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寫新聞,旗幟鮮明,尖銳潑辣,分析精辟,準確明了,生動形象,邏輯嚴謹,知識廣博,氣勢磅礴,以理服人,以情動人。
1942年2月8日,毛澤東在延安干部會上講演時,曾嚴肅地批評黨內存在黨八股文風。他說一個人寫八股文章,如果登在報紙上,就會影響許多人,害人不淺。1948年4月2日,毛澤東在《對晉綏日報編輯人員的談話》中再次談到了文風問題,他說:我們必須堅持真理,而真理必須旗幟鮮明。我們共產黨人從來認為隱瞞自己的觀點是可恥的。我們黨所辦的報紙,我們黨所進行的一切宣傳工作,都應是生動的、尖銳的、毫不吞吞吐吐,這是我們革命無產階級應有的戰斗風格。
毛澤東雖然不是職業新聞工作者,但他以無產階級革命家的戰略眼光和政治家的立場、觀點、方法,觀察社會,分析事物,創立了自己獨具特色的新聞寫作風格。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時期,毛澤東工作十分繁重。但在處理各項事物中,他善于運用新聞工具,指導實際斗爭,引導社會輿論,表現了高超的領導藝術。他還以新聞記者的身份,利用身處領導崗位上獲得的信息多、政策指導思想明確等條件,寫作發表了許多新聞佳作,它們大部分都收入到了《毛澤東新聞工作文選》。
事實與雄辯的結合
1943年7月11日,毛澤東發布了揭露國民黨企圖進攻陜甘寧邊區、破壞團結抗戰的政治新聞。當時國民黨在陜北撤出固守黃河的河防大軍去包圍八路軍;在西安又以“文化團體”的名義開會,發通電要“解散共產黨”,“取消邊區割據”;在重慶發生了扣發《新華日報》“七七”宣言的事件。毛澤東識破了國民黨這一系列有組織的反共陰謀活動,及時抓住這個容易引起國內外人士注目的重大政治事件,撰寫了這則新聞。7月12日,毛澤東又為《解放日報》撰寫了質問國民黨的社論,痛斥國民黨破壞團結抗戰的罪惡。同一天,他還寫了揭露國統區政治黑暗,國民黨抗戰不力的新聞。從而形成了強大的輿論攻勢,使國民黨反共的丑態更為傳神逼真,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則新聞發布的時機恰當,有理有力,加上社論的配合,取得了很好的社會效果。
1949年4月22日發布的我三十萬大軍勝利南渡長江的新聞是一則軍事消息。在事實的選擇和安排上,毛澤東一展簡潔、明了的文風,連標題、標點符號在內,只用了223個字。全部用事實說話,選用了5件事,構成一個整體,層次分明,嚴謹無隙,一氣呵成,鏗鏘有力。
1948年10月27日關于華北各首長號召保石沿線人民準備迎擊蔣傅軍進擾的新聞,是揭露國民黨軍隊偷襲石家莊解放區的預告式新聞。當時正值遼沈戰役我軍攻占錦州后,包圍國民黨廖耀湘兵團之時,我野戰軍主力不在石家莊一帶。蔣傅軍偷襲石家莊我中央后方機關是一個很兇狠的作戰計劃。按照當時我們軍事宣傳的習慣方法,戰役前不發新聞,以免暴露軍事行動和作戰計劃。而這次戰役前發新聞是為了迷惑敵人,拖延敵方軍事行動,爭取時間,集結力量,殲滅敵人。這則新聞一反常規,公開揭露了敵人的作戰目的和行動企圖,又公開講了我方的戰役準備,其作用比歷史上諸葛亮“空城計”更勝百倍。4天后,我軍在東北取得了遼沈戰役殲敵47萬人的偉大勝利,敵人偷襲石家莊的計劃遲遲不敢實施。緊接著,毛澤東又撰寫了評蔣傅軍夢想偷襲石家莊的評述新聞,以藐視敵人的口吻,分析了蔣軍的無能和蔣介石的賭徒心理,指出了蔣軍在北平等地空虛的戰略弱點。這是軍事心理學在新聞寫作上的一次成功運用,也是新聞報道方式的一次創新。
巧用新聞說理斗爭
在《毛澤東新聞工作文選》中有11則新聞是反映國共兩黨談判的,這些成為毛澤東巧妙運用新聞輿論工具贏得政治斗爭勝利的歷史紀錄。
