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屏山
冷屏山,是我的故鄉山國一座聳立在群山之上的山巒,常被云霧籠罩,冬天被冰封雪蓋。它離我出生的山寨不遠,走到寨子左邊的山梁就看見。那峻拔磅礴的山形肅穆而壯偉,赫然觸目,像一堵遮擋一片天的屏障,由此而得名。縣里的干部說,冷屏山海拔高2000多米,而周圍的山只有千米左右,所以顯得格外突出顯目。
冷屏山下附近的苗寨很少有人到過山頂,只能遠遠地仰視它壯偉的雄姿。據我兒時所見,在大好晴天,往往要到中午濃霧才被陽光驅散,露出黛黑的極頂輪廓,到傍晚,天未黑盡,山巔就已經模糊,迷迷蒙蒙地融入天宇,仿佛從那里就可以步入神話般的天界。到冬天,山頂最先積雪,雪封隨著氣候冷度上升往山下伸延,積雪時間也長。白皚皚的雪山,在陽光照射下,閃爍出耀眼的光芒,澄澈炫目;到了春天三四月,高矮的群山冰雪已溶盡,只有冷屏山上限的冰雪尚未溶化。人們說,只要冷屏山上沒雪了,就表明真正的春暖到來了。那山頂到底是什么形狀,生長些什么,均無人知曉。人們只能遠遠地仰視它那莊嚴肅穆的氣勢,充滿神秘。
有一年我回鄉,很想到冷屏山叩問它的真實面目。本寨一位我熟悉的中年人聽說我想到冷屏山頂去看看,就答應陪同我去,他說:“那山頂我沒有去過,甚至我們的父輩也沒人去過,你想去,我陪你去,不然你一個人去不方便,也找不著路。”
我很感謝他,問說:“那山頂有沒有狼?”
他笑著說:“不會有吧,都什么年代了,其它野獸都見不著了呢,何況是狼。”
我們選了一個晴天,吃了早飯就出發。走了一個多小時,爬到冷屏山下一個村寨,岔進一家人去找水喝。喝了水,我問這家男主人:“你們離冷屏山這么近,你到過山頂嗎?”那男人搖搖頭說:“沒去過。”我又問:“你曉不曉得你們寨子哪個去過?”“沒聽說。”那男人詫異地問:“怎么,你們想上山頂?”我告訴他這是我們此行的目的。那男子告訴我們,這個方向沒有路上山頂,要去只能從寨子后面斜斜繞過半山坡,迂回從后面的山爬上去,沒有路,但坡度沒有前面陡,大概可以上得到山頂。
聽了這家男主人的指點,我們繼續往前走,開始還有路痕,漸漸的路痕就消失了。眼前一片荒坡,沒有樹,只有荒草,十分寂靜。風吹草動,發出沙沙的響聲,是一種荒蕪的原始天籟。我們只憑感覺覓方向,踏著原生態的草叢探路,走得很慢。漸次上坡,往高處走,爬上一匹連著冷屏山向后伸延而去的橫形山脈,朝冷屏山頂方向走,累得渾身汗水潸潸。走著走著眼前豁然開闊,到山頂了。這時我才發現,從山腳仰望冷屏山,巔峰是突圓的,而到了山頂一看,竟是一塊平塬,空曠得像塊小型飛機場,頂坪長著野草,呈現一種原始的蒼涼,沒有灌木叢,整片草地的草尖是齊嶄嶄的,像是園藝師用長剪剪過,而這天然的“園藝師”究竟是雪還是風?我想是風,因為雪不融化草不會生長,只有風。高山頂坪草往高處長,必然承受風的襲擊,烈風無日休,時間一長,就涮掉了往上沖長的脆弱草尖,呈現剪尖一般的整齊。我在這高山頂看見了風的威力,也感受到風吹來渾身的冷涼。我興致勃勃地對同伴說:“你看,風把草剪得這樣齊,太好看了!”又感觸地說:“這山頂只要修一條跑道,完全可以降落飛機。就現在這個樣子,降落幾架直升飛機是沒問題的。”同伴答訕說:“我也沒有想到這山頂會這樣平整。”
