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說法是從電影《綠茶》里聽來的,忘了里面哪一個角色,慢悠悠地、煞有介事地說:你不是我的那杯茶。
想要找到自己的那杯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口味,還有身體與胃口的承受能力。更有一種可能,假如人人都愛碧螺春,你也會跟著傾倒,直到遇上了老君眉,才發現原來自己的那杯茶在這里。
柳如是的愛情生涯可以視為尋找一杯茶的過程。17歲那年,她愛上了超級帥哥陳子龍,還寫了一篇花癡之作《男洛神賦》,極贊其玉樹臨風俊逸瀟灑,可見她意亂情迷的程度。當然了,陳帥哥不只長得好,還是才子、愛國志士,最后光榮地犧牲在抗清戰斗中,是寫進了青史的光輝形象。
陳子龍就是人見人贊的碧螺春,但他未必適合柳如是。柳如是本來就不是一般女子,別說跟尋常女子比,就是在她的同行中也是一個異數。
張愛玲早就總結過,男人心中的女人無非白玫瑰與紅玫瑰兩種,董小宛是白玫瑰,雖然揚名風月場中,但她“非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把從良當作了轟轟烈烈的理想,試圖用一個妾的形象洗刷掉舊有的全部風塵。顧眉則是紅玫瑰,嫵媚妖嬈,用盡層出不窮的女人小手段,將男人籠絡在自己身邊。而柳如是既沒有白玫瑰的溫良,也不肯像紅玫瑰那樣以進為退欲擒故縱,她的個性張揚剽悍,當她想愛時她不會等待。白壽彝先生在《中國通史》里說,柳如是追求陳子龍從盛澤追到松江,屢屢自稱女弟,而陳子龍卻是嚴正而不易親近的男人,他非常反感柳如是“放誕”的作風,根本懶得搭理她。陳寅恪先生另持一說,考證出倆人曾一度同居過,但陳子龍最后還是受不了柳如是的“放誕”,另從良家女子里物色了小妾。就算陳寅恪先生考證得沒錯,他們的愛也只是一個誤會,陳子龍短暫迷戀的不過是柳如是的色相,他們的靈魂有著不同的質地。陳子龍曾寫過一篇文章,贊揚那些在兵亂中為保貞潔而集體投井的女人。陳子龍心里真正推崇的是合乎傳統婦道的女人,看一看他全部的人生履歷,就是傳統觀念中的那種“好”男人形象。柳如是與他的理想是背道而馳的,她倜儻不羈,泥沙俱下,她那樣一種恢弘浩闊的風塵氣,也注定只會成為一個男人的風塵知己,而不會是低眉順眼的妻妾。
愛上這樣的女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個男人必須有足以與之匹配的力度,除了足夠的才華、地位、經濟基礎,還得有雄渾的胸襟與魄力。柳如是的命好,就是那樣多少年也不出一個的男人,居然也讓她給碰上了,那個男人就是錢謙益。
錢謙益與董小宛有過一段煙火緣分,只是他們都不是對方的那杯茶,也就無疾而終了。后來,董小宛愛上冒辟疆,錢謙益幫她贖了身,并親自把她送到冒家,光憑這一點,錢謙益就比唧唧歪歪的冒辟疆強許多,哪怕是蜻蜓點水的緣分,錢謙益對交往過的女人也不吝柔情。錢謙益的器度也比陳子龍大,當柳如是放出話說嫁人就嫁錢謙益時,他不但沒有被嚇跑,反而一拍即合,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韙,以正妻的禮儀把柳如是娶回了家。傳說柳如是第一次拜訪錢謙益便是身著男裝的,如此更加“放誕”的做派,可放在一個靈魂圓渾的男人眼中,卻是風情萬種的。
與其勉為其難地為男人改變自己,不如另起爐灶重新選擇。每一個女人都有機會尋找到屬于自己的那一杯茶,只是運氣不好的話,要準備經歷一番輾轉流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