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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卡米洛·何塞·塞拉

【個人小傳】

卡米洛·何塞·塞拉，當今西班牙文壇最負盛名的作家。生于西班牙加利西亞省小鎮帕德隆一個資產者的家庭。其父是地道的西班牙人，其母是英國意大利混血兒。他在故鄉讀完小學后，在首都馬德里念完中學，接著在馬德里大學先后攻讀醫學、農藝、哲學、文學和法律，都未善始善終。步入社會后，當過佛朗哥軍隊的職業軍人、干過斗牛士，擔任過記者、工會與新聞出版檢查機構的職員，還做過電影演員，最終才找到最適合他的位置———文壇。

塞拉有很高的文學天賦，少年時代就創作了不少詩歌，１９３６年西班牙內戰爆發，他被迫中斷學業。這年出版了他的第一部作品集———詩集《踏著白日朦朧的光》。１９３６-１９３９年的西班牙內戰是他人生的轉折點。開始時，他帶著狂熱投效佛朗哥軍隊，血腥的殺戮和在內戰中人性的扭曲給他精神上以強烈的震撼。他醒悟了，用自己的良知反省這場戰爭，對人生的底蘊作了深刻的探索。

１９４２年，塞拉發表了他的第一部小說《帕斯庫亞爾·杜阿爾特一家》。小說的出版為西班牙戰后沉寂的小說創作界帶來了生氣，并使塞拉成為西班牙戰后小說的第一個創新者。但塞拉并未沿著自己開辟的路走下去，他不愿重復自己。當別人效法他，以批判的眼光與恐怖主義手法考察描寫現實時，他卻將視線轉向寫作藝術。根據兩次患病的個人體驗，他創作了《憩閣療養院》（１９４３），其后又有嘗試“流浪漢”體小說技巧的《小癩子新傳》（１９４４）。

５０年代初期，塞拉創作中的現實主義傾向更加顯著。他的名作《蜂巢》（１９５１）在讀者與作家中引起強烈反響。

《蜂巢》之后，塞拉一再變換風格與題材，力求在藝術上不斷更新自我。先后寫了《考德威爾夫人與兒子談心》（１９５３）、《黃發女人》（１９５４）、《圣卡米洛，１９３６》（１９６９）、《霧的功能：５》（１９７３）、《為亡靈彈奏瑪祖卡》（1983）、《面對阿里索那的基督》（１９８８）等。

１９５７年，西班牙皇家語言學院吸收他為院士，時年僅４１歲。５０年代與６０年代，他曾在英、法許多著名大學講學。１９８９年，瑞典學院宣布該年度的諾貝爾文學獎的桂冠授予塞拉后，引起激烈的爭論。文學院１８名委員竟有３名提出辭職，認為塞拉屬于一個行將消失的文學派別，或認為他屬于“新浪潮派”。但大多數人仍公認，他為戰后的西班牙文學的復興做出了卓越貢獻，獲獎是受之無愧的。

【作品評析】

《帕斯庫亞爾·杜阿爾特一家》既是主人公一生的回憶錄，又是杜阿爾特一家悲慘遭遇的“家史”。杜阿爾特一家是一個貧窮、愚昧的家庭。父親是走私犯、酒鬼、家中的霸王，他終于被家人拋棄。家人趁他患狂犬病之機，把他關進壁櫥活活折磨死。母親是目不識丁的村婦，粗野、無知，對子女從未施以母愛，連對智能障礙的小兒子也無比冷酷，她最終死于親生兒子的屠刀之下。這一家人除墮入煙花巷的妹妹羅薩里奧外，都死于非命，命運可謂慘矣。

盡管塞拉沒有直接揭示造成杜阿爾特一家悲劇的社會原因，但人們可以體會到，這乃是本世紀初貧困落后的西班牙農村社會的縮影。在殘酷的現實面前，社會的底層積聚著貧困與愚昧，人性受到極大的扭曲。這一藝術展示正是這部中篇小說積極的社會意義。這部作品問世時，正值西班牙內戰，國內民不聊生，統治者為轉移人民視線，竭力通過一些粉飾現實的作品欺騙人民。因而，它起了一定的針砭時弊的作用，被統治者下令禁止再版。

這部作品基調是批判現實主義的，但它受自然主義影響很大，它的特點是歪曲、丑化人物形象，人物從外形到內心都丑陋不堪。例如，對癡呆兒馬里奧如蛇如鼠的外形、動作描繪。主人公殺死生母時心理與動作描寫，更被稱為“可怖主義”的代表。受自然主義影響的另一表現是，作品處處流露出宿命論的觀點。主人公在敘述自己坎坷一生時，哀嘆自己命運悲慘，仿佛一切命定，只能屈從。同時，它又受１６世紀中葉產生的“流浪漢小說”明顯影響，“流浪漢小說”一般以同“大人物”對立的“小人物”為主角，筆調辛辣，形式多自傳體。

《蜂巢》是一部觀念與技巧都有重大突破、影響了５０年代西班牙小說走向的真正的“社會現實主義”小說（《一家》還稱不上嚴格意義的“社會現實主義”小說）。它沒有故事情節，沒有中心人物，作家運用紀錄影片和他匠心獨運的“群體人物”的手法，再現了１９４２年嚴冬某三天馬德里的市井生活，生動地刻畫了猶如營營騷動的“蜂巢”中形形色色人物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心態。感嘆“少數人上廁所時擺闊氣揮霍掉的金錢，足夠我們這些人生活一年”的窮詩人馬丁，為救患重病的男友而賣身的女工維多麗亞，以及到處尋花問柳、閑得無聊的放債人堂特立尼達……他們或悲觀失望、或精神空虛，都看不到前途，更無改革與變動的斗爭愿望。這正是當時粉飾太平的佛朗哥統治時期的時代精神。塞拉認為，《蜂巢》是憤世之作，是“沙漠中的一聲吶喊”。

這部長篇小說在結構布局與人物處理上也作了新的探索。作者盡量避免主觀敘述，采用電影分鏡頭手法，客觀地再現一個個似乎孤立的事件，不加評論，讓讀者自己去判斷。故事片斷或順敘、或倒敘、或從另一角度復敘，乍看如隨意剪輯不著加工痕跡，其實是作者苦心孤詣的藝術創造，無論是眾多的人物還是散雜的片斷，都有某種內在聯系。塞拉花了５年時間才創作完成了這部重要作品。

（系列連載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