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平與寧波幫

謝輝

16年前的一個夏日，正在北戴河休養的鄧小平專門聽取了國務委員谷牧關于寧波對外開放工作的情況匯報，并滿懷激情地號召："把全世界的寧波幫都動員起來，建設寧波"。消息傳出，在海外"寧波幫"中引起了強烈的反響。而歷史上也由此留下了一段一個偉人與"寧波幫"的不平凡故事。

"無寧不成市"

寧波地處東南沿海，曾是鴉片戰爭以后中國最早被迫開放的5個通商口岸之一。寧波人富有外出經商謀生的傳統，俗諺說"無寧不成市"。孫中山先生曾贊譽說："寧波人對工商業之經營，經驗豐富，凡吾國各埠，莫不有甬人事業，即歐洲各國，亦多甬商足跡，其能力與影響之大，固可首屈一指者也。"本世紀中葉，"寧波幫"企業家紛紛轉向港臺地區乃至世界各地創業。他們抓住戰后世界經濟，特別是港臺經濟起飛的歷史機遇，成為海外華人資本的一支重要力量。今天，在世界64個國家和地區，分布著73000多名寧波籍商人，加上他們的后裔，有30萬之眾。1984年香港10大富豪中就有4位是寧波籍人士。在為數不多的"世界船王"中，"寧波幫"也占有2席。他們不但擁有巨大的財富，而且具有不可等閑視之的社會活動能力和政治能量。

鄧小平說，

寧波的優勢在"寧波幫"

1984年初，鄧小平視察了深圳、珠海和廈門三個經濟特區后，指示除現有特區外，可以考慮再開放幾個港口城市，這些地方不叫特區，但可以實行特區的某些政策。同年4月中央正式宣布開放包括寧波在內的14個沿海城市。小平同志十分重視海外僑胞和港澳臺同胞在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中的作用，把幾千萬海外同胞看成是中國大發展的"獨特歷史機遇"，他在中央的一次會議上指出："我們現在不是關系（海外關系）太多而是太少，這是個好東西，可以打開各方面的關系。"在與"寧波幫"人士的接觸中，海外"寧波幫"引起了他的注意。

鄧小平曾說："寧波的優勢有兩個，一個是寧波港，一個是寧波幫"。為了幫助寧波開展對"寧波幫"的工作，小平同志親自指派原外經貿部資深副部長盧緒章同志（包玉剛的表兄）去寧波幫助工作，并指示："給盧緒章同志辦一個長期護照，隨時可以去國外。"在小平同志的關心下，1985年11月，國務院還專門成立了以國務委員谷牧為組長、各有關部委領導參加的寧波經濟開發協調小組，聘請包玉剛和盧緒章為顧問。國務院為一個地方的經濟開發專門設立協調機構，這是絕無僅有的。

與船王包玉剛的交往

包玉剛是海外"寧波幫"的杰出代表，在海內外具有廣泛的影響力。1978年秋，他致電內地要求前來"探親"，鄧小平請廖承志復電邀請包玉剛夫婦來訪，并親自出面會見，以后包玉剛幾乎年年都受到鄧小平的接見，成為港澳同胞和海外僑胞中受到鄧小平會見次數最多的人。1980年鄧小平出面接受了包玉剛捐贈建設北京兆龍飯店和上海交大圖書館的2000萬美元，以后又應邀為兆龍飯店題名并親自出席飯店的開業剪彩儀式。鄧小平尤其支持包玉剛為家鄉寧波的建設出力。"左"的錯誤政策曾深深傷害了包玉剛對家鄉的感情，"文革"中，他的故居被"橫掃"，財物被查抄變賣，祖墳被拆遷。因此，包玉剛于1949年去香港后，雖然多次回大陸，但他從沒有回過寧波，甚至不承認自己是寧波人。改革開放以后，寧波市為包玉剛修繕了故居，找到了祖墳，歸還了被查抄的財物。在鄧小平和盧緒章的積極鼓勵和推動下，1984年10月包玉剛終于踏上了闊別30幾年的故土。發動海外"寧波幫"由此邁出了關鍵的一步。當包玉剛了解到寧波還沒有一所綜合性大學時，當即決定捐款2000萬美元創辦寧波大學。鄧小平對包玉剛的義舉深表贊許，交待谷牧："辦寧波大學的問題，包玉剛講，大學歸國家辦，他出錢，這是件好事，我答應給寧波大學題寫校名。你們應該督促有關方面把這件事情辦好。"小平同志還熱情支持包玉剛利用寧波港的優勢，與外商合資在北侖港區建設大型鋼廠，發展重化工工業的倡議。他指出："凡是搞這類投資的人，我們都要使他們有利可圖"。