我們在山坪上走游,腳踏草坪,感到腳底軟軟的,給人一種輕松愉快的感覺。我邊走邊留神觀察,不見有什么昆蟲、蝴蝶、蜢蚱之類的小動物。此刻我仿佛到了另一個星球,渴望見到人類生存的各種自然生態,但是這山頂除了荒草什么都沒有,真的太荒涼了,荒涼得令人發悚!可以說是塊無人跡的凈地。我們走到頂坪邊,佇立鳥瞰山下四周,一覽無遺:高矮交錯的山巒層層疊疊地鋪展開去,一望無際。村莊錯落地散布在山間,只隱約可見。
頂坪的后面崛聳起一座小山,我們回頭信步走去看。到了山前,只見山壁是一堵赭紅的巖石,下端陷凹出一個溶洞。我們進洞參觀,洞寬約20余平方米,洞壁滲淌著水,頓覺冷涼。地下是一潭碧清的水,透明純凈。水漫溢出潭外,順山地流淌。真是山有多高,水有多高,令人欣喜。這水流量還不小,估計可供一個村寨的人飲用。我在洞內四處打量,只見洞壁下有三個石頭壘成的神龕樣,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再尋視,又發現地上有一塊土瓷碗碎片,我拾起一看,碎片陳舊得像塊石頭。從這跡象看,表明很久以前曾有人到過這里,至于什么年代不得而知。
我們在山頂上轉游了一陣,該看的都看了,便決定返回。同伴說,這回不要從原路走了,直直順坡下走才近。我想,下坡比上坡省勁,雖然陡山沒有路,但我是農村出生,小時這種陡峭山坡是走過的,大概不成問題,便同意了他的建議。于是就跟隨同伴,慢慢往山下梭,一邊走我一邊用手拉扯山草助力墜身以防滑倒。下到半山腰,坡度緩斜了一些,好走了。走到山的下半部,只見斜坡上壘起一臺臺窄長的梯地,臺地上長滿荒草,顯出荒廢已久,無人鋤草挖地播種。我納悶地問同伴:“這么高的山,有誰還來這里壘臺地種莊稼呢?”同伴說:“這里離寨子遠,地勢高,氣候冷,要種只能撒點蕎子。”他分析說,從臺地荒廢的痕跡看,可能是同治年間清朝廷派兵鎮壓揭竿起義抗苛捐重稅的苗民,對苗民進行全面掃蕩,無論男女老幼一律宰盡殺絕。苗民為躲避屠殺逃到這山上,種點蕎子度命。我覺得他說的有一定道理。我在山頂洞內發現的破土瓷碗碎片,可能就是那時逃命的苗民遺留下來的。這些陳跡寫著清代苗族人掙扎求生的血淚史。
下到山腳,看見寨子了。這時已是下午三點鐘。同伴說:肚子餓了,我們進寨子找點晌午飯吃再走。我知道,在醇樸的苗鄉,有人上門討頓飯吃,盡管是陌生人,一般是不會拒絕的。因為還要趕路,我表示同意。我們隨便進了一家屋,說明來意,主人便熱情接待我們。
久仰的冷屏山,我終于到實地見到了它的真實面目,了卻了畢生夙愿。
故鄉山林的復蘇
我的故鄉原有的山林是郁郁蔥蔥,十分茂盛。高大挺拔的蒼松下生長著稠密的青岡樹,青岡樹不大,但木質堅硬,砍來就地燒炭和挑回家做柴燒火焰辣烈,而且經燒。寨子里家家都不缺柴燒。記得我小時上山砍柴,鉆進樹林中心里都有些發悚:生怕陰森的林中某處躥出個老虎或豹子咬人。砍足了一擔柴,挑出來也很困難,兩邊小樹橫枝旁斜掛扯著柴擔,要費很大勁才能鉆出來。
