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28歲的湯加麗,2002年底出版《湯加麗人體藝術寫真集》引起軒然大波,她也因此被稱為我國實名人體寫真體第一人。對此,有人攻擊她是不是想出名想瘋了,但一些高雅的人認為她有勇氣,對她的舉動表示了贊賞。
也許,讓很多人都沒有料到的是,湯加麗在聲名背后,除了毀譽參半的評說,還會卷入后來幾場連環官司之中。在這本轟動的寫真集一炮而紅時,攝影師張旭龍將新浪、出版社,以及湯加麗推上被告席,在全國引起巨大反響。那么,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2004年元月,筆者采訪了湯加麗及張旭龍。
大膽寫真:首個人體寫真集引發波瀾
2001年夏天,臺灣某網站雄心勃勃地想在內地建一個演員資料庫,內地很多演員都去拍了照片。面對這樣一個機會,湯加麗也去了。湯加麗去的時候,剛好趕上一個內衣品牌尋找形象代言人,她試探性地拍了一些內衣照。拍出來的效果非常好,網站建議她拍人體寫真。經過仔細考慮,湯加麗答應了網站的要求。
拍攝前,湯加麗跟網站簽訂了一個合約,這個合約現在看來是一個致命的錯誤,就是同意網站如果將來有機會的話,將部分照片用于藝術書籍的發表。當時湯加麗以為,充其量,也就是一兩本專業雜志發表一兩張照片而已,并且都是半遮半掩,誰也不可能認出是誰。
2002年春節之后,網站突然打來電話,說他們決定將這些人體寫真出一本集子。湯加麗一下就懵了,非常氣憤,當即就去找網站理論。但人家合約在手,她沒有辦法。這時有朋友建議,說與其讓網站出不如自己先出,這樣她還擁有照片的選擇權,可以自己決定作品的格調和質量。
為了將照片控制在小眾和藝術的范疇,湯加麗主動找到國內頂級、最正統、最權威的人民美術出版社,雙方可說是一拍即合。2002年9月,《湯加麗人體藝術寫真》面世。在此過程中,湯加麗逐漸了解并熱愛上了人體藝術,和出版社的合作也成了相應的積極配合。
湯加麗認為,寫真集從一開始,就沒有定位在大眾的層面上,它只能是小眾的欣賞品,是專業人士的專業書籍,絕對不可能擔負起普及藝術、提高鑒賞力、凈化心靈的任務。正如沒人強迫誰一定要欣賞某一種藝術形式一樣,如果他帶著800多度的有色眼鏡,完全可以選擇不問不看。
在出版的過程中,湯加麗與新華書店的經理見過一面,該經理誠懇地邀請湯加麗配合寫真集的宣傳,至少做一次簽名售書。回到北京后,看到一切風平浪靜,湯加麗就決定履行諾言,于12月29日在王府井書店進行了簽售活動。
就在這次簽名售書時,一位記者采訪了湯加麗。文章一發表,網上一轉載,立即就引起了軒然大波。此后,舉國嘩然,各方的輿論狂風大作,將她置于風口浪尖上……
引發官司:攝影師狀告出版社侵權
也就是在湯加麗打算拍攝人體寫真時,她結識了在北京謀取發展的攝影師張旭龍。張旭龍,39歲,河北秦皇島人,現為北京某藝術攝影公司的執行總監。雙方在結識不久,便萌生了拍攝全國第一本人體寫真集的想法。
張旭龍認為,每一個人,只要生活在這個社會中都想有所作為,但是是否能夠成名,那就得把握機會。他認為湯加麗拍攝人體寫真,填補了我國人體攝影界的空白,所以決定與湯加麗合作。
按照人體攝影界的習慣作法,在開拍之前,張旭龍與湯加麗簽署了一份拍攝協議,協議約定“本次拍攝的各類技術資料歸屬于攝影師,著作權歸屬于攝影師”。隨后,這次浩繁的人體藝術攝影集的拍攝工作開始了。
