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私募、企業治理形式到資本的市場的相關制度建構,中國經濟的參與者們必須對國家的資本戰略有所思考并提出建設性的主張,以獲得更加有利的制度環境。
本市場現有制度 不利于本土企業融資安排
一些人看好某一產業方向,并愿意承擔這一生意的風險,于是向另一些人宣傳這一項目的良好前景,希望從后者那里獲得資金,并許以固定回報或共擔風險收益的股權。這些私人約定并沒有參照或事先獲得官方性質的許可,因為它們的條件中帶有相當的不確定性,無法套用任何以往的成形規范。這樣的實踐活動在今天中國的許多語境中,常常帶有“非法集資”的嫌疑。
換個場景,這些人均持有海外護照,即使所涉及的產業在中國本土發生,只要其協定是在中國領土之外簽訂,許多行為則被稱為“私募”,或“資本運作”,這些活動資助了今天中國的許多產業,從電子游戲到商業銀行。
這并不奇怪,今天中國本土的產業家們幾乎不能更多地指望這些將給他們帶來更多靈活性的融資安排。在維護金融穩定的大局和缺乏更加成熟的法律環境的前提下,任何創新性的融資性活動在中國都需要納入更加明確的規范框架。這常常意味著一個明確的主管機關——銀監會、證監會或保監會和復雜的審批活動。
盡管工業界和金融界打破這一局面的呼聲日高,但現在還沒有什么好辦法來促進這一進程。一個解釋是,在更成熟的市場環境中,“私募”類的非規范性融資安排更多是面對具有相當資產和投資經驗的個人或機構,他們有能力過濾那些勸誘信息或承擔自己行為的風險;而在中國,最后往往是一些最沒有信息消化能力和自我保護能力的群體受到傷害。
然而,在中國市場全面開放、競爭進入世界級水平的今天,立法和行政管理方面的審慎對許多特定產業中的特定企業的資本供給來說,難免不夠寬松,甚至過于拘束。

設想以當今市場競爭的速度和殘酷,如果盛大數碼娛樂公司和國美連鎖電器集團(這兩家分別在美國和香港上市的公司使其主要控制人名列“《新財富》500富人榜”前兩名)按照平均等待兩年的時間在國內上市,它們將無法獲得今天的市場主動和優勢。在中國的互聯網領域,參與者只有在海外上市和倒閉兩種終極出路。在中國零售產業的革命性力量——連鎖商業的圈地戰中,無法獲得持續性融資的公司如普爾斯馬特已經破產,樂購也選擇了出售。
在這種環境里,任何影響資本形成和供給速度的制度都將對最終的產業所屬權產生決定性的影響,而現有的制度環境,往往有利于來自海外的企業。
中國金融立法尚未做到“外張內弛”
中國資本市場在這樣的壓力下,將產生制度性變化,包括《公司法》的修改和金融監管部門領導的講話在海內外都受到了廣泛地重視。各西方主流財經媒體均聘有“中國觀察家”發表各種看法,產業公司也雇傭了更多的戰略和市場分析員。一些發達國家的政府和工商界更是資助一些獨立研究機構進行系統研究。與之對應的中國產業界和新聞媒介也進行了前所未有的公開討論,其中許多評論甚至已經涉及到了政府機構高層管理人員的任免對政策實施的具體影響。
由于資本市場的利益計算非常清晰和公開,金融立法和管理行為的一舉一動都更加容易引起加倍的議論。例如在擊破1000點的股市,議論都建立在“股市低迷、機構和股民都沒有賺到錢”或者“虧了許多錢所以得有人來負責、之后如何使‘市場振作’然后大家又都有錢賺達到皆大歡喜局面”的基礎上。這種討論且不說對錯,本身就忽視了股市低迷的好處。股市低迷,大家持有的紙面資產顯得非常不體面,但是話又說回來,以前持有的巨額紙面財富又何嘗不是鼓勵了社會的浮躁心理。從資本市場的成熟和發展來說,資本圈本來就并非股市圈。股市低迷的時候,資本的流動仍然在進行。隨著股市整體估值的降低,正是推出債市和其他金融手段的良好時機。上世紀70-80年代的西方股市低迷階段,正是現代金融思想、金融創新和金融制度建設最為頻繁的階段,所以才有 90年代新經濟時代的良好開端。做空機制的重新抬頭(通過各種對沖基金)和“杠桿收購”都在此階段蓬勃興起。
事實上,從制度基礎而言;中國的公眾公司股權市場和美國的管理結構并沒有太大差異,都遵循附圖的邏輯。