抗日戰爭時期的國共談判,是兩個不同階級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條件下的政治斗爭,解放戰爭時期的國共談判是兩個敵對階級在軍事全面對抗條件下的政治斗爭。雖然新聞背景情況不同,但這些新聞作品有其共同的特點,這就是抓住了當時的主要問題,抓住了主要的斗爭對象,抓住了談判對方的弱點,選擇最佳時機,進行說理斗爭。
毛澤東寫新聞,有消息、述評、評論、答記者問、聲明、廣播講話、賀電、編輯組合稿件等。這些新聞作品特別注意開頭和結尾前后呼應,以加強新聞的完整性與感染力。例如新華社記者評王世杰談話,評論的開頭寫道:“現在政府決定將關于國民大會的召集問題,提付國民參政會審議”。在批駁了王世杰不懂法,王的談話和蔣介石有矛盾之后,結尾寫道:“中國人民要整頓家務,好打日本侵略者,整頓之法,就是追問獨夫蔣介石喪師失地禍國殃民的責任,堅決反對任何形式的豬仔國民大會,立即廢止蔣介石的獨夫專政,成立民主的聯合政府。”從而闡明了不同意召開國民參政會的理由和提出了解決國是的主張。
毛澤東的新聞作品善于運用背景材料。如我軍解放鄭州的新聞,先簡潔地交代“鄭州為平漢、隴海兩大鐵路的交點,歷來為軍事重鎮”的背景,突出了鄭州歷來為軍事要地,從而反映了國民黨軍隊連鄭州重鎮也只能放棄的軍事失敗的形勢。又如我軍占領南陽的新聞,用南陽的歷史材料,說明南陽的地理位置和歷史上的重要作用,證明國民黨軍失敗的戰略形勢和解放區發展壯大的偉大意義,同時反映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在南陽的勝利,預示著打倒蔣介石、解放全中國的歷史必然性。
重視語言與風格的創新
毛澤東寫新聞充分運用了群眾的語言,特別是廣為人知的成語,他的新聞作品有起有伏,氣勢磅礴,有強大的感染力。
1946年國共談判無結果,周恩來返延安和毛澤東電復李宗仁兩則新聞,都是把兩件新聞事實合編在一起的組合新聞。兩則新聞,前者運用導語說明談判無結果責任不在我方,給人以先入為主的印象;后者則在按語中批駁李宗仁。兩則新聞的共同點是全面、客觀地公布雙方的觀點,分別在導語和按語中做文章,是非讓讀者公斷。按語文字輕松,但又立場鮮明,引人注目。新聞加按語,是當時新聞形式的創新。
中共“七七”宣言在重慶被扣的新聞結尾中說:國民黨“……調兵遣將,運輸絡繹,造成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形勢,已經鬧得中外皆知,”幾句話就把國民黨軍隊進攻邊區的陰謀勾畫出來了。
東北我軍全線進攻,遼西蔣軍5個軍被我包圍擊潰的新聞中寫道:“錦州攻克,長春解放,該敵走投無路,全部猬集黑山、北鎮、打虎山地區,企圖逃跑。我軍迅移錦州,得勝之師回頭圍殲,飛將軍從天而降,使該敵逃跑也來不及。”其中“走投無路”、“得勝之師”、“飛將軍從天而降”等話都是人們熟悉的詞句,將新聞事實既寫得準確,又寫得形象、傳神,使人受鼓舞。新聞中還說明:“從15日至25日十一天內,蔣介石三至沈陽,救錦州,救長春,救廖兵團,并且決定了所謂‘總退卻’,自己住在北平,每天睜起眼睛,向東北看著。他看著失錦州,他看著失長春,現在他又看著廖兵團覆滅。總之,一條規律,蔣介石到什么地方,就是他的可恥事業的滅亡。”這則新聞把蔣介石的賭徒形象勾畫得淋漓盡致,可算是神筆了。
在中共發言人聲明拒絕甘介侯來北平的新聞結尾寫道:“至于甘介侯這類從事‘和平攻勢’的政治掮客,他只有資格在南京、上海一帶出售其‘和平攻勢’牌的美國制造的廉價商品,人民的北平不歡迎這類貨色。對不起,請止步。如果甘介侯竟敢混入北平,販賣私貨,則北平人民很可能把他驅逐出境。”這里不少詞句是政治術語,但人們也都熟悉。其中“對不起,請止步”是生活語言,在這里用來描寫人們的一種政治態度,既得體,又風趣。
學習和研究毛澤東新聞寫作的風格與特點,對于克服新聞寫作中說空話、忽視事實的風氣,對于克服新聞形式的單調或寫法上千篇一律、用語用詞重復、枯燥無味等毛病,都是有現實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