在拍攝期間,張旭龍與湯加麗的合作是比較默契而愉快的。2002年7月,張旭龍為湯加麗拍攝的人體藝術圖片全部完成,消耗膠卷800多個,拍攝組圖20余組,照片總量一萬多幅,僅沖洗費張旭龍就耗資4萬多元。從總體上講,雙方都比較滿意。
為了能讓此書以湯加麗的名義結集出版,2002年7月9日,張旭龍為湯加麗出具了一張授權書,授權書上載明:張旭龍授權湯加麗將照片用于她個人寫真集的出版、發行及展覽。
此后,湯加麗以這份授權書找到了中國美術出版界最具權威的人民美術出版社,雙方于2002年7月15簽訂了《湯加麗人體藝術寫真》的出版合同。2個月后,該書順利出版了。
2003年1月上旬,新浪網站在未經張旭龍許可下,便將書中的照片在網上發布,其中的七幅照片局部加馬賽克。張旭龍在網上看到,新浪網大幅的照片被打了馬賽克,當時比較氣憤,他認為寫真集屬于國家正式的出版物,而新浪網在不經任何人允許的情況下,就在網上進行使用而且打馬賽克是侵權行為,作為藝術作品,怎么能打馬賽克呢?同年1月15日,張旭龍將北京新浪網絡技術服務公司告上法庭,要求其停止侵權,經濟賠償2萬元。
2003年3月21日,北京市海淀區法院對此案進行了裁定,由于該案的被告應為北京新浪互聯信息服務公司,故訴訟被告訴訟主體資格不適,駁回了張旭龍的起訴。此后,該案不了了之。
2003年7月9日,也就是寫真集出版的10個月后,張旭龍又狀告人民美術出版社侵犯其署名權及作品完整權,其理由是該書的著署為湯加麗著,而非張旭龍。此外,張旭龍還認為人民美術出版社在該書的出版上,肆意對其作品進行剪裁,破壞了作品的完整權。
2003年8月26日,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了此案。庭上,原被告雙方就案件爭議的作品署名權、完整權是否遭受人民美術出版社侵害展開爭論。
人民美術出版社委托代理人認為,出版社作為一個出版單位,在出版這本圖書之前,遵照新聞出版署有關規定,審核了湯加麗的主體資格,并看到了原告和湯加麗的授權書,所以確認作品為湯加麗所有。
張旭龍委托代理人認為,授權足以證明,被告方非常清楚原作品存在著原作品著作人,即原告。那么,這份出版合同體現不了原作品著作權人的任何權利。所以,被告是一種侵權行為。同時,該書一共采用了120余幅作品,其中54幅(作品)經被告剪裁,在未經原著作權人許可的情況下進行了大幅的剪裁,侵害了作品的完整權。
2003年9月11日,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對此案作出了判決。法院一審認定人民美術出版社侵犯了張旭龍的署名權,判令人民美術出版社停止發行涉案署名“湯加麗著”的《湯加麗人體藝術寫真》一書,再版、重印該書時不得以“湯加麗著”的方式署名;在《中國攝影報》上刊登向張旭龍賠禮道歉的聲明;賠償張旭龍因本案訴訟支出的合理費用802元。法院認為,《湯加麗人體藝術寫真》一書中雖然有湯加麗撰寫的部分文字,但該書匯編的主要內容應為原告張旭龍享有著作權的攝影作品。
張旭龍在判決后,表示不服,提起了上訴。張旭龍及其代理律師認為,署名權打回來了,而另外的兩項請求卻被駁回,既然被告也承認剪裁了,那就破壞了作品的原意,就應屬侵權。
2003年11月13日,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二審開庭。庭審上,當事雙方均表示對一審結果不滿。張旭龍的代理律師認為,《寫真》破壞了作品的完整性及完整權,未經許可就對照片主要內容進行了隨意篡改;人民美術出版社應向張旭龍賠償律師費1萬元并支付稿酬。而“這些主張一審均未支持”。同時,被告代理人則指一審裁量不當,“被告沒有侵權”。
