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管箱保不保險

吳先生和他太太最近煩透了心，看著一堆被水浸泡過的古書畫，不知怎么辦才好。

吳先生出生于書香門第之家，爺爺吳湖帆堪稱海派山水畫一代宗師，“北張（大千）南吳（湖帆）”，是當時中國畫界的半壁江山。老先生不但畫畫得好，而且還喜歡收藏，嗇畫如命。上世紀六十年代他離開人世后，幾經周折他畢生而為之的書畫遺產終于回到他后人的手中。其中有：清初宮廷畫師焦秉貞的《御花園圖卷》、明代《吳歷山水圖卷》、清代《吳大徵臨黃大癡九峰三泖圖卷》等珍品。

吳先生本是一個讀書人，從父親手里繼承了這批書畫后，對這些祖傳書畫是愛不釋手，珍愛有加。2002年9月，他聽說中國銀行有保管箱出租業務，用戶可以把家里的一些寶貝東西或帶有隱私性質的物品放到那里去，以保萬無一失。于是，他和中國銀行上海分行淮海支行保管箱中心簽訂了《保管箱租箱合約》，將自己珍藏的書畫放進了保管箱。

可天有不測風云，偏偏被認為是最安全、最保險的地方卻出了問題。2003年1月27日晚上11時許，銀行的保管箱中心來電告知，因保管箱中心的庫房水管爆裂，保管箱被水淹了。吳先生火速抵達后發現，自己租的箱子全被水浸了，存放的10件書畫有8件已被浸濕，有的取出時還正在往下滴水。

這家位于淮海路香港廣場地下室的保管箱中心看上去固若金湯，它由接待大廳和庫房兩部分組成，前有一道鐵柵，后有一道約60厘米厚的鋼門，門口還有保安看守。但庫房中有水電管道通過，就是這幾根不起眼的管道添了亂。據廣場的物業管理人員介紹，引發這場水災的原因是保險庫房里中央空調水管突然爆裂。

據熟悉國外保管箱業務的人士透露，國外銀行的保管箱庫的設計和建造有嚴格的規定，庫房應該由四面混凝土墻構成，除了送風口外庫內不能出現任何管道，因為任何線路管道都有可能成為事故的隱患。送風口也要安裝自動通風開關，使庫房在無人時呈全封閉狀態，拒絕任何物質——水、煙霧、火星、毒氣等進入，以確保寄放物的安全。

吳先生作為受損最嚴重的“重災戶”，銀行方面為他確認了受損書畫的具體數量，但究竟如何處置此事故，銀行方面一直未予明確表態。他們認為，保管箱不是保險箱，按照雙方簽署的合同，有關保險的事項規定由用戶自行向保險公司投保，銀行承擔的責任的最高上限為5000元，即使用戶的實際損失超過5000元，銀行也只能賠償5000元。在實際操作中，對損失過大的用戶也會作適當的經濟補償，但這不是合同的義務。

吳先生拿著他與銀行的《租箱合約》合同，找律師請教。

這份合同是由中國銀行統一印制的格式文本合同，銀行方面為甲方，用戶為乙方。但幾乎所有的條款都規定了乙方（用戶）的義務，只有第4條規定了一個甲方負有為乙方保密的義務。可以說，這是一個不平等的合同，所有的條款全部是由銀行為自己的利益而考慮設計的。“保管箱”不是“保險箱”的說法純粹是在玩弄文字游戲，是對用戶不負責任。

本次事件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上海市杰豪律師事務所楊永濤律師談了他的看法。法律上所稱的不可抗力，是指人們不可預見、不可避免的災害性事件。本次水災事件的原因不外乎庫房的設計和庫房管理兩個方面。不管原因究竟是什么，其性質都屬于人為原因。作為經營保管箱的銀行應當承擔相應責任。楊律師說，本事件表面上是一種物權損失，往深一步思考，還涉及到著作權和隱私權的損害親屬。保管箱除了安全性外還有私密性，用戶寄存于保管箱的東西往往不希望他人知道，由于這樣意外事件的發生及媒體介入，使本來的隱私被迫公開，造成對用戶隱私權的損害。

雙方爭執不下，吳先生無奈將銀行告上了法庭，要求銀行賠償巨額損失。

據吳先生介紹，這些書畫不是一般的書畫，其中焦秉貞的《御花園圖卷》所畫的是圓明園被毀前的盛景，這幅畫是考證圓明園的重要文史資料，曾被胡開文墨莊作為范本，制作《頤花園套墨》。吳老先生自己的《臨黃子久（即王公望）富春山居圖卷》更是別具價值。清順治7年，《王公望富春山居圖卷》的收藏者吳問卿臨死時將該畫投入火中，其子搶出時已被火燒成兩段，還有一段（前段，近2尺多）已被焚毀。后段現存于臺北故宮博物院，中段曾被吳老先生收藏，后又轉浙江博物館收藏。此次被水淹的就是吳湖帆根據他所藏的部分真跡，參照故宮博物院所藏的部分照片，再根據其他史料描述創作添加了被焚毀的部分，使《王公望富春山居圖卷》的面貌得以全現。現在，這7米長的圖卷已水跡斑斑，慘不忍睹。日前，吳先生請了文物界的權威人士作了初步鑒定，這些古畫確實具有重要的文物價值，如果未受損，按現在的市場行情估計，共計可達人民幣9500萬元。

法院一審判決認為，保管箱中心未盡保管義務造成用戶利益損害應當承擔55%的賠償責任，但保管箱的具體位置由用戶自行選定，用戶也應當自行承擔45%的責任。最后，保管箱中心賠償吳先生損失76.8615萬元人民幣。

書畫的損失是無法挽回的，如此不幸的事件相信銀行和用戶都不愿意看到。如何從事件中吸取教訓，真正將用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拿出切實可行的整改措施，是經營者的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