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類管理”的新意
7月9日,國務院國資委的網站發布了《國務院國資委關于加強和改進中央企業人才工作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文件簽署的時間是6月17日,而其公之于眾卻在22天之后,讓人感受到國資委對這一文件的珍視與慎重。
記者了解到,5月31日至6月1日,國資委召開了“中央企業人才工作會議”,會上這份《意見》首次亮相并征求意見。此后四天,即6月5日,國資委敲定神華集團有限責任公司、上海寶鋼集團公司等七家中央企業作為董事會試點單位;6月28日,國資委又發布公告,第二次向社會公開招聘中央企業的高管人員。再聯系到此前針對中央企業負責人的績效考核制度、薪酬制度改革、簽訂經營責任書等一系列舉動,國資委著力“管人”的思路清晰可見。
在國資委這一整套“管人”組合拳中,《意見》可稱集大成者,其價值所在,則是迄今為止對十六屆三中全會提出的“黨管干部原則與市場化配置企業經營管理者相結合”的最為具體的規劃。
《意見》提出了對中央企業人才的分類管理原則。它把人才分為五種類型:出資人代表、經營管理人才、科技人才、思想政治工作者、高技能人才。而更為實質性的是對這五類人才的選用提出了不同的標準和辦法:選用出資人代表,依法實行派出制或選舉制;選用經營管理人才,推行聘任制和任期制,實行契約化管理;選用思想政治工作者,則采取依法選舉與組織選用等方式等等。
《意見》還根據對《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進一步加強人才工作的決定》中相關內容的闡釋,將“黨管人才”的作用明確限定在,“管宏觀、管政策、管協調、管服務”上,即搞好統籌規劃,堅持分類指導,注重整合力量,積極提供服務。
可以設想的是,《意見》的效果會在于,在“黨管干部”的大前提下,確定黨在管理“干部”時對公司日常經營管理的影響范圍,并在此基礎上實踐現代企業制度中關于公司治理結構的設計。
理論的邏輯和現實的邏輯
從這個角度上看,國資委可謂積極主動。其實,在國資委建立之初,專家學者就按照市場經濟的規則為國資委的運作設計了一套方案,即以出資人的身份為基礎的現代企業制度的基本設計。具體而言,作為出資人,國資委參與組建所屬公司的董事會,由董事會代表其權益為公司選任經營管理的領導班子,并且對公司的重大舉措實行決策。
問題是,在理論的邏輯之外,還有現實的邏輯。中國復雜的國有資產局勢沒有給予這個基礎的理論設計以良好的實踐條件。直到目前為止,國有企業依然遵循行政管理制度,以管理干部的方式來管理企業負責人,即黨管干部。這種傳統的干部人事制度與現代公司治理格格不入,使得健全法人治理結構的努力并不順利。
在這種現有的框架下,國資委能夠做的,只能從選拔任用、業績考核、薪酬激勵等問題上動刀,如和轄下的企業領導人簽訂經營合同責任書,制定與業績考核相配套的薪酬辦法,試點股權激勵方案,實行企業負責人任期考核等。這無非是把收入與績效掛鉤,加強對中央企業負責人管理的思路。而向社會公開招聘高管,其所招聘的崗位也沒有脫離副總經理和總會計師的局限,其核心負責人無法實現市場化選拔。凡此種種,依舊是過去國企改革已經進行過的嘗試的延續。
在這樣的背景下,盡管《意見》試圖在現有框架下,為“市場化用人”做出具體設計和安排,但其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奏效,仍在未定之天。因為不擺脫對國有企業領導人的干部管理方式,轉而采用職業經理人的管理方式,就很難有全面的突破。
關鍵是股權多元化
從理論上說,突破口也許在董事會制度。從其言行看,國資委已經認識到,如果不能建立起行之有效的董事會制度,無論什么樣的“管人”舉措都將失去其意義。或許正是出于這樣的考慮,國資委主任李榮融于2003年12月15日在部署國務院國資委2004年工作時就曾說過,“董事會是一切改革的基點!”國資委副主任邵寧也曾直言,國資委是履行出資人職責的機構,如果公司不設董事會,監管機構直接面對經理層,很容易造成國有資產監管機構越權干預企業正常經營的不良后果。
但中央企業的現狀是,90%的中央企業都是國有獨資企業,股權沒有多元化,根本不構成形成董事會的資格。即使是設立董事會按照公司制注冊的企業,很多也繼承了過去廠長經理負責制的窠臼,董事長和總經理經常是由同一個班子任免,同一個級別,雙方關系難以厘清,難以形成互相制約的關系。
理想狀態下,作為出資人的國資委只能任命董事、董事長,而經理層只能由董事會任命,決不能采用以前的干部任命機制。此外,國資委不能干預董事會的具體決策,只能規定董事會要完成的總體指標。但事實上,董事會建設本身并不能實現權力的多元化與制衡化,更不能取代產權層面的多元化。
顯然,國資委“管人”能否實現徹底的市場化,董事會制度的建設是關鍵。而董事會制度的關鍵則是企業的股權多元化。
投資主體的多元化,即股權的多元化,亦即利益主體的多元化。在企業投資主體只是國有一家的條件下,偌大的董事會、所有的董事,無論他們來自何方,權力只屬于國資委一家。董事成員的多元化,并不代表權力的多元化,也并不代表能夠呈現出多元力量之間的制衡。
“人們擔心在股權結構單一或國有經濟絕對控股的條件下,董事會很難發揮作用,還使治理機構重疊,帶來矛盾和扯皮現象。”國務院國有企業監事會主席何家成在一次金融論壇上對記者說。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企業所副所長張文魁認為,在目前背景下,只要股權結構不發生實質性變化,中央企業建立董事會制度的積極意義并不明顯。“絕不能以建立董事會來取代改制(即股權多元化)。”張文魁說。
解決這一問題的根本措施,僅此一途,就是通過規范上市、并購重組等方式實現企業、公司的投資主體多元化。它決定了董事會制度能否有效實施,決定著國資委“管人”所能實現的市場化程度,同時也在質詢“黨管干部原則與市場化配置企業經營管理者”相結合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