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龍泉青瓷

龍泉市琉華山下的大窯村，是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大窯青瓷古窯址所在地。

青瓷，就是釉色青綠的瓷器。古人把綠色、藍色、灰色、灰黃色乃至灰黑色，都稱作“青色”，他們把這些顏色的瓷都稱作青瓷。因此，青瓷的色彩是很豐富的，但以綠色為主。綠色青瓷里又分有豆青、粉青、梅子青諸多色彩，其中梅子青被認為是最上佳的色彩，粉青次之。梅子青，就是山野里梅子樹上初結的梅子那種綠瑩瑩、碧澄澄、亮晶晶、水靈靈，綠得讓人心動的色彩。

青瓷起源于漢代的越窯。越窯散布于浙江東部的紹興、上虞、慈溪等地。紹興一帶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越國故地，漢以后這里又稱越州，因而這里所產(chǎn)瓷器稱越窯瓷。越窯瓷到唐代進入了巔峰時期，所產(chǎn)青瓷遠銷國內(nèi)外。越窯青瓷曾被古人用很多美好的辭章加以稱贊，最有名的要算唐代詩人陸龜蒙的詩句：“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意思是越窯瓷器美得如同翠綠的山峰一樣。

龍泉青瓷是青瓷中的后起之秀。龍泉古稱龍淵，唐代因避唐高祖李淵諱，改稱龍泉至今。龍泉在三國時代便開始有燒青瓷的瓷窯，經(jīng)過兩晉和隋唐數(shù)代發(fā)展，從宋代起，脫穎而出，超越了其他青瓷，進入了鼎盛時期，前后輝煌了數(shù)百年。據(jù)史料記載，在宋元時代，“甌江兩岸，瓷窯林立，煙火相望。江中運瓷船來往如織。”龍泉青瓷遠銷國內(nèi)外，代替了越窯青瓷的地位。特別是大窯這一帶，政府派有督造官員，設立衙署，常駐這里督管監(jiān)造。另外還在這里設立了有專為皇家燒御用瓷的瓷窯。他們把御用瓷窯燒出的最好的瓷器選出來供奉皇室享用，其余的不論好壞，全部打碎，不準在民間流傳。大量的龍泉青瓷，被運往亞、歐、非國家，成了當時中國對外貿(mào)易的大宗商品。1976年，韓國在附近海域新安海底發(fā)現(xiàn)了一艘中國元代的商船，總共打撈起各類文物2.2萬多件，其中龍泉青瓷1.2萬多件，可見龍泉青瓷在對外貿(mào)易中的重要地位。精美的龍泉青瓷，在歐洲身價極高。據(jù)記載，歐洲古代薩克森王國國王奧古斯二世極愛龍泉青瓷，不惜以600名健壯的士兵為代價，向鄰國普魯士王國國王威廉的妃子換取127件龍泉青瓷，珍重收藏。至今世界各國博物館和陶瓷收藏家都很重視龍泉青瓷，特別是大窯青瓷的收藏。1996年，日本導演藤井勝夫為拍攝《中華五千年》文獻片，特地來到龍泉大窯遺址。他下車伊始，先跪在地上頂禮膜拜，如同朝圣一般。中外陶瓷史學家，在他們撰寫的陶瓷史中，都要濃墨重彩地把龍泉青瓷書寫一番。

