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建議《炎黃春秋》編輯部,在今年5月號紀念五四運動83周年的時候,安排發表廣州中山大學李堅教授的這篇文章。
在寫為什么我要特別推薦這篇文章之前,我想先簡單介紹一下楊鮑安其人。
我在《朋友和朋友們的書》中收入了一篇《楊明和他的媽媽一一楊匏安夫人》的文章。在這篇文章中,我對楊匏安作了一個腳注。在這個腳注里我寫道:“楊鮑安,1896年11月6日生于廣東省香山縣。(孫中山是香山人,為了紀念這位偉人,改名中山縣,中山原轄的地面很大,后來一分為三:中山市、珠海市和屬于珠海市的斗門縣。楊匏安家所在村現屬珠海市。)他中學畢業后曾東渡日本,接觸西方和日本社會主義思潮。1916年20歲的楊匏安從日本回到家鄉。在學校教學中和在報刊上發表署名文章,宣傳革命。他積極參加了五四運動。從1919年5月21日起至同年12月底為止,他為《廣東中華新報》寫了近10萬字介紹新文化和馬克思主義的文章。他著文把馬克思主義介紹到中國來,與李大釗在《新青年》上發表的《我的馬克思主義觀》時間幾乎是在同時。他在黨的五大上當選為中央監察委員。1927年廣州起義失敗后,他在南洋新加坡、吉隆坡等地活動了一個時期,于1929年到上海,在黨中央機關工作,此時他編譯了《西洋史要》、《地租論》等著作。1931年在上海被捕,8月在龍華遇害。楊匏安是五四時期華南地區馬克思主義最早的傳播者,是中國共產黨早期杰出的革命家,對中國的革命事業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尤其是國共合作時期,他在國民黨中央擔任很重要的工作,他是廖仲愷、譚平山、林伯渠等人的好友。在黨內則與周恩來、陳延年等一起工作。在他誕生90周年時,廣東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楊匏安文集》。在他的家鄉——今天的珠海市內,建造了他的銅像。在廣東知道楊匏安的人較多,但仍有不少人不了解他,全國其他地方知道他的人就比較少了。應該使更多的人了解他,向他學習。1996年他百年誕辰,中央文獻出版社增訂出版了他的文集,并在珠海舉行了紀念會。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副主任龔育之寫了紀念文章。
2002年2月8日,我在整理書柜時,發現一本《廣州青年運動史料叢刊·廣州青年團沿革(1921—1926)》的書。此書1986年3月由廣州青年運動史研究委員會編成付印,未公開出版,書中多處記載了楊匏安的事跡。
此書分“綜述”和“史料選輯”兩部分。“綜述”的第一節,寫1920年6月至1921年8月創建廣州青年團時期,分析五四運動中涌現出來的青年領袖時,指出有三類:第一類是先進工人,長期擔任廣州青年團書記的阮嘯仙就是工人;第二類是在北京讀大學,畢業回到廣東的學生,如譚平山、陳公博——還有一個譚植棠,屬此類;第三類就是在國外留學、游學歸來的廣東籍青年,如楊匏安、彭湃。“綜述”特別指出,“楊匏安在1919年6月到12月的半年時間里就發表40多篇介紹各種社會主義的文章,其中介紹馬克思主義的文章就連續登了29天次。他在文章中指出:資本剝削制度,是貧富懸隔和各種社會罪惡的根源。他大聲疾呼:‘現在是到了勞動者奮起革命,改造中國社會的時候了。’”
