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匯率調整的兩難抉擇

2002年以來，美元開始貶值，在世界經濟低迷的情況下，中國經濟逆風飛揚，出口勢頭異常迅猛，外資源源不斷流入，外匯儲備一再創出新高。在這種情況下，國際上要求人民幣升值的呼聲不斷，國內學術界和政府部門關于應否調整人民幣匯率和改革人民幣匯率制度的討論也趨于激化。

目前，人民幣匯率的爭論基本分成兩類:一類主張升值，一類主張保持穩定。那么，人民幣匯率確實被低估已不是爭論的焦點，但對我國宏觀經濟的影響到底有多大?我國從長遠和全球的發展考慮，為什么在升值壓力面前猶豫不決?

一、人民幣匯率面臨升值的壓力與實質

美國從1995-2002年以來對外保持了強勢美元政策，雖然促進了同期美國經濟的增長，但也帶來了巨大的負面影響，巨額貿易逆差令美國當局很是為難被動。當未來匯率走勢集中體現在美元、歐元、日元和人民幣的博弈上時，美元在2002-2003年初的美元貶值過程中，美元相對歐元貶值幅度很大，但是對日元貶值幅度很小。出于歐洲的貿易保護主義壓力和雙邊政治關系的考慮，歐元繼續升值幾乎不可能。在美元貶值過程當中，美國政府一再向日本政府施加壓力，因此日本政府一方面擔心升值會讓已經競爭白熱化的出口產業雪上加霜；另一方面擔心如果貨幣當局繼續干涉外匯市場阻礙日元升值，勢必會遭到美國反對。

在這種背景下，美國和日本都把矛頭指向人民幣，均出現了要求人民幣升值的言論。日本宣稱中國向外輸出了通貨緊縮，美國則要求中國實行更加靈活的匯率制度，其真實動機都是希望中國承擔世界經濟調整的沉重成本。

二、人民幣匯率升值對我國經濟的影響

人民幣匯率相對于美元升值無疑將對我國經濟產生重大的影響，匯率調整是一柄雙刃劍，有利也有弊，我們認為人民幣匯率升值對我國經濟的利弊影響主要有如下幾個方面：

（一）利益在于本幣升值表示人民幣的購買力增強了，中國的資產相應值錢了，這有利于中國的進口，有利于我國企業的對外投資，也有利于我國公民的出國消費（如留學，旅行）。人民幣升值有利于中國GDP國際地位的提高，有利于我國外債還本付息壓力的減輕，也有利于給我國目前發生的通貨膨脹現象降降溫。

（二）弊端在于若調整匯率，中國的出口商品價格將相對提高，不利于我國出口，大批國內企業面臨倒閉危險，吸引海外投資的優勢減弱，社會福利懸殊的現象將更加嚴重，加劇低收入群體的支出負擔。國內外游資投機套利的風險加大，使中國農業處于更加不利的地位，進一步加大我國的就業壓力。

三、人民幣匯率調整遲疑的原因

既然有利有弊，權衡利弊到底人民幣能否升值應該有一個決斷了，那為什么還在爭來論去呢？溫家寶總理在兩會的答記者問中是這樣回答的：匯率形成機制是一個條件問題，人民幣是否升值是一個時機問題。

為什么呢？

匯率作為一種價格，匯率是由市場決定的；作為政策工具，調整匯率是要影響市場主體的經濟行為。因此，在事實上，每個國家和地區的匯率確定首先是一個經濟主權問題，即各個國家和地區總是從主權經濟的發展和社會穩定角度來考慮匯率機制和匯率水平的選擇，并不存在完全由國際市場決定的匯率問題。“布雷頓森林體系”的解體、“廣場協議”的生效以及歐元的誕生就是這一反映的突出表現。

匯率的變動能否起到有效的調節作用，關鍵就在于該國的市場機制是否完善，在于該國的市場主體能否對匯率所導致的成本及收益的變化做出靈敏的反應，以便根據匯率的變動作出最佳的決策。要研究一國的匯率問題，就必須將該國的匯率與該國的市場主體狀況及該國市場機制的效率聯系起來。

在中國需要特別強調的是：按照市場規則來形成人民幣匯率，將受到中國境內各方面因素的強烈制約，其中既包括宏觀經濟、企業發展、金融改革、資本賬戶開放和法制環境等諸多因素，也包括政府職能轉變、產業結構調整、就業、社會保障體制和三農問題解決等諸多方面，這說明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在深層上是受經濟主權制約的。就目前中國的體制來說，既不能獲得匯率調整所帶來的利益，也不能消除匯率調整所帶來的損失。