龍泉青瓷何以被古今中外人士這樣看重呢？原來，被西方人稱之為china（瓷）的中國，制瓷工藝技術，包括練泥、造型、施釉、燒制，在宋代達到了新的水平。當時國內(nèi)瓷窯很多，最著名的有官窯、哥窯、汝窯、定窯、鈞窯，史稱五大名窯。他們燒制的瓷器，各有千秋，特色迥然。官窯先設在河南開封，宋室南遷后，改設在浙江杭州。官窯是專為皇家燒制日用瓷和陳設瓷的，條件優(yōu)越，不惜工本，它燒的瓷數(shù)量不大，但精致異常，因而占了老大的地位，排在第一。哥窯就是設在龍泉大窯的、專燒青瓷的瓷窯。這里所稱的哥窯，實際上包括當時哥、弟兩個系列的瓷窯。哥（包括弟）窯所以輝煌，其原因是除了這里的山好、水好、瓷土好、釉彩好、燃料充足、運輸方便等等制瓷自然條件優(yōu)越外，更因為這里繼承了越窯青瓷的千年傳統(tǒng)和優(yōu)良技藝，集中了一大批手藝超凡的工匠，特別是涌現(xiàn)了被窯民們奉為祖師、出類拔萃的高級工匠章生一和章生二兄弟倆。他倆在大窯分別經(jīng)管著一些瓷窯，哥哥章生一經(jīng)管的窯稱哥窯，弟弟章生二經(jīng)營的窯稱弟窯。哥、弟兩窯都燒青瓷，但他們兄弟倆關系親密，互相切磋，分別琢磨，竟燒制出風格不同、各有特色的青瓷來。哥窯青瓷講究造型端莊凝重，具有“紫口鐵足”的特點。特別是通過對窯溫的調(diào)控，使青綠色的瓷釉下產(chǎn)生一條條、一片片似裂冰、如雨絲、像云團、類花草的紋片，使瓷器透出了清新自然、古樸典雅的氣息，開創(chuàng)了青瓷的一代新風貌。但由于當時科學技術水平的限制，哥窯的窯溫控制不易，帶有紋片的青瓷成品率不高，優(yōu)級品很難得，所以十分珍稀。哥窯青瓷，往往只是帝王和高官能夠享用，民間少有。弟窯則主要在釉質(zhì)、釉色和裝飾上出奇制勝，燒制出青如玉、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的青瓷。現(xiàn)存一只南宋弟窯鳳耳瓶，是國家特級文物，它造型簡潔，裝飾生動，特別是那粉青的釉色，如雨過天晴，一泓碧水，讓欣賞它的人不由自主地心情暢然。在宋、元時代，出口到外國的龍泉青瓷大多是弟窯所產(chǎn)。據(jù)說歐洲人不僅不惜代價地收藏弟窯瓷器，而且將它的碎片當作珠寶，制成首飾來裝點自己。

名揚海內(nèi)外的龍泉青瓷，到明代中期以后逐漸衰弱，其重要地位被景德鎮(zhèn)青花瓷所代替。到了上世紀初，龍泉青瓷窯火幾乎完全熄滅，大窯群落到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已經(jīng)成了一片荒丘，只留下遍地的碎瓷片。

所幸的是，從上世紀中葉起，龍泉青瓷漸漸恢復了生機，上個世紀50年代初，一些歐洲人到中國來尋購龍泉青瓷，往往空手而去。這事被周恩來總理知道了，他于1957年指示陶瓷行業(yè)搶救并恢復龍泉窯生產(chǎn)。經(jīng)過陶瓷專家葉宏明和已經(jīng)改行被重新請回的老藝人李懷德等一批人千辛萬苦的奔走努力，終于恢復制作了一批龍泉青瓷。其中有哥窯大穿耳瓶、弟窯龍虎瓶、雙環(huán)牡丹瓶、海棠八角瓶等，受到了輕工業(yè)部的嘉獎，有些還被外交部選作國家禮品，贈送給外國貴賓。不久，李懷德又與徒弟徐朝興共同設計制成直徑52公分的哥窯迎賓大掛盤。這件龍泉青瓷的創(chuàng)新之作，榮獲陶瓷行業(yè)的創(chuàng)作設計一等獎，被譽為當代青瓷國寶，現(xiàn)收藏于北京中南海的紫光閣。