由于林木豐富,寨子里居家基本都是木建瓦房,只是貧窮的人家請不起有手藝的木匠來裝修板壁,自己動手裝修就顯得粗糙不美觀。那時人們并未體會到缺乏樹木給生活帶來的困難。
山林遭到毀滅性的破壞是在大躍進全民大煉鋼鐵的年代。那時一切都歸公所有,對山林進行劫掠性的砍伐不僅是本寨人,連外寨人也蜂擁而至,山林處處響徹砍樹的刀斧之聲。無論粗的細的彎的直的都鋸成一截截,揮斧破開丟進土高爐煉鐵。沒有多久,成片的山林被伐盡,變成了光禿禿的荒坡,猶如一個興旺的村寨突然被大火焚盡般慘烈。現在想起來那時的思潮那時的人仿佛都失去了理智,愚昧得可悲!人扼殺了自然生態,損毀的生態也懲罰著人。隨之而來的是水土流失,水源枯竭,人畜飲水成了問題。有的山田無水灌溉,只能種玉米,有的稻田因水源不足糧食欠收,饑餓出現了。人們親手破壞了自己的山居環境,危及性命生存,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人畢竟還要生存下去,要生存就離不開燃料。原來就近隨意砍到的山柴沒有了,附近山坡剛萌發的小樹被砍光了,以至遠處山沖那些無人要的雜樹、山草都被砍得光禿禿的了,人們只得“遠征”去找柴,愈砍路愈遠。為砍一挑柴要奔走幾十里山路,早晨天一亮就出發,直到下午才回來,累得精疲力竭。一挑柴最多只夠燒兩天,又要去砍,雨天路難走也要去。缺勞動力的人家就更苦了。村民的心思和體力一半耗在了解決燒柴上,這種情況持續了很多年,實在艱難。
九十年代中期一個冬天,我回到故鄉,看見一個村民挑著滿滿兩大籮筐樹根疙瘩從山上回來,我心里有些不愉快,對他說:“你把樹根都挖出來燒了,小樹怎么長得出來?”他停住腳回答說:“管他的,過一天算一天。”一聽這話我鬼火就直冒:“你說的屁話!過了今天明天你不過了嗎?過了今年明年你不過了嗎?……”不愉快的路遇,他怏怏走了。
過后我聽寨子里的人說,原來還沒有人動刨樹根的念頭,到冬天無燃料取暖,自私的人就去刨樹根來燒,其他人看見怕得罪人也不說,又覺得別人刨自己不去刨吃了虧,也跟著去刨,于是刨樹根做燃料的人愈來愈多,形成惡性循環。這種情況已持續幾年了。我問村里人:“村長為何不制止刨樹根的行為,是不是他自己也去刨了呢?”人們說,村長倒不刨樹根,但是他這個人軟弱無能,別人去刨他卻不說。
我想這無疑是從根基上鏟除了自然生態,不立即制止后果不堪設想,就去村長家找村長說:“你不去制止眾人刨樹根的行為,不要說山上的小樹再也長不出來,就連在這塊土地上生存都成問題,你想過嗎?”
他無可奈何地說:“你說的后果我知道,但是大家的事很難辦,說了誰也不聽。”
我不客氣地責問他:“問題是你去制止了沒有?你盡到村長的責任沒有?去向鄉干部反映了沒有?再說你一家人也要在這里生存下去嘛……”
他嚅囁著,低垂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不說話。一看這情況我知道對他多費口舌也白搭,就告辭了。
這個村長40多歲,是我離鄉參加工作后成長起來的,對他的個性我一點不了解,真是個軟得像豬大腸樣扶不起來的人。我很納悶:怎么會選出這么一個人來當村長呢?