小平同志的關懷，使包玉剛真切地感受到了黨和政府的真誠和溫暖，極大地激發了他的愛國愛鄉熱情，他在寧波揮毫題詞："支援家鄉建設""開發寧波，振興中華"，并表示"我是寧波的大使，寧波的事也是我的事，我愿意幫寧波跑腿。"

1991年9月22日，包玉剛在香港病逝。當時退休在家的鄧小平獲悉后深感震驚，為失去這樣一位老朋友而不勝悲痛。他在唁電中說："驚聞包玉剛先生病逝，深為悼念。先生熱心祖國建設，為實現一國兩制身體力行，功在國家，希家人節哀珍重。"隨后，他以"生前友好"名義送了花圈，并派女兒鄧榕專程赴港出席包玉剛的葬禮。

1997年2月19日，一代偉人鄧小平去世。噩耗傳開后，曾經備受小平同志關切的"寧波幫"人士無不悲痛萬分。他們紛紛以各種形式表達沉痛的哀悼和緬懷之情。香港榮華紡織有限公司董事長趙安中說："是鄧小平先生激發了海外游子支持家鄉建設的巨大熱情，是鄧小平先生為我們飄泊海外的寧波幫指明了報效桑梓的方向，鄧小平先生的逝世使我們海外寧波人不勝悲痛。"曾受到鄧小平接見的"寧波幫"著名企業家應行久悲痛地說："鄧小平的逝世是中國的巨大損失，海外華人、華僑痛失一位偉大導師。"1997年2月23日，包玉剛的大女兒包陪慶前往設在新華社香港分社的鄧小平靈堂，代表包氏家族向她們敬愛的鄧小平伯伯致哀，從而為其父親與鄧小平的交往，也為"寧波幫"和鄧小平的交往劃上了完整的句號。

"寧波幫"在香港回歸中

小平同志在構思香港問題的解決方案時，十分注意發揮"寧波幫"人士的作用。他頻頻會見包玉剛和王寬誠、安子介、馬臨等"寧波幫"著名人士，與他們商談國是，相聚甚歡。

由于包玉剛在香港社會的重要地位和他與英國方面的良好關系，小平同志十分重視包玉剛在香港回歸問題上的意見，香港問題一直是二人談論最多的話題，船王后來回憶說："中國領導人對處理香港問題的辦法是早有考慮的……，數年前，香港問題的談判還在醞釀期間，鄧小平主任便已告訴我將來香港制度不變，實行港人治港，北京不會派人來港治理。"包玉剛非常擁護鄧小平關于"一國兩制"的偉大構想，并以愛國愛港的立場積極參與中英關于香港問題的談判。經常奔走于各方之間，起到了他人所起不到的作用，為談判的成功作出了積極的貢獻。與此同時，安子介、王寬誠等"寧波幫"著名人士也積極行動起來，他們多次率團進京訪問，向中央政府反映香港的社情民意，為保持香港的穩定繁榮和回歸工作盡心盡力，成為溝通北京與香港之間的重要橋梁。1984年12月19日，中英兩國政府在北京簽署關于香港問題的聯合聲明。包玉剛、安子介、王寬誠等"寧波幫"人士都應邀出席了這一歷史性的場面。1985年6月，安子介、包玉剛被全國人大任命為香港基本法起草委員會副主任，馬臨、鄔維庸等"寧波幫"人士成為起草委員會委員，同年12月，安子介、王寬誠又分別擔任了基本法咨詢委員會主任和咨詢委員會執委會副主任。"寧波幫"人士在基本法起草和咨詢委員會中的地位于此可見一斑。1990年2月17日鄧小平會見基本法全體起草委員時，對基本法起草工作予以高度評價，認為基本法是"一個具有創造性的杰作"，"是一部具有歷史意義和國際意義的法律。"