這種以披露為核心的體系,設想是先決定“披露什么”,然后逐步完善“怎么披露”。根據現在中國證監會的公開文件,第一步建設已經基本形成脈絡,成為證券市場有序進行的主要框架。但是從各國的實踐來看,“完善”這一步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幾乎是每有100字的披露內容,就應當有超過數千字的如何披露。否則市場中就會充滿人為決定的現象,為未來的執法工作留下隱患,或者可能造成中介機構因過于避免風險而無法進行業務或創新活動。比如最近美國通過《薩班斯——奧克斯利法案》(The Sarbanes-Oxlev Act)后,中介機構的活動一度低迷,大家都怕犯錯誤而束手束腳。但是美國證監會對證券立法的解釋 (Interpretation)一旦清晰(最近剛剛頒布證券法中對律師和會計師的有關規定的理解),各個中介機構就又熱火朝天地開始設計新業務。因為無論是在哪個國家,市場參與者最怕政策不明朗,經濟不死不活,誰都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一旦證監會發布了它對新的證券立法的理解,中介機構就知道底線在哪里,可以放心大膽地開展業務。
中國的金融立法雖然吸收了各國立法的許多精華,但是還未能做到“外張內弛”。有些條例規定過于細致,使金融機構的業務開展形式趨同,無法通過市場創新來做到互相區別。而國內的金融機構除了追搶業務以外也沒有動力去培養市場、教育客戶,甚至不注意宣傳自己。
而資本市場的進步,到今天應該更多地體現在繁瑣制度具體而微的改進和嚴肅執行上。社會和公眾不應當過分期盼戲劇性場面的出現和政府部門英雄般地救市行為。
因此,從私募、企業治理形式到資本市場的相關制度建構,中國經濟的參與者們必須對國家的資本戰略有所思維并提出建設性的主張。
資本決定論顯示經營者 應致力獲得更佳制度環境
中國進行開放的目的,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引進技術。在國有企業和本土民營企業與跨國公司的競爭中,技術手段(從產品工藝和管理體制》的劣勢常常被描繪為勝敗的關鍵。而這種邏輯在今天看來是相當片面的。
是資本,而不是技術,在決定著產業的所屬權。設想一下,只要擁有充足的資本,工程師和經理都是可以雇傭的。在一個更具有象征意義的例子里;聯想電腦收購了技術更加“先進”的IBM筆記本電腦品牌 Thinkpado在此項交易后,就純粹的技術水平來說,聯想已經優于向來不以技術見長的主要對手戴爾電腦。可是,幾乎所有的產業評論家都對其是否可以擊敗戴爾表示懷疑。
如果說這種說法過于“資本決定淪”的話,或者我們可以從另一角度進行考慮:美國經經濟的競爭力是來自哈佛這樣的文科學校——優勢在于法律制度和工商管理,還是麻省理工學院——優勢在于科學和工程技術?毫無疑問,商業社會的主流立場對這個問題從來不會含糊一只要有了深謀遠慮的資本制度,適應市場發展的科技自然可以得到良好的資助而誕生。相反,單純的科技水平(例如前蘇聯的軍串科技)在缺乏相應制度環境下,也未必會造福社會。一句話,當然是擁有哈佛要重要于麻省理工學院。即使從中國自身的改革開放發展實踐來看,今天還在生存的企業,也都是源于更優良的資本結構和資本持續的低成本。
從國有企業到民營企業,中國的經營者需要更多地與決定資本分配的立法和管理機構合作,以獲得更加有利的制度環境。他們不應該為一些似乎有理的“技術因素”,無論是眼花繚亂的電腦信息系統還是更加顯得神秘莫測的“風險管理”擾亂視野,這些并非是來自海外的跨國工業公司或者金融機構的優勢所在。無論是否犧牲“市場”,中國引入這些“技術”也無助于提高競爭力。
中國本土也從來不缺乏資本——在房價高企的今天,上海高樓中的許多狹小單元價值都以百萬元計,這足資助浙江建設具有世界先進水平的工廠。但是,從這種凝固的財富轉化為具有動能的產業資本,仍然需要更加革命性的制度建設,從房屋擁有手段的公司化(例如建立住宅合作社,即housing cooperative),到將這些收益權證券化,進入可交易的資本市場,與產業公司的股權和債權進行轉化,其間大量的操作細節需要各個不同行業的參與者與政府磨合。否則,我們仍然可以預期,中國的資本供給仍然會以國有企業和家族企業的形式長期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