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人翻證 案情撲朔
2003年4月24日,泰州市人民檢察院陳檢察官輕松地走進泰州市看守所訊問室。犯罪嫌疑人坐定后,訊問便開始了……
“我叫史瑞林,原是泰州市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jīng)理,我犯有受賄罪。”犯罪嫌疑人史瑞林進行了常規(guī)性的答話后,眨了眨眼睛,頓了頓,嘴唇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什么,但沒有開口。
陳檢察官瞧了瞧他那神態(tài),說道:“請你將自己的犯罪事實再交代一遍,別吞吞吐吐的。”
頓時,史瑞林現(xiàn)出滿臉的委屈,帶著哭腔說:“我有冤啊。泰州市檢察院反貪局說我受賄幾十萬元人民幣,可我收受的錢沒有這么多啊!譬如,常某送2萬元,我以前雖然承認了,但現(xiàn)在仔細回憶,我沒有印象;還有,我曾供述收了欒某12.5萬元,現(xiàn)在回憶起來有出入……還有,王某的2萬元是我借的。”說到這里,史停下來,似乎又在思索什么。
面對史瑞林有眉有眼的陳述,以及那較硬的口氣,陳檢察官的腦神經(jīng)不禁緊繃起來:“根據(jù)反貪部門偵查的受賄數(shù)額是42萬余元,可現(xiàn)在被他七裁八減的,剩下的不到5萬元。難道反貪部門辦錯了案?……不可能!”于是,陳檢察官很嚴肅地說道:“史瑞林,你只能依據(jù)事實和法律作合理的辯解,你要對你現(xiàn)在供述負責。”
“哎……,以前的供述,有的是反貪局的人要我承認的,我心中一害怕就承認了;有的是我糊里糊涂講的,……總之,我現(xiàn)在句句是實。你不信,可以去找常某、欒某和王某復核。我相信他們會憑良心講話的。”說著,說著,史瑞林的臉上又現(xiàn)出了一副哭喪相。
訊問室內出現(xiàn)一陣沉默。陳檢察官冷靜地注視了史瑞林一陣后,望了一眼書記員,對史說道:“今日提審就此結束,請你對自己的犯罪事實再考慮考慮,你必須對自己的每一句話負責,否則,后果自負。”
陳檢察官回到泰州時,已是華燈初上,五顏六色的霓虹燈美不勝收,但陳檢察官沒有心思欣賞眼前的一切,他腦海中一直翻騰著審訊的事。到了家,陳檢察官剛放下公文包,電話鈴便叮鈴鈴地響了起來。他拿起電話,話筒中傳來“我是史瑞林案件中的證人欒某,有重要情況要向你反映”等等話語。
第二天,一個個推翻證詞的證人紛紛找上門來。
變更羈押 監(jiān)房捉“鬼”
“證人主動要求反映情況,證言和辯解又如此相似,這可是我辦案多年,第一次遇到的現(xiàn)象。這情況太特殊了。”陳檢察官向領導匯報了辦案中新發(fā)生的一系列情況后,并談了自己的看法,“我懷疑背后有人幫助串供,一定要查出幕后的‘鬼’。”
“串供的嫌疑是很大,但這怎么可能呢?……史瑞林被關押在泰興市看守所,而證人在泰州,他們怎么聯(lián)系上的呢?……”鑒于該案在該市有較大影響,現(xiàn)在又發(fā)生了這樣的事件,分管檢察長感到了事態(tài)的嚴重性。認為泰興市看守所內有情況,便決定對史瑞林變更羈押場所,一方面切斷史與外界的聯(lián)系,另一方面,對史所在監(jiān)房進行突擊搜查。
5月9日,陳檢察官帶著幾名檢察干警來到泰興市看守所,向該所副所長季新生遞交了變更史瑞林羈押場所的手續(xù),并向監(jiān)所檢察官的人員交待道:“你們進去督促史瑞林搬遷時,決不允許他拋棄或損毀任何物品,對他的床鋪要徹底搜查,不要遺留任何物品。”
監(jiān)所檢察室干警來到史瑞林的監(jiān)房,對史宣布;“請你收拾好自己的物品,準備遷到其他地方去。”
史瑞林一聽,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心中一驚,他面部略為抽搐了一下,便要撕毀一張紙,立即被制止了。他強作鎮(zhèn)靜,不緊不慢地將所有的物品裝進提包,“平靜”地跟檢察人員來到一間訊問室。
陳檢察官責令史將所有的物品排放在地面上。
史瑞林兩眼緊緊在隨著檢察人員檢查物品的雙手移動。不一會兒,一本封面上印著“泰興市公安局”字樣的筆記本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史瑞林不由自主地喘起粗氣來;又是30余張明信片出現(xiàn)了,史瑞林的呼吸更急促了;又是三大包和三小包中成藥從包中露了出來,史瑞林見了藥,喘著氣說道:“現(xiàn)在我頭很暈,請給我吃藥。”陳檢察官看到他氣喘吁吁,神情緊張,便同意他服藥。服完藥后,押送史瑞林的囚車便飛馳在通往姜堰市的公路上。
在姜堰市看守所,史瑞林的血壓偏高,該所拒絕收押。檢察官出于人道主義,在請示院領導后,當晚便將史送去泰州市人民醫(yī)院治療。陳檢察官心中不禁狐疑起來:“據(jù)了解,史瑞林以往并沒有明顯的高血壓癥狀,今日怎么……?這些藥究竟治什么病的,又怎么會送進牢房的?”一個個問號促使他決定連夜審查所搜的日記本和明信片。
夜深了,萬籟俱寂。陳檢察官一點睡意也沒有,他在仔細思考日記本上一串串數(shù)據(jù)和明信片上晦澀難懂的言詞。經(jīng)對明信片上的文字語言的推敲、判斷,可以看出史瑞林與外界有串供的嫌疑,但日記本中的數(shù)據(jù)可不容易弄清。第二天凌晨一時,陳檢察官還在像考古學家一樣破解著那些數(shù)據(jù)。猛地,他想起史瑞林辯解時提到的數(shù)據(jù)與日記本上其中的一組數(shù)據(jù)相似,他終于明白了,原來這一串串數(shù)據(jù)是史瑞林為翻供而設想的幾套方案。一旦解決了難題,那種輕松興奮的心情不言而喻,陳檢察官立即亢奮起來。他又繼續(xù)翻看起日記本,突然,又一串似乎隨便亂畫的數(shù)據(jù)映入他的眼簾。陳檢察官敏感地意識到這個手機號碼有貓膩:“是誰的號碼?記在這兒干什么用的?”