“綜述”還指出,在青年團成立時無政府主義者積極參加,在青年團內部站在馬克思主義立場的人和無政府主義者間,有一段既互相依靠又尖銳斗爭的歷史。1921年3月無政府主義者退出青年團。1921年5月后廣州青年團也停止了活動,1922年12月恢復活動。在這之后的1923年2月,青年團的刊物《青年周刊》創刊,公開向全國發行。在創刊時,“楊匏安為《青年周刊》寫的創刊《宣言》向社會聲明:廣東社會主義青年團‘最膺服馬克思主義’,‘注重農民運動’,同時注意學生運動、婦女運動和軍人運動。3月14日,是馬克思逝世39周年的日子。廣東社會主義青年團選擇這天召開成立大會,并隆重紀念馬克思,表明自己搞馬克思主義的鮮明的政治態度。”我推薦的李堅教授的這篇文章中,也特別重視楊匏安寫的這篇《宣言》。
在“綜述”中還有楊匏安在廣州青年團內擔任某種職務的記載,如1922年,中央推舉阮嘯仙、楊匏安等人負責處理團務。1923年5月,青年團執行委員會改組新的執委,有阮嘯仙、施卜、劉爾崧、楊章甫、郭瘦真五人。另選周其鑒、楊匏安、羅綺園為候補執委。1923年11月團員重新編配,組成15個團支部,支書名單中有楊匏安。12月,國民黨廣州各區黨部、區分部進行改選,楊匏安被選為區黨部或區分部負責人之一。
對“綜述”的作者陳善光的情況,我一無所知,想必是廣東的一位研究楊匏安的專家。“綜述”是他寫的,“史料選輯”也是他選的。我更重視“史料選輯”,因為它不是第二手資料。在選輯中查了一下,一共找到11處有關楊匏安的記載,現在按照此書頁碼,記在下面:
1·P38—39:“[在廣州五四]運動風浪,鍛煉了廣大群眾,也鍛煉出許多堅強的骨干和領袖人物,如彭湃、阮嘯仙、劉爾崧、周其鑒、張善銘、楊匏安、黃學增等同志。這些同志在反動軍閥的高壓政策下,以不屈不撓的革命精神,始終不懈地深入到群眾中去,發展各種群眾社團組織,出版書刊,熱情地宣傳革命思想。……在陳獨秀的倡議下,便組成了廣東的第一個馬克思主義組織——廣東共產主義小組。這個小組開始只有譚平山、譚植棠、陳公博三人,以后到1921年黨的“一大”前后,逐步吸收運動中涌現出來的群眾領袖和積極分子,如彭湃、阮嘯仙、周其鑒、劉爾崧、張善銘、黃學增、楊殷、楊匏安、王寒燼、梁復然等,組織逐漸擴大。”(譚天度《回憶廣東的“五四”運動與共產主義小組的建立》)
2·P44:“社會主義青年團成立,聲勢很是浩大,參加分子有各學校的教授,也有各學校的學生,原因是我和平山在高師和法專當教授,所以參加者非常踴躍。老實說,參加的人員決不是對社會主義有研究,而是好新和好奇。其時國民黨人也有研究社會主義的,也有研究無政府主義的,同情者既多,氣勢殊震。廣州共產黨利用這個青年團作外圍吸收共產分子,以后林祖涵(即林伯渠)、劉爾崧、阮嘯仙、楊匏安都是由那個青年團慢慢吸收入黨的。”(陳公博《寒風集》)
3·P55:“1920年12月,我到了上海會見陳獨秀,遂加入當時上海的共產主義研究小組。1921年五、六月間我到了廣州,同譚平山、陳公博、楊匏安等人座談了兩次。那時小組情形,只要彼此知道或朋友介紹是研究俄羅斯問題和搞共產主義的,遇到就約個地方談談,沒有什么章程。但是個人來往通信聯系是有的。共產國際代表馬爾寧(即馬林)到了廣州,曾由S·Y組織兩次關于十月革命和共產黨組織的報告。”(1956年11月林伯渠口述記錄)
4·“《〈青年周刊〉創刊宣言》,(原載《青年周刊》創刊號第一版)這篇是楊匏安寫的,沒有署名。
5·P79:[團書記譚平山用啟事宣布]執行委員會設“文書部主任楊章甫——中文(文書)楊匏安、譚夏聲,英文(文書)馮菊坡,日文(文書)楊章甫,其他俄、法、德文(文書)暫缺。”(原載《青年周刊》第七號)
