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多涌入中國的外資金融機構中,匯豐銀行的進入方式總是與眾不同。從平安保險到上海銀行,每每引起業內議論。更為人矚目的是,目前匯豐與交通銀行的談判已接近尾聲,倘無意外,這一中國銀行業最大規模吸引外資的案例將在近日完成。無論匯豐交行模式成功與否,這一事件都將會對中國金融業的走向發生重大影響。
正是在這一背景下,匯豐控股董事、香港上海匯豐銀行有限公司主席艾爾敦(David Eldon)的行蹤,才顯得格外引人注目。5月19日中午1時20分,本刊記者在人民大會堂澳門廳如約見到前來出席“北京金融高層論壇”的艾爾敦。身材高大的艾爾敦始終神采奕奕,一舉一動顯得干脆利索。見面并沒有過多的寒暄,便直奔主題。
出于在中國開拓業務的需要,身為匯豐亞太區負責人的艾爾敦近年來頻繁往返于大陸與香港兩地,差不多每月都會來北京一次。據他稱,所拜會對象主要是金融主管部門以及潛在的合作伙伴。對于匯豐在中國的戰略戰術,艾氏此前鮮有公開論述。匯豐的公關部門更是事先預告“他不會公開談論這個話題”。然而不同的是,此次艾爾敦并不回避這一話題,對《財經》所提出的問題一一作答。
《財經》:匯豐對在中國開展業務是如何設想的?
艾爾敦:匯豐總是以長遠的戰略眼光來看待在中國的業務。匯豐不是最近才進入中國的;我們最早的中國業務,要追溯到1865年。在此期間,我們在這里既經歷過美好的光景,也經歷過困難時期。但對于在中國開展業務,我們始終非常熱切。
我們有很強的全球網絡,現在世界上80個國家都有業務。無論對于那些想從中國對外出口的、還是想從其他國家對中國進口的商業團體,在為他們提供服務時我們就有很強的競爭優勢。長期來看,我們希望能夠集中為貿易領域提供銀行服務,但也希望從事個人金融服務。
在未來一段時間,只要有機會——比如說我們被允許引進新的產品,或者開新的分支機構——我們就會抓住。當然,我們正在為匯豐在中國長遠的未來做準備,更為未來三四年中國金融市場的全面開放做計劃。我們希望可以做許多業務——這并不意味著我們計劃開許多的分支機構。我們會著眼于其他途徑,比如說通過互聯網來做網上銀行。
《財經》:具體一點,你如何考慮你們對中小銀行的投資戰略?
艾爾敦:我們不會在很多中小銀行上投資。如果我擁有上海銀行8%的股份,又擁有一家北京的銀行10%的股份,同時還有另一家銀行10%的股份,那么就同時犯了幾個錯誤。首先,我需要將大量員工分配到這些分支機構中。更嚴重之處在于,這些銀行認為,既然我們擁有他們10%的股份,向他們輸入專業知識,就不能把這些專業知識給他們的競爭對手。所以,我們必須有選擇性地參與,而不能投資太多。
《財經》:除了上海銀行之外,是否考慮其他銀行?
艾爾敦:在世界上,我們參與任何一家銀行,都必須遵循一定的準則:我們必須能夠了解該銀行的業務;該銀行的財務信息必須透明,比如說,我們要看他們的不良貸款;這家銀行的業務必須對我們已有的業務有所補益。投資在和我們業務一樣的銀行是毫無意義的。我們將同時擴展自己的業務。我們尋找和已有業務有所不同的銀行,這樣我們就能在服務組合中增加新內容。
《財經》:你們對于參與四大國有銀行有什么計劃?
艾爾敦:這要看是否可能。我不想就現在要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作任何預測。現在的計劃也不能告訴你,以免我們的競爭對手知曉。
《財經》:匯豐會選擇大銀行還是小銀行?
