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有獨鐘話白菜

每年到冬季大白菜上市的時候，便有菜農蹬著滿車的菜在院子里吆喝著賣。白菜一棵棵的結實厚壯，引得路人紛紛圍上來，講價錢，剝老葉，直剝到水靈靈的嫩葉，滿院子便飄散著白菜特有的甜甜的清香，在寒冬清冷的空氣中，特別地沁人心脾。

論樣貌，在蔬菜中，白菜屬于漂亮的美人了。它白生生地水嫩，潔凈素雅，豐腴肥碩，呈半透明的白綠色，氣味芬芳，看似最平凡普通，其實最具高雅氣質。

我們經常食用的許多蔬菜，例如茄子、土豆、西紅柿、胡蘿卜等，都是由異域傳入的，而白菜則是我國的嫡系蔬菜。白菜古時稱“菘”，我國新石器時期的西安半坡村遺址中就出土有白菜籽。但古時的許多蔬菜，大多口感不好或缺乏營養，漸漸被淘汰掉，而白菜則令人久吃不厭，一領風騷數千年。

白菜味道鮮美。蘇東坡曾夸獎大白菜說：“白菘類羊豚，冒土出熊蹯”。把白菜比作肥豬鮮羊，素中熊掌。范大成的詩集中有“撥雪挑來塌地菘，味如蜜藕更肥濃”的絕句，更加生動地道出白菜的肥甘香醇。

白菜味道清甜，淡而有味，口感柔嫩細脆，素凈淡雅，不奪人味道，與什么燒在一起，就是什么味。所以白菜可炒，可拌，可煮，可燴，可生可熟，可葷可素，吃法多樣。生吃可涼拌菜心、酸辣白菜幫，開胃爽口；清炒小白菜，只簡簡單單地加以一撮肉末、一把蝦皮，就甜脆清香，美味得很；做湯便可配肉丸、木耳或豆腐片，更是細嫩滑爽；但它最喜見葷腥，燉肉格外芳香滋潤。每到冬季，便有人專門配好燴菜的材料，四五元錢一份，五花肉、小酥肉、白菜、丸子、豆腐、粉條、蒜黃等，每樣抓上一把，拿回家加骨頭湯用沙鍋一燉，葷香四溢，誘人得很。

白菜營養豐富，富含維生素和纖維素，而且具有較高的藥用價值。民間有“魚生火，肉生痰，蘿卜白菜保平安”的說法，清代《本草綱目拾遺》中也說白菜“甘溫無毒，利腸胃，除胸煩，解酒渴，利大小便，和中止咳，冬汁尤佳”。

白菜價格也很便宜。過去冬季幾乎沒有其它蔬菜，每家儲存上幾百斤白菜、蘿卜，過冬才有了保證。現在物質豐富了，一年四季鮮菜不斷，但老百姓盤中仍少不了白菜。前幾天，我去逛春節市場，各色蔬菜可謂琳瑯滿目，再一看價格，蒜薹、黃瓜、豆角、茄子、辣椒都在5元錢左右，韭菜、西芹、西紅柿也在3～4元，令人望而生畏；而且這些菜都是在大棚里加化肥養的，它們見不到陽光，生長時間短，營養并不見得好。還有科學分析說，反季節蔬菜含有過多的激素，對人體極為有害。而白菜從收完小麥便種下，要在地里生長近半年，盡吸陽光厚土的精華，慢慢蓄積著營養和力量，怎能不甜潤滋養？而白菜一元錢能買4斤，兩元錢買回去一大棵，便成為包餃子的鮮美材料。白菜透露著對尋常百姓的體恤關照，說它是老百姓的當家菜一點不假。

我對白菜還是極有感情的。1985年在濟南上學的時候，生活較為艱苦，一個月只有30塊錢菜金，吃細菜顯然是不夠的；而山東的大白菜特別味美價廉，于是就成了我們這些清貧書生打菜時的最佳選擇。魯迅先生曾說山東的大白菜用絲線捆了，一只只掛起來，尊為“膠菜”，其實白菜也確以山東的為上選。濟南的大師傅又特別擅長做奶湯菜，即使是素燒白菜豆腐，湯汁也乳白濃厚，味道也十分甜潤鮮美。特別是寒冬季節，數九寒天，早餐往往僅是半個饅頭和幾根咸菜，經過一上午的學習，不到中午，便腹鳴如鼓，饑寒難耐。直等到下課鈴聲一響，便從教室直奔食堂，打一大碗米飯，上面高高堆著素白菜熬豆腐；菜湯濃白如牛奶，豆腐軟軟顫顫，熱氣騰騰，最能滋養人瘦弱的身體和轆轆饑腸，吃下去心有底而中有實，全身心便洋溢起一股暖洋洋的幸福感，其滋潤舒服，不可言狀。

涮火鍋更離不了白菜。前幾天朋友相聚，提議在家里吃火鍋，我翻遍整本《重慶火鍋菜譜》，野味火鍋、海鮮火鍋、什錦火鍋，無論檔次再高，竟然沒有一種少得了白菜的。涮肥牛嫩羊，魚鱉蝦蟹，總嫌油膩燥熱，涮上幾片素凈的白菜，可盡吸油膩，清淡口味，熄滅火氣，平衡營養，同時葷料里面也因有了白菜的佐味，而平添了甘芳，香味更濃。

大雪紛飛之日，和親朋好友一起，團團圍定大圓桌，有葷有素、五彩繽紛地涮火鍋，那暖洋洋的親情友情便也濃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