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2004年以來,伴隨中國經濟高速增長而來的煤、電、油、運全面緊張的狀況不但沒有緩解,反而在不斷加劇。中國經濟正在遭遇能源瓶頸的嚴峻挑戰。
同樣令人不安的是低效率的能源利用。來自中國社會科學院的統計表明,中國單位產值的能源消耗是世界均值的三倍;單位面積的污水負荷量是世界均值的16倍多。大量消耗能源、嚴重的環境污染,而這對社會造成的成本并沒有體現在企業財務成本上,這是現階段中國企業發展模式的重要特征。如果中國經濟以現有的增速持續若干年,能否承受由此帶來的能源壓力?
于是“以人為本的科學發展”成為中國經濟的戰略目標。不過,這個戰略轉變并不會自然實現,需要一整套制度條件和一系列的實踐。一個現實的起點,應當是使得節能和環保成為真正的產業:讓節能和環保充滿商機,人們愿意對其進行大量投資,使之真正可持續發展。關于此,加拿大——一個能源豐富但同時又以節能和環保著稱于世的國家的經驗是值得剖析的。
加拿大能源產業的產值約相當于GDP的7.5%;每年新增投資超過整個國家總投資的1/6;近年平均超過160億加元的能源出口,相當于該國出口商品價值的40%。與此同時,其節能和環保產業同樣發達:單是環境工業企業就有約6400家,22萬多從業者,全年收入超過200億加元,其中出口超過16億加元。在廢棄物處置、環境咨詢、環境修復、清潔能源等方面的技術相當成熟。
能源的無效利用造成巨大浪費,所以節能本身是價值創造的過程。同時,環境污染給社會造成巨大成本,所以減免污染可以節約這種成本。加拿大的經驗表明,加強節能和環保在短期內看似增加了企業的財務費用,其實卻會促使企業不斷改進技術和服務,安全、清潔地生產出更具有市場競爭力的產品。
形成這樣一種良性循環,需要什么條件?
——穩定的法律環境產生穩定的預期。立法和有效執法是其根本。為了避免類似上世紀70年代的西方石油危機,加拿大將節能和環保作為一項國策,為此制定了大量的政策、法規,并嚴格執行。此前不久,加拿大還簽署了控制溫室氣體排放的《京都議定書》,節能和環保成為整個社會必須恪守的準則。
——作為守夜人的政府。加拿大政府是一個相對的“大”政府,不過,至少在節能與環保領域,政府相當嚴格地守住與市場之間的界線。政府的企業無法形成壟斷的市場地位。魁北克省水電廠是一家政府擁有的企業,但必須和其他電廠(包括美國電廠)一起競爭,企業和居民可以選擇從所有的供電商處購電。因此,魁北克水電廠“優勢就在于價格”。由于只能以價格定輸贏,這家國有企業采取的是市場化的運營,不斷改進技術和服務。這和我們所理解的“國有企業”大相徑庭。
——強大的研發機構。政府不干預市場,并不意味著政府無可作為。為企業提供服務,是政府的一個重要職能。政府受到社會監督,監督它到底在節能和環保領域有何政績可言。
政府選擇的是一種與企業共贏的策略。政府成立的研究機構(如加拿大國家研究委員會)、政府基金資助的研究機構(如加拿大自然資源部能源技術中心)和民間自發成立的研究機構交織成強大的網絡,將研發和產品緊密地連接在一起。
加拿大國家研究委員會是政府研究機構的典型代表,它所建立的“產業研究輔助項目”是“一部分科學家、一部分金融家、還有一部分經紀人的集合體”。260多位顧問人員建起一座聯接“研發和市場”的橋梁,將實驗室的技術成果“孵化”到“投資家能看得到市場前景的地方”。節能和環保領域是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與之關聯的項目,遍布加拿大的800多個聯邦、地方政府以及企業的研發組織。
加拿大自然資源部能源技術中心則是政府和產業合作的產物。該中心每年5000萬加元的經費中,一半以爭取政府項目的方式獲得政府資金,另一半來自產業界。這個中心所列出的每一項新技術名下,都有一長串的企業名字,這意味著每一項新技術都有企業參與研發并投入商用。
——企業的創新與競爭。在這樣一種環境下,企業的創新和競爭就有了強大的動力,節能和環保在各個層面都能創造價值。這不但體現在眾多企業普遍合乎節能和環保的標準上,在各個層面都可以見到企業家才能的顯現。
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位于溫哥華市郊的Ballard公司所制造的氫氧能源裝置。2008年奧運會,人們將在北京看到八輛氫燃料的公共汽車,其驅動裝置的生產者即為該公司。氫氧反應,生成的是水和能量,這是人們長期追求的環保能量,而且,“一定規模之后,成本會大幅下降,就可以商業化”,該公司經理哈里斯說。這種模式看來頗有商業前景,Ballard已經在納斯達克上市,去年收入為1.20億加元,同比增長31%。
加拿大的經驗,或許可以用其政府近來的一個戰略口號來概括:創新加拿大。是的,創新總歸是來自市場,而政府為市場的創新創造條件;市場本身是實現“轉換增長模式”更為基本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