艾爾敦:任何經濟體都既有大銀行,也有小銀行。大銀行的產品范圍更為寬廣;小銀行一般會集中于有專長的特定領域。大銀行和小銀行都有其發展的空間。不可能只有大銀行。
如果規則允許,我們可能發現一些小銀行更有吸引力,因為它所在的市場范圍是我們此前沒有進入的。我不是說,偏好于大銀行,或者偏好于小銀行;或者必須作出選擇:或者是大銀行,或者是小銀行。我們想對兩者都進行投資,而沒有一個僵化的理念,說我們只做某樣業務。作為銀行,我們成功的秘密之一是有彈性。我們有能力非常迅速地從一個特定的方向轉向另一個方向。這是我們在中國投資的思考方式。
《財經》:但大銀行的市場份額要比小銀行大得多。
艾爾敦:不錯。但是,投資大銀行意味著要把更多股東的錢投進去冒險。你需要權衡,什么是股東認為可以接受的。
《財經》:當外國投資者進入中國的銀行,這會產生什么影響,特別是對四大國有銀行?
艾爾敦:大多數外國投資者會簽署類似技術服務協議的東西,這意味著我們將同意為將進入的銀行提供銀行業務所有范圍的培訓。有時我們提供IT方面的技術支持,因為我們有非常精密復雜的銀行業技術。我們希望將員工派往銀行的稽核部門。這些人要看這些銀行是否在進行正確的銀行業務操作。另外,在董事會還有一些人,他們要確保董事會所得到的信息是準確,而且要經常提出問題。這很重要,董事們在不能確定的情況下必須經常提問題。
《財經》:可以確保如此嗎?
艾爾敦:如果外資機構派出董事,就有責任去非常挑剔地檢查他們在董事會層面所得到的信息。如果他們發現不妥,就必須要求銀行提出解釋,基于他們的經驗判斷,這些解釋必須合理。當然,總有漏網之魚。你必須做的,是試圖最小化這種可能性,并保證這不能頻繁發生。
《財經》:匯豐不但參與中國的銀行,還進入平安保險。你如何看待平安保險的IPO前景?匯豐還會進入中國資本市場的哪些領域?
艾爾敦:我們對其IPO的進程感到很樂觀。我們早就知道這遲早將會發生,早在我們和他們討論之前,甚至在我們投資之前,就已經知道這點。
我們想進入資產管理業務。這里說的資產管理,指的是管理基金。因為在中國,有時候資產管理公司指的是建立起來處理銀行不良資產的公司。這不是我所說的那種資產管理。至于具體的計劃,現在還是需要保密。但我想在這里發送一個信號:我們將要在中國開展這個業務。
《財經》:匯豐沒有參與處理中國不良資產的興趣嗎?
艾爾敦:我們并非沒有興趣。只是在這個領域,我們尚未發現感興趣的業務,但我們對此保持開放的心態。
《財經》:在進入中國的金融機構時,比如說銀行或者保險公司,你認為多大的股權比例對于匯豐來說是合適的?
艾爾敦:傳統上,我們總是希望占有大部分股權,最好是100%。但我們認識到,當前在中國這方面是有管制的。因此,我們還做不到。
《財經》:那么你們是否會按照管制規則的上限,盡可能多地控股?
艾爾敦:如果我們認為該公司是那種我們希望參與的,我們會這樣考慮的。現在在銀行業,我們只能買不高于20%的股權。當這個管制放松時,我們可能會買更多。但當我們可以買更多股權、但還不能有控制權的時候,必須小心在意。比如說,我們擁有30%的股份,如果銀行出現問題,就顯得我們對此負有很大的責任。對于我們來說,這是100%的損失。如果只有少于20%的股份,我們反倒不需負擔這么大的責任。
簡言之,我們的優先選擇,將是超過50%,從而我們能夠真的對銀行管理負責。現在我們只能忍受管制的現狀。如果管制發生改變,比如說,可以控制49.9%,而不是19.9%,那我們可能把這看成正面的事情來考慮,這比30%這個尷尬的數字要好。
《財經》:中國現在的銀行以30%的年增長率增長,你怎么看待這種情況?
艾爾敦:人們會因此而顧慮,銀行是否擴張太快。我想今天中國銀行的能力比三五年以前提高很多。監管者的能力也比以前好很多,會處理這種情況。也許某些方面有問題,但現在的問題會比以前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