在和鄉人閑談中,人們道出了天機:原來村長這個差事無人愿意干,到選村長時大家就往老好人身上推,一致同意讓一個無能的人來干。其用意是便于自己為所欲為。一聽這話我就來氣,說到底還是個私字作怪。正如毛澤東所說,嚴重的問題在于教育農民。個體農民是一盤散沙,狹隘自私觀念嚴重,不加強教育和領導凝聚不起來,集體的事辦不好,個人利益也受損失。
逐年的生態破壞使土地患“貧血癥”加劇,雖說改革開放的好政策把土地落實到戶承包,極大地調動了農民耕作的積極性,但自然生態破壞太大,土地傷了元氣,一些人家的糧食收入不能解決溫飽。要使村寨擺脫貧困徹底翻身,需要有個得力的干部來領導,從治理大的自然環境入手。眼前刻不容緩的是制止繼續破壞生態的行為。
我離開村寨后,特地到縣政府找有關領導反映了我們村的嚴重問題,而后才返回工作崗位。據說果然引起了上級的重視,不久鄉干部就到我們村召開群眾大會,撤換了原來的村長,選任了新村長,并協助制訂出鄉規民約,實行封山育林,規定凡劃分到戶管理的林地,無論大樹小樹一律不準私人砍伐。后來國家又出臺了森林保護法,落實到基層措施很嚴厲。本寨人看到別處有人違法砍樹被逮捕罰款,都害怕了,不敢輕舉妄動。這樣一來,山林被保住了,樹木生長一年比一年旺盛。
去年我回到故鄉,看見原來光禿禿的荒坡已覆蓋了樹林植被,一片蒼黑。我和鄉人在林邊山道上行走,只見林中的松樹已長成水泥電線桿般粗,基本已成材。空氣中飄蕩著陣陣松針葉的芳香。綠林深處傳來各種鳥類啼鳴聲,松鼠在枝頭上躥下跳,顯出生態平衡的蓬勃生機,使我感受到故鄉環境的親切!讓人欣慰的是林間的雜樹和青岡樹交錯繁生,十分稠密,正適合砍去做燒柴。但要恢復到我兒時見到的成熟林景還有個過程。不過僅十幾年間能恢復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一種良性循環的山林氣氛已形成,正向好的方向發展。
我欣喜地看到故鄉山林的復蘇,也看到村寨發展的希望。滿山的樹林滋潤釀孕出水源,地下水滲出來了,枯涸的水井盛得滿滿的,飲水已不成問題,干旱的山田已不缺水栽秧。近年又推廣了新稻品種實行科學種田,糧食產量成倍增加,吃飯問題解決了。我在寨道行走,凡路遇的鄉人個個都笑逐顏開,并主動向我打招呼,精神面貌與過去大不相同了。
我在家鄉期間,人們來串門閑聊,告訴我說:這幾年生活好了,最困難的燒柴問題早已解決。山上的樹長得很旺盛,但樹林中小樹長得太稠密大樹長不快,要砍掉一些,加上對大樹修枝,這樣燒柴就足夠了。
我高興地看到故鄉的變化,令我驚喜的是公路已修通到寨,家家都點上了電燈,不少人家還買了彩電,居然還有的人家買了大卡車……
我覺得治理生態就像治療一個人的并發癥,主要病癥治好了,其他病也就逐漸消失。自然生態是人的生存條件,生態愈好生存環境就愈好,反之則十分艱難。這是我的村寨父老鄉親們從實踐中體會最深刻的問題。
掃 寨
苗族每年進行一次掃寨,古來有之,從何時興起無從考證,久成習俗。其實,每家天天都得掃地、抹桌,但寨道公共衛生卻無人管理。因此,每年進行一次全寨大掃除很有必要。
環境衛生是一種居住文化。但成天忙于溫飽的山里人,卻無暇顧及衛生,在臟亂差的環境里住慣了,也未引起重視。人們生活中最大的心愿是全家安康。
于是掃寨勞作便蒙上了一層迷信色彩。
