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日歸來投靠幫會
朱亞雄1901年出生于江西省余干縣瑞洪鎮,其父畢業于北京京師法政學堂,后來到上海地方法院審判廳任推事。朱亞雄曾在上海民主中學讀書,后來考進南洋醫科大學,畢業后去日本見習,24歲時回國,經上海福民醫院院長頓宮博士介紹到上海日商內外棉紗廠任廠醫,一年后擔任上海水月華醫院院長兼上海法政學院、醫科大學的校醫。1925年朱亞雄在上海參加了幫會“洪門五圣山”,后來又參加了上海洪幫主辦的抗日團體“洪興協會”,負責救護隊,這時他由“洪門五圣山”山主尚松坡介紹認識了國民黨軍統少將東北保安司令部督察處處長文強(湖南長沙人,黃埔軍校第四期畢業)。一段時間相處后,兩人關系甚密,但文強始終未暴露自己是軍統少將的身份。淞滬淪陷后朱亞雄跑到南京,因生活無著落,找了維新政府內政部部長陳群謀求職業。陳群是福建人,日本早稻田大學畢業,曾任上海法政學院總務長,朱當時為校醫,故二人結為好友。不到兩天陳群就任命朱為內政部衛生司第三科科長兼任內政部主辦的警官學校校醫。汪偽政府成立后,朱的職務自然取消,為此朱亞雄滿腹牢騷,決心棄醫從政。
自開山堂自稱堂主
1940年文強趕到南京勸朱亞雄開山立堂,朱的很多朋友也全力支持。按洪幫規則,朱的資格還淺,不能夠開山,但南京的幫會當時都因時局變遷而隱姓埋名,而且南京過去只有青幫無洪門,在朋友的幫助下朱亞雄決定成立洪門,取名為“大亞山正義堂”。第一次開香堂時約有10人參加,其中有大學教授、政府官員,也有青幫人員,陳群的胞弟陳事也積極參加。隨著洪門逐漸被人們了解,一批政府高級官員也陸續加入,如偽立法委員張桐、偽衛生局局長徐錫良、偽首都警察廳督察長張今吾、偽警察局局長余覺曾、偽江陰縣長張一聲、偽江寧縣長陸超、偽無錫縣長楊彥斌、偽感化院院長黃凱等,還有商界、新聞界以及三教九流,最后“大亞山正義堂”發展到有門徒千人。
所謂大亞山并不是真有其山,而是以義氣相標榜,愿意參加的人只要有人介紹就行。參加者有的是想借此與政界人物有著兄弟同門的關系向上爬,商人是想借此發展生意并求得保護,新聞界是企望消息更加靈通,青幫轉來的是想混出一條出路,也有因好奇而參加的,各有各的目的。凡初次進門參加洪幫的都要繳足香資,從36元至108元分成三種,量力繳付,地位高的還要擺酒席,拉場子。香資除了用于香堂及執事的人開銷外,余下的歸山主。朱亞雄自開山后,地位越來越高,經濟越來越豐厚,身邊常常有兩個彪形大漢當保鏢,自己挎著陳群送的手槍經常出沒在政界、軍界及社會名流中,煞是威風。
利用洪幫為黨做事
朱亞雄當了南京洪幫幫主后,與汪偽政界官員、商界、報界及地方上的頭面人物有著密切的聯系,在南京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視的社會力量。1942年3月,八路軍司令部情報處派共產黨員徐楚光到南方淪陷區工作。徐楚光先到武漢找到地下黨員金龍章,金的公開身份是民社黨中央監察委員兼上海市黨部主任委員,金利用在偽軍內任職的便利條件為徐楚光辦理了一張去南京的通行證,并將徐介紹給朱亞雄相識,以朱的洪幫勢力掩護其在南京做地下工作,徐楚光因此而認識了汪偽陸軍部部長葉逢的胞弟少將科長葉晃,又由葉晃介紹進入陸軍第六科任上校科長。徐楚光還在汪偽軍委會參贊武官公署掛了個上校參贊武官的名。徐楚光有了這些職務的便利條件后,廣交朋友,暗中收集敵偽情報。
剛開始時朱亞雄只是因朋友關系為共產黨做點事,并未從思想上積極抗日,一天夜晚,徐楚光專門到朱亞雄家拜訪,以拉關系結友為名,積極做朱的思想工作,經過數小時的交談,發現朱尚有民族自尊心和正義感,徐便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朱聽了徐的介紹后深有感觸,表示愿意積極參加抗日工作,并與徐舉行了盟誓儀式。兩人談得十分投機,直到次日凌晨。此后,朱亞雄廣收我地下黨員入幫會,如剛從感化院被營救出來的共產黨員張冰(化名王禹聲)也加入了幫會。從此,朱亞雄、徐楚光、張冰三人結為兄弟,常在一起研討抗日工作。徐楚光提議為打破日偽對南京進出人員和物資的嚴格控制,為掩護共產黨員和運輸物資,希望朱設法開辟一條到蘇北解放區的交通線,并部署了具體工作步驟。