李懷德等老一輩工匠，讓龍泉青瓷枯枝發(fā)芽，而龍泉青瓷在他的后輩手中，則出現(xiàn)了枝繁葉茂的新局面。李懷德的徒弟徐朝興，在跟隨師傅研制成功各種造型和色彩的哥、弟窯青瓷作品后，開始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之路。20世紀80年代初，他將龍泉弟窯工藝特色與日用品相融合，設計了一套云鳳組合餐具。這套餐具以青翠的弟窯釉色為基調(diào)，刻以淺浮雕云鳳圖案，盤、碟造型突破傳統(tǒng)的圓形，做成花瓣形，在桌上擺開，如同一朵盛開的蓮花，高雅大方，新穎別致。此套餐具獲全國陶瓷美術設計一等獎，產(chǎn)品在市場上十分暢銷。90年代初，他又突發(fā)奇想：能不能把哥、弟兩種瓷器的工藝特色結合起來，表現(xiàn)在一件瓷器上呢？他覺得如果能夠實現(xiàn)，就會使龍泉青瓷更具觀賞價值。讓哥、弟結合，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比如它們用的瓷土不同，弟窯用白色瓷土，哥窯卻非要用紫紅色的紫金土不可，兩種土怎么結合起來呢？此外，它們用的釉不同，窯溫控制不同。在同一件瓷器上，有的部分要出現(xiàn)哥窯紋片，有的部分要產(chǎn)生弟窯的光潔滋潤的玉質(zhì)感。不過，這些難關都被徐朝興一一攻破了。1994年，他研制成功了哥弟窯混合梅瓶，此瓶有65公分高，梅子青色的瓷釉下開裂了細細的哥窯紋片；粉青色的如同人參樣的花紋，則是弟窯特色，傳統(tǒng)的“紫口鐵足”特色，也保留在瓶上。人參花紋既具有吉祥的含意，又有現(xiàn)代抽象藝術自然奔放效果。這只別出心裁、古雅質(zhì)樸、清麗淳厚的花瓶，已被北京人民大會堂浙江廳收藏。哥弟結合，在龍泉青瓷界引起了一股不小的旋風。最近，徐朝興又研制成功了被稱做點綴紋片的花瓶。此瓶突破了哥窯紋片的單一色彩，做出了多種顏色的裂紋。在我們專程到徐朝興的朝興青瓷苑訪問時，見茶幾上正擺著一只點綴紋片花瓶，它是在淡青色的釉面下，開裂了如同枝條的一根根鐵線，如同臘梅花的一團團金絲，還有如同雪花的一片片白色的銀縷，真可稱作是一幅臘梅傲雪圖。徐朝興現(xiàn)在每年約有10件創(chuàng)新作品問世，他曾經(jīng)設計制作了一盞青瓷中美友好玲瓏燈，現(xiàn)被收藏在美國白宮。他的作品在日本比其他青瓷工藝品的售價高出五到十倍。1996年，他被輕工業(yè)部授予中國工藝美術大師的稱號。

在龍泉，徐朝興并非一花獨放。與他年齡相仿，在青瓷工藝設計上卓有成就的，還有毛正聰、夏侯文、毛松林、陳愛明等等，他們都在和徐朝興爭奇斗艷。更令人欣慰的是，一批受過專業(yè)教育的小字輩也在徐朝興他們后面涌現(xiàn)了出來。他們不僅能設計創(chuàng)作傳統(tǒng)的龍泉青瓷，而且還“異想天開”地把現(xiàn)代意識和其他藝術形式風格帶入龍泉青瓷，使龍泉青瓷更加百花齊放。我們在盧偉孫的子蘆瓷坊，看到他精制的體現(xiàn)天、地、人和諧共存含意的《天與地》冬瓜瓶。這位38歲的工藝美術師還制作了絞胎大口瓶《冬的思緒》、點彩小口瓶《秋園印跡》。此外，我們在龍泉青瓷博物館等處，欣賞到讓人耳目一新的陳愛明的弟窯《富貴牡丹》盤，張紹武的哥窯《問天》壺，王傳斌的《秋色》瓶，陳顯林的《歸林鳥》缽，徐凌的《手足情》瓷塑，葉小春的弟窯《山水流動》瓶……

龍泉青瓷的燒制技術，在一些科技人員的參與下，這些年來也起了很大的變化。傳統(tǒng)的燒木柴的龍窯已經(jīng)被淘汰，現(xiàn)在改用煤氣，使瓷器的質(zhì)量得到了保證，又減少了污染和對森林的破壞，哥窯的控制紋片技術、弟窯的施釉技術都更上一層樓。（責任編輯方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