內查外調 “鬼”現(xiàn)原形
凌晨,時鐘剛剛敲過五下,陳檢察官便起身了。他匆匆趕到院內,向領導匯報了審查日記本和明信片所發(fā)現(xiàn)的問題。院領導對這些問題研究后,決定兵分兩路:一路內查,突審史瑞林,力爭打開突破口;另一路外調,去查日記本中的手機號碼是誰的,爭取新的發(fā)現(xiàn)。
審訊室里,陳檢察官直面冷視史瑞林:“史瑞林,你對自己的犯罪事實有什么新的認識?請你將在看守所中所想、所說、所做的事情談一談。”
“我有罪,但犯罪數(shù)額可沒有那么多。”史瑞林故作鎮(zhèn)靜,頓了一下,又嘟噥道:“我再也沒想什么,也沒做什么。”
“史瑞林,你進監(jiān)房后干了哪些事,老實交代!”兩位檢察官的雙目逼視著他。
沉默,沉默,沉默籠罩著整個屋子。突然,陳檢察官厲聲問道:“你日記本上的數(shù)據(jù)是什么意思?你的那些藥怎么會進監(jiān)房的?”敲山震“虎”使史瑞林呼的氣不由得粗起來。半晌后,史瑞林承認了日記本上的數(shù)據(jù)是為翻供設計的幾套方案,還說藥是獄醫(yī)配的降血壓藥。
這時,查手機號碼的干警走進來,將一張寫著“手機號碼是史瑞林老婆劉某的新號碼”的字條放在陳檢察官面前。陳檢察官一見,心中不由一陣喜悅。立即,對史瑞林很輕松地問道:“你日記本上的手機號碼是誰的?”
問話聲雖然很溫和,也很輕悄,但在史瑞林聽來卻猶如一聲霹雷,他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口,話還未講出來,額角上已滲出了汗珠。他想不到那不引人注意的手機號碼也被陳檢察官發(fā)現(xiàn)了。好半晌,他才承認那號碼是他老婆的新號碼。
陳檢察官又緊逼道:“你在看守所,怎么知道她的新號碼的?你要她的新號碼又有啥用?”
屋里鴉雀無聲。隨著時間的推移,史瑞林喘的氣越來越粗了,額角沁滿汗珠,嘴唇動了動,但沒出聲。好久,好久,他終于開口了:“我曾叫看守所季新生副所長給我老婆通電話,給我送來衣服。他與我老婆通了電話后,便捎來了這個新號碼。”講到這里,史瑞林又緊閉上嘴,不再說話。
史瑞林的口中終于吐出了“季新生”三個字,檢察官很是興奮。同時,檢察官們估計到季新生所干的事絕非只是史瑞林所說的這點事,還需要深挖細查。
審訊結束,天色已晚,但檢察官們馬不停蹄,立即又通過特殊手段調出了與史妻新手機通話的所有號碼,又耐心細致地從這繁多的號碼中發(fā)現(xiàn)了泰興市看守所管理員王海峰的電話號碼。陳檢察官長長吁了一口氣,滿懷喜悅地喊道:“又捉到一個‘鬼’啦!”
半個月后,蘇聯(lián)杭、季新生和王海峰三人收受賄賂、幫助史瑞林翻供、串供的犯罪事實終于浮出了水面。
原所長蘇聯(lián)杭為了所謂的友情,兩次違法安排史瑞林與其家屬劉某在看守所某辦公室見面。同時,收受史的家屬劉某賄賂人民幣4000元和五糧液酒等物品。
原副所長季新生在原所長蘇聯(lián)杭的指使下,先后為史瑞林接送信件60余次,為史與其家屬通電話7次。與此同時,季新生先后收受史瑞林家屬劉某及史的朋友賄賂的人民幣6000元、中華牌香煙1條。
原看守所管教民警王海峰先后9次為史瑞林將串供、翻供的材料帶出或帶進看守所,還為史瑞林將提高血壓的處方和藥品帶出帶進看守所。王海峰還收受史瑞林家屬劉某賄賂的五糧液酒等物品。
人們相信,等待他們的將是法律的嚴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