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美元去發射思想,相當于用100美元去發射炮彈。”軟權力至關重要,而美國的軟權力卻正在走下坡路
反美主義的勢頭在近年來有所抬升,而美國的軟權力,即通過美國政策的合理性以及作為其基礎的美國價值觀用來吸引其他國家的能力,正在走下坡路。根據蓋洛普國際民意調查的結果,29個國家的大多數人認為,美國政府的政策從負面影響了他們對美國的看法。一份歐洲的民意調查也發現,大多數歐洲人認為美國政府妨礙了為消除全球貧困、保護環境和維護和平等方面作出的努力。這種態度削弱了美國的軟權力,削弱了美國不訴諸高壓政策或金錢收買而達到其目的的能力。
軟權力不應被懷疑
軟權力的懷疑論者(國防部部長唐納德·拉姆斯菲爾德聲稱不明白“軟權力”是指什么)宣稱大眾的情緒是易變的,因此不能以此來引導外交政策。他們聲稱,美國足夠強大,可以做想做的任何事情,而世界的同意與否并不重要。美國應當接受其他國家的嫉妒和憎恨。拉姆斯菲爾德認為,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不需要永遠的同盟國。
然而,近來美國吸引力下降的問題不應當被忽視。美國已從過去不受歡迎的政策中走出來了(如有關越戰的問題),這是事實,但那只是在冷戰期間,是當其他國家仍懼怕蘇聯這個強大得多的國家的時候。現在美國的廣袤國土和具破壞性的現代化程度引起某些憎恨是不可避免的,這同樣是事實。但明智的政策能夠減輕現實產生的對抗情緒。的確,這就是美國政府在二戰后所得到的:它用軟權力資源吸引其他國家結成了長達60年的同盟。由于軟權力和硬權力的成功結合,美國贏得了冷戰的勝利。
如果沒有其他國家的合作,美國便無法對付新出現的恐怖主義。當然,其他國家出于自己的利益,常常會采取合作的方式。然而,他們合作的程度卻常取決于美國的吸引力程度。
因此,軟權力就不僅是暫時受歡迎程度的問題了,而是美國想獲得成果的一種手段。當美國政府還在算計其海外吸引力重要與否的時候,它已經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當美國變得不那么受歡迎時,親美就成了其他國家國內政治的死亡之吻,因此外國的政治家們很難作出對美國有利的政策調整(尤其是在目睹了2003年3月智利、墨西哥和土耳其國內發生的反抗后)。而且,當美國的政策在其他國家眼中失去了它的合理性時,對它的厭惡產生了,這使美國在國際事務中的優勢減少了。
一些堅定的懷疑論者也許會反駁說,不論軟權力有多少優點,它在目前反恐戰爭的作用中微乎其微;畢竟,本·拉登和它的追隨者們在抵制美國的文化及其價值觀,而非受到它們的吸引。但這種說法忽略了在目前戰爭中取得的實際勝利。
當前反伊斯蘭恐怖主義的斗爭并非是文明的沖突,它是與伊斯蘭文明中現代派和極端派的內戰緊緊相連的一場斗爭。美國及其同盟國只有采取吸引那些現代派的政策并利用公共外交有效地與之交流,才能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可是,這個世界唯一的超級大國,這場信息革命的領導者,在公共外交上和法國和英國一樣付出得很少,而在這場宣揚自己的戰役中往往只在軍事力量上超過藏在山洞里的基地組織成員。
投入不足
隨著冷戰的結束,軟權力似乎顯得過于昂貴,而且美國人在軟權力上對節約金錢比投入金錢更感興趣。從1989至1999年,美國新聞文化署的預算降低了10%;它在全球最大的穆斯林國家印度尼西亞投入的資源減少了一半。到二十世紀末,美國新聞文化署被美國國務院掌管,機構的工作人員僅有6715人(而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中期機構的人數曾達到12000人)。冷戰期間,美國政府資建的無線電廣播每周都傳至蘇聯的一半人口和70-80%的東歐人口;而在9.11的前夕,僅有2%的阿拉伯人在收聽美國之音。同時,每年學術和文化交流的人數從1995年的45000人下降至2001年的29000人。隨著信息革命的到來,與冷戰時期一樣,軟權力變得更為重要了,它絕非無足輕重,可是只有少數有美國人注意到了這一點。
最先的回應者
在從9.11事件中清醒后,美國人被“他們為什么恨我們”這個問題嚇呆了。然而中東許多國家并不憎恨美國。正如民意測驗一直顯示的那樣,他們害怕、不理解并反對美國的政策,但他們也羨慕某些美國的價值觀和美國文化的某些方面。然而,這個世界的領頭羊還未能在國際交流中認清并發掘這樣的良機。
2003年,針對阿拉伯和穆斯林地區的兩黨聯立的公共外交顧問小組發現,美國在主要的穆斯林國家的公共外交上的投入僅為1.5億美元,包括2500萬美元的超常規項目在內。用顧問小組的話來說,“說這個任務的財政資源不夠,這完全是保守的說法”。他們建議任命新的公共外交的負責人,修建圖書館和信息中心,把更多的西方書籍翻譯成阿拉伯語,增加留學生和訪問學者獎學金的數額,并培養更多的阿拉伯語人才和公共關系專家。
付出代價
美國最大的失敗是,它較少地考慮開發軟權力,并且在軟權力的開發上投入的資源很少。美國國務院的公共外交項目和美國國際廣播的總花費只略高于10億美金,為美國國際事務預算的4%左右。這個數額僅為情報花費的3%,為軍事預算的0.25%。而用聯邦通訊委員會的前領導人牛頓·敏諾的話來說,“用一美元去發射思想,相當于用100美元去發射炮彈。”如果美國政府打算把1%的軍用開支投入到公共外交上,意味著現有的公共外交預算要翻兩番。
在公共外交的不同方面建立更多的政策連貫性以及把它們與其他問題聯系起來,同樣十分重要。國際教育家協會公布說,盡管留學生市場份額減少了,“美國政府似乎缺乏對留學重要性的整體策略認識。……在這個策略空白中,學生想來美國遇到的日益增加的障礙很難被克服”。例如,留學政策和簽證政策很少能協調得很好。正如教育家維克多·瓊森指出,“盡管更高的警覺度是必備的,但這張大網捕獲的各種各樣的人無論如何是沒有危險的”。這種不必要的阻礙人們來美國的政策削弱了美國的軟權力。
兩條道路
美國人將越來越意識到文化帶來的差異,有效地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需要對國外的理解懷有更少的狹隘感和更高的敏感度。
那么,首先應當改變國內的態度。美國人應當更好地了解美國政策在其他國家的眼中是什么樣的。自從冷戰結束后,美國媒體在世界其他地區的新聞報道范圍已急劇下降。外語培訓也已滯后。只有少數的學者利用富布萊特基金去國外作訪問教師。歷史學家理查德·佩爾斯指出,“我們離美國歷史學家能和公眾交流那些能持續影響所有人的國內和國際問題的時代已經非常遙遠了”。
比起硬權力來,運用軟權力更不能依賴單邊主義,這是美國已經認識到的事實。要和其他國家進行有效的交流,美國人應該首先學會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