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50-60年代,著名相聲演員馬三立曾經說過很多關于舊社會算卦的事兒,非常出彩兒。其中一個段子說的就是某個媳婦找不著戒指了,請一個盲人卦仙兒幫忙算算。馬三立可謂快人快語:“你兩只眼睛看得清清亮亮的都找不著,問他一個嘛玩意兒看不見的瞎子,這不是倒霉催的么?!”
2004年6月,北京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致福軒。倫敦經濟學院院長戴維斯爵士做關于英國銀行監管體系對中國銀行業啟示的專題演講。演講后,有記者提問:“中國很多銀行的壞賬率高達百分之十幾甚至幾十,請問戴維斯爵士對銀行壞賬問題的解決有什么建議?”戴氏答:“英國銀行的壞賬率在1%左右,不是什么大問題。我對這個問題沒有太多的經驗和研究。”
2004年6月,杰克韋爾奇訪華。中國企業家追捧韋爾奇于北京、上海兩場高峰論壇,據傳與會者可以付15000元人民幣問一個問題,當面討教韋爾奇。某企業掌門人不惜重金七問韋爾奇。其中一個問題是如何快速實現該企業與新近兼并的一家外國同業企業的整合,并使之良好運轉、快速贏利。韋爾奇回答得很精彩:“14年前我也面臨同樣的問題,正是因為沒有很好的答案,才把它(企業)賣掉了,沒想到今天它又被賣到了你的手里……”
媳婦問卦,可能在于沒文化,缺乏起碼的分析力。卦仙兒憑經驗至少可以判斷戒指大概可能失落的區域,水缸邊、鍋臺前之類。所以,仔細說來,卦仙兒不是沒有用處。問題是,這種問題是否需要請教卦仙兒,因為卦仙兒是要收費的。媳婦是否應該自己有所思考?說得好聽點,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說得難聽點,這個媳婦有點兒弱智。但知道自己弱智,而求教于比弱智者更有經驗和分析能力的人,也不能不說是弱智者的智慧。由于這種媳婦的存在,卦仙兒就有飯吃。當然,很多企業管理咨詢公司也就有飯吃。
企業管理者應該問什么問題呢?這個問題其實是應該留給企業管理者自省的問題。
曾有智者指點病人如何看病,準確地說,如何看醫生。管理者不妨借鑒一把。
病有三種。第一種病是現有醫術知道的并能夠治療的,這種病不治有害,治則通常有效,容易痊愈或控制。比如,胃潰瘍。這種病通常是要找醫生治的。第二種病是不看醫生也會自己好的,看了可能稍微好得快一點。比如流感。第三種病,現有醫理無法理解和解釋,現有醫術和藥品無法治療,不去看醫生,治療不好;去看醫生,照樣也治療不好,幾乎是看了也白看,比如某些惡性腫瘤。
智者言:第一種病最需要去看醫生而且最好是去看醫生,這是他們拿手的也愿意做的活兒;第二種病最好不要麻煩醫生,這不是他們拿手的,但醫生往往喜歡這種活兒,這是因為他們可以把你的自然痊愈打扮成自己的功勞,并且收費不菲;第三種病主要是你和上帝間的關系,和醫生沒太大關系。如果上帝賜你奇跡,你就享受奇跡,但千萬不要把醫生當成上帝。
醫生的職業訓練和任務是準確地判斷和有效地治療他們能治療的疾病,而不是拿你當樣本嘗試奇跡在你身上是否會發生。當然,醫生和上帝之間還有研究人員。但在研究人員對第三種病的研究沒有實質進展時,你可以假設他們不存在,除非你愿意當他們的實驗樣本。
因此,管理者首先需要搞清楚的是:哪些問題自己可以解決,哪些問題必須請人幫助解決,哪些問題是自己和他人(比如咨詢公司)誰都解決不了的。
杰克韋爾奇號稱超級管理天才,職業經理人的典范。如果杰克果然神奇厲害,所向披靡,那么,連杰克都玩不轉的業務,別人再玩,能玩出什么花樣呢?問杰克又有什么意思呢?杰克主政GE的時候,要求GE的每個戰略業務單元都在其行業中數一數二。疑難雜癥業務都批發給專科醫院和那些在具體操作過程中自認為比杰克更能解決這些疑難雜癥的CEO們了。所以要問杰克,還是問他拿手的本事,比如如何選擇和考察管理團隊等,而不是問那些杰克已經拒絕診治的疑難雜癥。
現在中國企業管理者面臨的問題不是我們是否應該向GE(或其它標桿)學習,而是怎樣向GE學習;不是應不應該請教杰克,而是要弄清楚應該向杰克請教什么。
外國人對中國的事情未必了解。中國的事情,外國的業界高手也未必見過。而我們很多國人似乎認為外國人都非常了解中國,或者非常在意這種了解。
2004年柏林愛樂的年度森林音樂會上,中國鋼琴家郎朗擔任獨奏,與該團合作演出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鋼琴協奏曲。中央電視臺音樂頻道主持人在中場休息時采訪了指揮賽蒙瑞透爵士。主持人提問:“您為什么選擇一個中國鋼琴家擔任今天的獨奏?”賽蒙爵士回答說:“我選擇的是一個優秀的鋼琴家,而他碰巧是個中國人。”
說來也怪,行文至此,我眼前老是閃爍著這樣一幅臆想的畫面:已退休的歌劇巨星男高音帕瓦羅蒂在首次訪華20年后再度來到北京。有記者問:“帕瓦羅蒂先生,作為歌劇大師,您認為振興京劇關鍵在于什么?”
摘自《決策就是拍腦袋》,參見“本刊9月薦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