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對豈容忽視

項目清

時下，許多初學詩的人在寫詩時，喜歡兩聯(lián)對仗句皆用正對。正像宋人徐璣《春日游張?zhí)崤e園池》中的“山城依曲渚，古渡入修林。長日多飛絮，游人愛綠蔭”的正對句式。正對的每一聯(lián)二個分句之間的結構關系都是平列復句。并且，每一個分句都是一個完整的句子，表示一個完整的概念。這種對仗句，二個分句的思想內(nèi)容是各自獨立的，沒有聯(lián)系的。這些人認為這樣的句式便于寫景抒情。然而，筆者未敢茍同，這樣難免使人感到句式有呆板之嫌。因此，在兩聯(lián)對仗句中采用一聯(lián)流水對是不容忽視的。例如王之渙《登鸛雀樓》：“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钡谝宦?lián)“白日”、“黃河”兩句是正對句式，二分句之間構成平列復句。第二聯(lián)“欲窮”、“更上”兩句流轉(zhuǎn)如水，詞性相對，卻無對仗的痕跡，是很好的流水對。因為，它的每一句都不是完整的句子，“欲窮千里目”，不成為一個完整的概念，必須讀了“更上一層樓”才能獲得一個完整的概念。流水對從字面結構上看，它是一式二句，但從表現(xiàn)的思想內(nèi)容看，只是不可分開的一個十字句，就像流水一般，剪不斷。它不刻意求工而自工，毫無斧鑿的痕跡，便使讀者不覺得它是對仗句，只覺得像散句一樣流利地抒寫登樓的聯(lián)想。因而，成為千古名句。

欲使初學詩的人知道流水對的前后分句的意思不是并列的，而是前后銜接，一意相承的，像流水一般直瀉而下，二分句一般不能位置倒置，更不能隨意去掉其中一句，否則句意就不完全。這是它與正對、反對句式不同的地方。可見，它既要像散句那樣語意連貫，也要在字面上平仄形成對仗，給人的感覺應該是詩意在流動，而不僅僅是感到詞語的工整。這是一種極具吸引力的對仗形式，需要作者有過人的才華。

由于我是個初學詩者，才學疏淺，對流水對的許多問題是搟面杖吹火，一竅不通。關于流水對的各類復句的分類，事實上是不能做到非常細致周到地劃分，即使語法學家所作的復句分類，也只能做到基本一致，難免有出入或不完全之處。只要對于這些基本一致的東西有所認識，就不難掌握流水對的各類復句。所以，我覺得也有必要作專門搜集、整理。借此獻丑之時，談些極不成熟的看法，以向?qū)＜遗c廣大詩友求教。

首先，要使初學詩的人知道，流水對的各類復句，一般不用關聯(lián)詞語，大都采用意念上的連貫。所謂意念上的連貫，就是前一個分句和后一個分句的句意一直連貫，構成復句。詠了上句，就想下句，看了下句，才知上句之意。例如：

①承接復句。二個分句所表示的意思有時間先后或事理相承關系。例如：

晚隨天杖人，暮惹御煙歸。

（岑參《寄左省杜拾遺》）

②遞進復句。后一分句表示的意思比前一分句進了一層。例如：

（不但）花須柳眼各無賴，（而且）紫蝶黃蜂俱有情。

（李商隱《二月二日》

③因果復句。前一分句表示原因，后一分句說明結果。例如：

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里埃。

（毛澤東《和郭沫若同志》）

④假設復句。前一個分句提出假設條件，后一個分句說明假設實現(xiàn)后所產(chǎn)生的結果。例如：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王之渙《登鸛雀樓》）

⑤轉(zhuǎn)折復句。后一分句不是順著前一分句的意思說下去而是有所轉(zhuǎn)折。前一分句之首省略了“雖然”，后一分句之首省略了“但是”。例如：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李商隱《無題》）

⑥條件復句。前一分句提出條件，后一分句說出這個條件下所產(chǎn)生的結果。例如：

海內(nèi)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王勃《杜少府之任蜀川》）

⑦目的復句。前一分句表示采取的措施，后一分句表示采取措施的目的。例如：

直登云麓三千丈，來看長沙千萬家。

（《長沙岳麓山聯(lián)》）

⑧取舍復句。一分句表示要采取的行為，另一分句表示舍棄的行為。例如：

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楊炯《從軍行》）

其次，關聯(lián)詞語幫助流水對連貫的各類復句，是在前后分句中用互相搭配的關聯(lián)詞語，表明兩分句之間的先后，從屬關系。例如：

①承接復句?？捎藐P聯(lián)詞語有“既……便……”等。義即“即……就……”。例如：

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

（杜甫《聞官軍收復河南河北》）

②遞進復句。可用關聯(lián)詞語有“獨……更……”等。義即“只……再……”。例如：

獨有英雄驅(qū)虎豹，更無豪杰怕熊羆。

（毛澤東《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

③選擇復句。可用關聯(lián)詞語有“非……向……”等。義即“不是……將要……”。例如：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李白《清平調(diào)三首》）

④轉(zhuǎn)折復句。可用關聯(lián)詞語有“已……才……”等。義即“已經(jīng)……僅只……”。例如：

到此已窮千里目，誰知才上一層樓。

（《江蘇鎮(zhèn)江甘露寺更上樓聯(lián)》）

⑤假設復句?？捎藐P聯(lián)詞語有“必若……如何……”等。義即“如果……怎么……”。例如：

必若有蘇天下意，如何驚起武侯龍。

（韓屋《雷公》）

⑥條件復句?？捎藐P聯(lián)詞語有“欲……唯……”等。義即“如果……只有……”。例如：

欲知除老病，唯有學長生。

（王維《秋夜獨坐》）

⑦讓步復句?？捎藐P聯(lián)詞語有“須……卻……”等。義即“雖然……仍舊……”。例如：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盧梅坡《雪梅》）

⑧取舍復句?？捎藐P聯(lián)詞語有“寧可……安能……”等。義即“寧愿……不可……”。例如：

寧可斷頭死，安能屈膝降。

（羅貫中《三國演義》（63回）

前面說過，我是一個初學詩的人，一般的語法理論可以說自己全然無知，上述談的流水對不容忽視的一些淺見及其出句關系的劃分，定有不符合科學的地方，請專家和詩友們批評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