朱接受任務后,利用各種社會關系,經過數月的奔波和周旋,終于結識了敵偽華中鐵道警務課課長——日本人木村,朱及時向徐楚光匯報,并介紹兩人認識。木村談到鐵道上經常發生盜竊事件,影響鐵路正常運行。徐楚光趁機進言,洪幫對付盜竊有辦法,可以派人做護路工作。經過長時間磋商,木村同意由南京洪幫組織護路隊,名為“華中鐵道護路總隊”,任務是保護貨物,防止被盜,維護鐵路交通安全。護路隊分為總隊、區隊、分隊,朱亞雄任總隊長,徐楚光擔任總隊主任秘書兼督察長,負責護路總隊的一切事務,張冰擔任總隊情報組組長。護路總隊在每個車站都有護路隊,幾個重要車站的護路隊都由徐楚光派地下黨員打入并擔任負責人。鎮江是聯系和出入蘇北根據地的要道,徐派了一位有民族正義感的鎮江青年、洪幫兄弟周士貴負責,由周專門負責掩護進出蘇北根據地的我方人員和物資。護路總隊辦公室就設在朱亞雄家,朱雖掛名護路總隊長的職務,但一心專司幫會工作,護路隊的一切事情均交由徐楚光負責,徐利用這種公開的組織秘密收集情報,交給張冰處理(張在解放前夕被敵人秘密殺害),然后由張轉報八路軍司令部情報處及華東軍區聯絡部和新四軍軍部。另外,華中鐵道株式會社警務課發給護路總隊六張不貼照片的免費乘車特別通行證,為我黨地下交通人員進出南京等城市提供了極大的方便。1945年抗戰勝利,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護路隊解散。共產黨員徐楚光、張冰返回解放區,一段時間朱亞雄與黨組織失去了聯系。
1946年春,蘇北解放區張某受組織委派到南京找到朱亞雄,要他到解放區去,朱選拔了一批思想進步的青年同去,途中要經過的檢查站都是朱亞雄以洪幫大亞山堂主的身份混過去的。朱到了淮陰華東軍區聯絡部,受到該部第三工作委員會徐楚光、張冰的熱情接待,聯絡部部長楊帆、副部長陳同生也親自接見,對朱所做的貢獻表示贊許,當晚設宴款待朱。蘇皖邊區政府主席、華東局宣傳部部長李一氓也到旅館看望了朱亞雄一行。次日,新四軍政委譚震林專門驅車趕往淮陰接見朱亞雄,楊帆向譚震林介紹了朱亞雄是洪幫大亞山的有名人物時,譚震林連說好,好。接著譚詢問了淪陷區的有關情況,分析了時局,要求朱進一步為黨工作,中午還熱情地招待了朱亞雄。晚上朱亞雄又受到粟裕司令員的親切接見和宴請。臨行前,楊帆部長要求朱回南京后積極參加民盟組織,掩護共產黨員和革命地下工作者開展工作,為人民再立新功,并在華東貿易部門撥出一船雞蛋運往鎮江銷售,作為朱亞雄的活動經費。
加入民社左右逢源
朱亞雄接受任務后,先到上海霞飛路療養院找到民盟負責人羅隆基(江西安福人,清華大學畢業后留學美國獲政治學博士學位,抗戰勝利后拒絕利誘堅持不參加國民大會并退出國社黨),因羅已受到特務監視無法出面幫忙,朱亞雄又找到金龍章,由金龍章介紹朱亞雄參加民社黨,并謁見了民社黨黨魁張君勵。金龍章還寫信介紹朱亞雄到民社黨南京市黨部找負責人蔣勻田,由蔣任命朱亞雄為南京市黨部監察委員。1947年朱亞雄出席了民社黨在上海愚園路中央黨部召開的全國民社黨黨員代表大會。會上朱亞雄極力跟蔣勻田拉關系搜集情報,并要求蔣能給他在國民大會安排一個職務。一周以后朱亞雄拿到了國民大會秘書的委任狀。有一次,在南京人民大會堂召開國民代表大會,一位國民黨元老在會上發牢騷說,自己跟隨過孫中山總理,現在有些人不重視我,搞小團體,我不干了!朱亞雄趁機與其套近乎,這位國民黨元老一氣之下將國民大會的內幕全部告訴了朱亞雄,朱亞雄立即將一些重要情況告訴地下黨。
1946年自稱洪門兄弟的羅冠群到南京找到朱亞雄,以威脅的口氣要求朱交出共產黨員張冰的下落,并指控朱與共產黨來往密切,有投靠共產黨的嫌疑。軍統也確已跟蹤多日。朱與羅冠群周旋,羅冠群拿不出證據又找到洪俠,讓他追問共產黨員徐楚光、張冰的下落,最后以洪俠收受了朱亞雄的一副金手鐲才算了事。
朱亞雄后來又參加了“中國新社會事業建設協會”(該協會是國民黨政府國防部控制各地幫會的中心機構,保密局少將徐亮任書記長,杜月笙任常務理事,黃金榮任常務監事)等組織,積極為我黨工作。
1949年南京解放初期,朱亞雄擔任過中共領導的保衛工作,該保衛工作站設在南京鄧府巷25號。1950年朱亞雄奉命調到上海,擔任上海公安部門秘密保衛工作后調任上海閘北區防疫站主任。1951年6月12日南京掀起鎮反高潮,恰巧朱亞雄來到南京接家屬去上海,被南京市公安局以反革命罪逮捕,南京市軍管會判處其有期徒刑6年送到建湖縣服刑。1975年因政府對國民黨縣團級以上人員釋放而回到南京,1979年病故。1983年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根據中共中央統戰部有關文件規定,客觀地評價了朱亞雄的一生,認為朱1944年開始接受中共地下黨指示,并于1946年到中共華北局聯絡部接受任務,做過益于人民的工作。正如原華中局聯絡部部長、解放后任上海市公安局局長楊帆的證詞所說,“朱亞雄是徐楚光領導下的人員,1946年前一直為我黨工作,華中聯絡部連續收到過朱亞雄提供的情報材料。”因此,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撤消了當時南京市軍事管制委員會的判決,給予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