6·P90:“弟不日入閩,書記職由楊乾庵(即楊匏安)代,嗣后關于S·Y·的信請寄廣州省署左鄰楊家祠楊匏庵。”(《鳶給秀松的信》。《廣州青年團沿革》一書編者在這里加上一個按語,說寫信的時間當為1922年10月23日。“鳶”可能是阮嘯仙。)這里有幾個字的關于楊家祠的記載,說明楊家祠的位置——于注。
7·P92:“S·Y·粵區以從前種種阻礙,精神渙散,現象很是不好,非從根本上整頓不可!并得西校(即共產黨——《廣州青年團沿革》編者注)執事同意和指示方法,于5月13日召集各小組會議改造。結果:當選校務者——阮嘯仙、施卜、劉爾崧、楊章甫、郭瘦真。候補者——周其鑒、楊匏安、羅綺園。并互選嘯仙為書記。即日宣告成立,執行職務。嗣后進行情形,當陸續報告。”(《嘯仙、瘦真給團中央的信》)
8·P110:“第十五支部:黃沙(楊匏安、潘俠夫、楊命葵及新加入工人),由楊匏安負責組織。”(《團廣州地委的整頓和發展》)
9·P124—125:“國民黨各區黨[部]及區分部本團同志當選為執行委員者:第一區分部未正式成立……第十區代理(區分部?)楊匏安、潘俠夫。”(1923年12月30日《廣州地委給團中央的報告》)
10·P126:“[關于國民黨改組。共產黨加入國民黨的問題,國民黨的大會]會場空氣還好,對于提出的宣言與政綱,都沒有什么討論,唯有廣州市代表萬瑞麟提出黨中不能有黨的問題,先經CP同志守常解釋我們入國民黨之理由與現實的態度。復經廣東省代表廖仲愷痛駁及臨時中央委員會胡展堂、汪精衛再三解釋,結果大多數反對提案。中央委員會CP與本團當選者為(李)守常,譚平山、于樹德,候補有毛澤東、張國燾、瞿秋白、林伯渠、沈定一、于方舟。中央分九部辦事,即組織、宣傳、調查、工人、農民、青年、婦女、軍人、海外。小組同志加入各部的:組織部長譚平山,秘書長楊匏安、指導劉爾崧,宣傳干事李隆郅,工人秘書馮菊坡,青年干事張善銘。”(1924年2月《團廣州地委給中央的報告》)
11·P263:《1920年——1926年廣州青年團組織簡況表》(見文末)
上引《廣州青年團沿革》中的《史料選輯》,每一條都有出處。這些史料大致也分三類:一類是當事人的回憶,如林伯渠1956年11月的口述記錄,譚天度的回憶等;還有一類是當年的報刊,如《廣東群報》、《青年周刊》;再有一類就是檔案材料,如廣東青年團負責人給團中央的報告或團中央負責人來往信函,廣東青年團負責人相互之間的信函,包括譚平山當年在廣東青年團成立大會上的演說,阮嘯仙致俞秀松信,阮嘯仙和郭瘦真給團中央的信,團廣州地委通告,等等。這些都是第一手史料,可靠而又權威,具有較高的科學研究價值。
在推薦李堅這篇文章時,我想還需要介紹一下我所知道的李堅教授。早在十年前,我就知道他對楊匏安特別有研究,并且知道他具有歷史學家對收集史料的敏銳性,同時又不無意外地獲得從1917年到1919年503期發表楊匏安系列文章的、極為重要的《廣東中華新報》。我讀過他多篇論文,但是我至今還沒有見過他。最近我去廣州,約廣州有關同志專門到越秀區越華路楊家祠——楊匏安長期居住過的地方走了一趟,看看能否把這個有重要歷史意義的殘存的楊家祠建筑物作為“現代建筑物中的古跡”(這是我的語言)保護起來。本來我想約李堅一起去,但是因為沒有他的電話號碼,同時又十分匆忙,聯系不上,失之交臂。回京后我從楊匏安的兒媳曹辛同志處得到李堅家的電話號碼,我才同他取得聯系,向他請教。這時候,他寄我這樣一篇對楊匏安評價公允的科學研究成果,而這時又正是《炎黃春秋》考慮紀念“五四”的時候,我就想起做這樣的推薦。正好前天發現《廣東青年團沿革》那本書,我就利用這個機會把書中有用資料抄錄下來,一并提供給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