雙方爭論的第一個焦點是,人民美術出版社是否支付了張旭龍的稿酬。張旭龍表示,他歷經一年零五個月的艱辛創作,前后用去近800個膠卷,拍攝圖片20余組。僅膠卷的消耗及沖印費用就達4萬元。而且這還不包括布景、服裝、場地、設計等費用。
人民美術出版社辯稱,此前已分7次向湯加麗支付了17.6萬元的報酬,并與湯加麗簽有協議,“協議中指明這些報酬含有對原作者張旭龍的酬勞,具體數額由湯加麗和張旭龍協商。”
2003年底,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判決:《湯加麗人體藝術寫真》侵犯了攝影師張旭龍的作品完整權,人民美術出版社應就其侵犯張旭龍攝影作品完整權的行為在《中國攝影報》上向張旭龍賠禮道歉。
鑒于張旭龍在向湯加麗出具的授權書中,沒有涉及稿酬支付問題,人民美術出版社已向湯加麗支付了《湯加麗人體藝術寫真》一書的全部稿酬,且人民美術出版社與張旭龍之間不存在出版合同關系,張旭龍可以另行向湯加麗主張付酬。
合作破裂:攝影師和湯加麗對簿公堂
2003年11月19日,張旭龍又以著作權糾紛為由,向朝陽法院遞交訴狀狀告湯加麗,要求被告在《中國攝影報》上向原告賠禮道歉,并支付原告著作權報酬206080元。
張旭龍在起訴狀中稱,2001年3月28日,他與湯加麗簽訂《拍攝協議》,約定“本次人體拍攝隸屬于創作攝影供人像攝影等專業學刊發表及展出,其相關本次拍攝的各類技術資料歸屬于攝影師。著作權屬于攝影師”。根據此協議,他為被告拍攝了20余組人體攝影圖片。2002年7月9日,原告授權湯加麗,這些照片用于個人寫真集的出版、發行和展覽。此后,湯加麗與人民美術出版社達成協議,出版了《湯加麗人體藝術寫真》一書。該書署名為“湯加麗著”,出版社向她支付了報酬。
張旭龍認為,該書共收錄圖片144幅,他對其中136幅享有著作權,被告無權在書上標明“湯加麗著”,這是對他署名權的侵犯。此外,他對湯加麗出版、發行與展覽的授權是一種有償授權,對方應從出版社獲取的報酬中向他支付著作權報酬。
在接受采訪中,張旭龍多次表示,湯加麗所說的“從拍攝過程到出書都是被迫的”讓人寒心。但是,張旭龍自己從來沒有后悔過為湯加麗拍攝這些照片。“我做了十年的人體藝術攝影,為人體藝術攝影我付出什么都值得的”。
如何來看待這起因人體寫真集所引起的連環官司呢?西南政法大學副教授韋鋒認為,在這起連環官司中,法律關系應該有幾個方面。首先是張旭龍和湯加麗之間,合作拍攝《湯加麗人體寫真》這個關系。在這個關系當中我們看到了,是湯加麗和張旭龍在合作,但這個合作并不意味著作者是兩個人,它的作者仍然是攝影師張旭龍一個人。
另外一個法律關系是湯加麗和人民美術出版社之間,簽訂的出版合同關系,湯加麗之所以有這樣一個主體資格,和人民美術出版社簽訂出版合同,源于張旭龍將自己擁有著作權的湯加麗寫真照片,授權給湯加麗自行編輯,并交由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
這個出版合同應該是合法的,但問題在于,它沒有體現出張旭龍作為攝影師應有的著作權。
韋鋒認為,發生糾紛的原因主要是合同約定不夠完善,以及這樣前衛性的活動,涉及到太多個人名聲方面的問題。在涉及到很多人身權和財產權的法律關系當中,應該雙方都抱著坦誠的態度,用法律的觀點來規范雙方的權利和義務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