規銷售,并把該商業項目查封。李天成身陷囹圄后,由于群龍無首,余下的IT和藥業、礦業、煤礦項目也都陸續關門破產。
過去的成功能規避未來的風險嗎?
通過案例不難看出:李天成不僅有敏銳的眼光,同時有非常快速的行動力。
首先,不斷地抓住時機。實際上,這很能代表李天成做生意的方式,他一直是在依靠自己敏銳的市場嗅覺,“抓”新的市場機會。
其次,決策和行動都很快。他總能快速地“抓”住新的市場機會,在這個行業里迅速賺錢,當有更多的人跟進時,又快速地去“抓”新的市場機會,然后在新的市場中再去快速致富,快速地使資金回籠。
李天成的每一個決策都是非常的迅速,看準機會馬上去行動,然后取得成功。然而,“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他在這個一“抓”一“快”的過程中,忽視了自己快速決策的目的是什么。雖然他之前可以迅速致富,實現高利潤,但是他還要追求高利潤的持續高速增長,這其實就很難了。
所以,在要實現高利潤增長的前提下,李天成就必然要進行多元化經營。
然而涉足一個陌生的領域,僅憑偶然的成功,就想去賺取更大的高利潤增長的成功,實際上有冒險的成分。人們常說“高風險,高回報”,要想有高回報,又怎么能避免高風險的代價呢?
所以,這是多元化的戰略選擇中,始終糾纏不清的問題。最后,李天成的高風險都實現了:資金鏈斷裂,甚至鋃鐺入獄。
是機制問題還是人的問題?
首先,到底是機制問題還是人的問題。這兩個因素中,到底哪一個因素,更能規避我們民營企業現階段的經營風險?目前,民營企業想通過企業機制來規避風險,尤其是想規避經營者的風險是不太現實的事情。因為,當股權處于絕對控股的時候,任何機制都是難以起作用的。也就是說,當一個人有絕對控制權的時候,任何預算、任何制度都可以改的時候,就很難去約束他。因此,對于民營企業來說,核心問題還是在于人。
對于民營企業來說,即使機制是自己親手制定和建立的,在某種特殊的情況下,也會有在執行中去改的可能。尤其是在規模尚且不大,而且有一個領袖型領導的民營企業中,這種事情就難以避免。團隊是在這個機制內建立起來的,機制都靠不住,難道機會中的人就能靠得住嗎?再加上企業運行中,會有許多不可預測的因素,因此,這時最靠得住,并且能真實解決問題的,還是民營企業家自己。
因此,民營企業家在企業的這個階段,規避風險的惟一辦法就是自我修煉。如果你只是單獨的送團隊去培訓、去建立機制,而并不進行自我提升,最后恐怕還是不能解決個人帶來的風險問題。
是投資型企業還是實業型企業?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然而,能真正的“知己”其實就是非常難的。作為民營企業家,你是否清楚自己想做一個什么類型的企業家?
如果把民營企業家分為兩類,一類是投資型,一類是實業型,那么,這兩種類型就一定有不同的做法。
如果你想做一個實業,顯然要關心的是如何去成就一個事業。比如:首先要有一個把事業做成的遠大理想,并且一定要考慮到這個事業的資金回報率。因為,只有在此前提下,才能更專注于事業,才能專注于事業的長遠發展,才能耕耘出一片廣闊的天地。因此,做實業就迫使你不得不去關心穩健的因素,比如:產品、市場、團隊、研發、財務、授權等問題。只有在這個基礎之上,你才能安心地把事業做下去并且做好。
但是如果你僅僅是作為一個投資型的企業家,那么關心的自然是投資回報率。這時,你的心態可能就更像一個狩獵者。就像農業經濟和農牧經濟的不同,投資者就像個游牧者,是狩獵者,在狩獵的情況下,關心的不可能只是專著和穩健,一定是我如何在更多的方面,獲取始終都同樣豐厚的利潤增長,而不僅僅是利潤。投資者是不滿足利潤的,而是像上市公司、風險投資公司一樣,追求持續的利潤增長。
所以,每個民營企業家應該清楚自己到底是屬于哪一類,從而明確自己更應關注的角度。
案例中的李天成,更像是一個投資型的企業家。他并不關心把一件事業做成,他關心的就是怎么能掙更多的錢,實現更高的利潤增長。
而現實中的問題,也常常出在這兒:一些企業家往往把實業與投資攪在了一起。一方面關心投資回報率,但是一方面又不能超脫出來,凡是都要事必躬親,甚至一個小的決策也要自己拍板。比如:李天成就不聽高級經理人團隊的勸告,即使骨干負氣辭職,也要按自己的想法做事,最后甚至是自身不保。其實,李天成既然已經花了2000萬請了策劃公司和經理人團隊,其實就是一種授權的行為,而李天成卻還抱著做實業的心態。這種內在的沖突,就產生了很多問題。
因為,做投資實際上不需要什么真正的使命感,需要的其實就是一種準確的市場眼光,說通俗一點就是一種惟利是圖的敏感度。
在這個案例中,有一個細節:就是當煤礦的安全事故頻發,國家對此控制監督嚴格之后,李天成就放棄了這個產業。因此,不難看出:在他的邏輯里,抓安全是需要投入很多成本的,于是,寧愿放棄,也不能讓利潤增長率降低。安全作為企業的基本成本都不愿意投入,可見他根本沒有對這個事業的執著追求和使命感,或者也可以說,是因為沒有使命感約束他,而使他無法做到專注。
因此,企業要永遠盯緊目標,不要管別人怎么說三道四。如果你打算做一個實業,就不妨先給自己設定一個底線,自己是不是輸得起。但如果你根本沒有考慮過這件事情,那么很可能就從冒險變成賭博了,這就會致命。
如何減緩經營者的個人風險?
從案例中,不難看出:老板李天成過于集權,導致他無論哪個產業出了問題,都會受到牽連。在公司治理結構當中,他完全沒有必要在任何子公司都由自己擔任法人代表,這樣會讓各種風險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那么,當經營者一旦發生意外情況,企業怎樣才能維持正常運營呢?
比如:企業應該及早設置一個預備班子,或者叫臨時決策團隊,他們可以代替經營者行使企業經營的權力。
同時,企業也應該借助于潛水艇原理,在企業里設置一個獨立的密封艙。比如:利潤結算中心相對獨立;再比如:業務流程方面有一個相對封閉的團隊,致使不會導致多米諾效應。
本刊在兩會期間采訪海星集團總裁榮海時,他說他有一個這樣的提案:中國銀行業應該建立一個企業援助機制,太多的好企業因為一朝不慎而身陷泥潭。比如:現金出問題了,于是四處都來逼債,這樣企業就只能破產了。而西方一些國家就有類似的制度,在企業遇到危機的時候,企業可以進行危機托管,使得投資方可以進入它的運營,而不是去逼債,從而渡過這個危機時期,慢慢恢復造血機能。甚至,有的企業后來又成為了非常優秀的企業,這種機制的社會成本和經濟成本其實也最低。
(本文觀點摘自奇正管理俱樂部嘉賓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