掃寨要由巫師主持,驅魔除鬼消災避邪,人不生病。這虛幻的宗旨成了人們的期盼,盡管這期盼是愚昧的,但大家心里仍懷著這樣一種信仰與寄托。
掃寨沒有一個固定日子,多半在農閑。巫師通知某日要掃寨,家家都要作好準備,挑水把水缸裝滿,把屋里掃干凈,把東西收拾好。到掃寨這天,要把火塘里的火滅了,全家人都要出門去,帶上門虛掩著,人在屋外靜俟著巫師來進屋驅鬼消災,以求平安。
那巫師頭戴一頂周圍插著剪紙小人的竹箍,右手握著一根圓竹破成細條的掃帚,左手提著一把“師刀”,那“師刀”狀如網球拍圓圈,柄如匕首;圓圈周圍穿一串如銅錢般大的圓鐵片,邊走邊搖晃,發出鐵片碰擊的響聲。右手握的竹帚邊走邊拍打著地,象征著掃地。巫師身后跟著一個隨從是助手。那助手拖著一只鴨子,那鴨子是眾人出錢買的。助手用樹梢枝葉和稻草扎成個窩,把鴨子拴放在里面,才不致于在拖行過程中受傷死亡。這鴨子并不起什么作用,只是搞迷信活動必然要宰家禽,說穿了就是付給巫師和助手的酬勞。
隨從拖著鴨子跟巫師進了屋,巫師口念驅鬼咒,不停地搖晃著手中的“師刀”,像個瘋子手舞足蹈,大展神威;右手握的竹帚亂打亂拍。接著用腳猛一下踢開火塘的柴灰,騰起一股灰霧,屋里頓時籠罩一片幽暗。接著又舀幾瓢水潑在火塘里,把火星徹底澆滅。那粗暴行為像泄私憤,把人家屋里攪和得烏煙瘴氣,仿佛那樣才把鬼驅逐出去。助手站在一旁看巫師施魔法,直到折騰夠了,巫師出門才跟著出來,又到另外一家去如法炮制……
掃完寨,助手就扛著鴨子跟巫師到寨外僻靜處宰殺煮吃。
這是我兒時看到“掃寨”的情形。
“文革”期間,中國大地被高強的政治氣候籠罩,許多事人們避而不談,以免“引火燒身”,掃寨自然消失。改革開放使農村人日子逐漸好過,環境寬松,太平安康。掃寨活動又死灰復燃,像瘟疫傳染開去,寨寨興起,就像別處又掀起進廟燒香拜佛一樣。
其實,掃寨除去迷信一面,也有其積極意義。如巫師把家家都攪得亂七八糟,各家不得不來個徹底清掃、抹洗;巫師要把鬼驅出寨外,寨道環境臟亂各家都要出去清掃;在火塘澆水,不留火星,則寓意告誡人們平時要注意防火。這些如果是村干部口頭號召,就不會引起群眾重視。
去年我回到故鄉,恰逢掃寨。那巫師我認識,名叫保雄,屬后生小輩,40多歲,有點文化,不知怎么竟迷上巫術這行當,成了迷信傳承人。掃寨這天,他裝扮成巫師,與平時判若兩人,一臉嚴肅,不與人搭話,仿佛那樣才顯出他的威嚴。我沒有去看他掃寨,但據人說,他行巫術念驅鬼咒時意念已走火入魔,進入角色,像煞有介事。
事后我問保雄:“你小子怎么迷上巫術這行當了呢?”
他淡然一笑說:“群眾需要嘛,沒有人干,我只好學著來做。”
我嚴肅認真地說:“你有點文化,怎能去相信鬼神這些東西呢?”
他不掩飾地說:“胡弄唄,群眾要相信,有啥辦法?”
他的話里透露出了他也知道迷信是騙人的東西,卻要去做,這也許是環境造成。民間迷信是缺少文化蒙昧所致。因而破除迷信對落后山寨的苗民來說也非一朝一夕的事,形成傳統習慣的東西往往很頑固,他不干,也會有人去干。我只好折中說:“掃寨本來是件好事,你最好把迷信成分減少些,把群眾往正道上引,讓大家把環境打掃干凈,住著也舒適些。“
他連聲說:“是是是……”也不知他聽進去了還是在搪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