企業是市場的主體。問題的關鍵在于占絕對優勢的國有企業在產權結構存在著內在的缺陷，國有企業并不是一個合格的市場主體，或者說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市場的企業”。因為：國有企業沒有真正獨立的財產，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獨立法人；由于國有企業的所有者“缺位”，無人真正擁有企業的所有權及剩余索取權；國有企業的剩余索取權和剩余控制權界定不清、配備不當或相互無關，因而國有企業缺乏內在的自我激勵和自我約束機制。

這種情況下，匯率這種價格是難以起到其應有的調節作用的，也就是說，在產權制度不規范的基礎上，人民幣無論升值還是貶值，都難以達到預期的效果。

（一）贊成人民幣升值的主張忽略了中國目前的制度，難以實現人民幣升值的好處

1．人民幣升值雖然有利于降低國內企業的進口成本，但是在國有企業沒有自我約束機制及投資主體不承擔投資風險的情況下，因人民幣升值造成的進口品價格下降有可能導致盲目進口的情況，從而可能使中國的貿易順差迅速轉變為貿易逆差。

2．由于無人真正擁有國有企業的所有權和剩余索取權，國有企業的經營者就不可能有真正的自我激勵和內在動力不斷的開發和采用更先進的技術，并不斷改善經營管理以最大限度地降低成本，在這種情況下，人民幣升值是否促使國內企業進行技術創新，從而推動國內的技術進步及產業升級顯然是有疑問的。

3．在中國證券市場的產權制度基礎存在嚴重缺陷的情況下，允許大量的資本進入，將有可能導致中國證券市場的波動，從而不利于國內經濟的穩定。1997年泰國的金融危機就是最好的例子。

4．目前鼓勵國內企業對外投資無疑將導致侵蝕國有產權及規避國內產權風險的制度性資本外逃，這不但會影響匯率的穩定及國際收支平衡，而且會降低國內資本形成率，減少國內就業，削弱國內稅基，等等。

（二）反對人民幣升值的主張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中國的經濟問題

1．人民幣升值確實對中國的出口不利，僅僅依靠匯率保護，不能從制度上促使企業進行技術更新，降低國內產品的成本及提高產品質量，長期來看只有使企業成為真正的市場主體，從根本上提高我國出口企業的國際競爭力，使中國的進出口貿易真正建立在比較優勢的基礎上，并由此而減少財政補貼，這才對中國的經濟有利。

2．從就業的角度看，繼續鼓勵資本壓抑勞動權利，促使勞動密集型產業盲目擴張，勞動時間的延長，工資和勞動保障的削減甚至童工的出現，都在加劇勞動力過剩。

3．中國的農產品之所以價格高而缺乏競爭力，中國農業生產率低下及成本過高，因此，單純依靠匯率政策的保護并不能解決中國農業的競爭地位問題。

4．人民幣升值確實會使外商在中國進行直接投資的成本上升，但這將大大提高中國利用外資的質量。事實上，中國目前最缺乏的并不是資本的數量，而是有效利用資本的制度。外資不是越多越好，特別是外向型的勞動密集型產業過度發展。

5．認為人民幣升值會形成升值預期這一觀點是值得商榷的。因為恰恰是在人民幣本應升值而沒有升值的情況下才形成升值預期，政府人為地維持匯率的固定等于是為國際投資者消除了匯率風險。亞洲金融危機的一個教訓就是：政府在本國貨幣出現貶值預期的情況仍試圖固定本國匯率，結果為投機者提供了對本國貨幣進行攻擊的機會，并最終導致金融危機。

6．大規模的熱錢以及過高的預期會使人們的操作產生許多不確定性，這些資金稍有動作，產生的影響將是不可估量的。只有建立合理的資金市場，使國內民間外匯資本有一個合理的投資渠道，才能從根本上避免人民幣升值預期。

由于我國目前的制度約束，人民幣匯率政策實際上處于兩難境地：人民幣不升值不利于中國經濟效率的提高及經濟的長期增長；但人民幣升值又不但難以實現其應該帶來的利益，而且會給中國經濟帶來相當的負面影響；同時，在這種制度約束下，實行固定匯率制度不利于中國經濟的市場化及國際化，但實行浮動匯率制度又不利于中國經濟的穩定。

四、結論：人民幣是否升值要考慮中國經濟的市場化

以上分析實際上已充分說明，如果一國沒有建立合理的產權制度及由此而形成有效的市場制度，如果一國的許多市場主體并不是真正獨立的產權主體，因而沒有真正的內在動力和壓力對因匯率變動所導致的成本及收益的變化做出靈敏的反應，則匯率的變動就難以有效地發揮作用。

事實上，目前之所以在人民幣是否應該升值的問題上出現如此迥然不同的觀點，關鍵也在于中國經濟還沒有真正實現市場化。隨著世界經濟一體化進程的加快，在金融全球化和資本自由流動的條件下，只有建立起真正的市場化體系，我們才能在匯率的調整中趨利避害，才能促進中國經濟的進一步發展。

（作者單位： 內蒙古大學經濟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