1992年以后，安子介、邵逸夫、鄔維庸、董建華、鄭維健、曹光彪、吳光正、包陪慶、李宗德相繼被國務院聘為港事顧問。1993年、1996年香港特別行政區籌備委員會預備工作委員會和香港特別行政區籌備委員會相繼成立，安子介成為這兩個委員會的副主任，董建華被任命為籌委會副主任，范徐麗泰等一批寧波籍著名人士均加入其中。他們都為香港特區政府的籌備立下了汗馬功勞。

喚出濃濃桑梓情

鄧小平對"寧波幫"的號召和關懷，為寧波人民做好"寧波幫"工作指明了方向，寧波市及時為"寧波幫"知名人士恢復了名譽，歸還了祖房，修復了祖墳，這一切極大地激發了"寧波幫"愛國愛鄉的巨大熱情。香港"影視大王"邵逸夫、香港南豐紡織有限公司董事長陳廷驊、香港寧波同鄉會創會會長李達三、香港永興企業有限公司董事長曹光彪、臺灣著名實業家應昌期、美國第一任華人州長吳仙標、全美華僑工商業總會會長應行久、新加坡寧波同鄉會會長水銘漳、日本孫氏集團主席孫忠利等都在闊別家鄉幾十年后踏上了魂牽夢縈的故土。他們紛紛行動起來，利用各種途徑和方式，積極為家鄉建設事業獻計獻策，出資出力。以實際行動造福桑梓，報效祖國和家鄉人民。

就在1985年，即鄧小平提出把全世界的"寧波幫"都動員起來建設寧波號召的第二年，海外"寧波幫"人士向寧波捐贈達5700萬元，是前一年的37倍。截止1999年底，共有400多位海外"寧波幫"人士為家鄉捐資興辦教育、文化、衛生和各種公益事業2000多項，計6億多元。海外"寧波幫"還在家鄉直接投資辦廠，開展貿易，已成為寧波出口創匯的生力軍。他們還穿針引線，熱情引薦國外朋友和客商來寧波投資考察，積極促成合資、合作。在他們的影響的帶動下，海外華僑華人和外國客商紛紛來甬創辦三資企業，到1998年底，寧波已有三資企業4126家，協議利用外資68億元，實際利用外資29億元，成為經濟外向度、開放度較高的沿海大城市。"寧波幫"成為寧波走向世界的重要橋梁和寧波對外開放事業的重要支撐點。與此同時，海外"寧波幫"人士報效祖國的赤子之情并沒有局限于家鄉一方水土。他們把目光投向了整個內地。到1999年底，海外"寧波幫"在內地捐資達40億元。在全國的大多數省市，都有他們興辦的企業。

"寧波幫"素有捐資興學的傳統。1985年，王寬誠毅然出資1億美元，設立王寬誠教育基金會，致力于發展祖國教育事業，培養高級科技人才；1986年，包玉剛出資2350萬英鎊，設立了中英友好獎學金，資助中國留學人員赴英學習；1992年，時任董氏集團董事長的董建華在杭州大學設立了"董氏文史哲研究獎勵基金"，這是全國高校第一個文史哲基金，董建華這樣表述他設立這個基金的用意："文史哲學科最困難但也最重要，我設這個基金只用于文史哲，希望引起全社會對人文學科的關注。"這其中，影響最大的當數邵逸夫，從1987年開始，他每年都以邵氏基金會的名義向國家教育部捐款1億港元，用于興建內地的教育項目。邵逸夫先生并非不知個人力量的有限，但他說："我相信一個民族的偉大，在于他們能掌握觀念，傳播觀念，并將觀念付諸實施。我希望我個人的貢獻能發揮一些作用。"

1994和1997年，浙江省人民政府分別命名16位海外"寧波幫"人士為"愛鄉楷模"，以表彰他們長期以來對家鄉建設的關心和支持。1990年以來，中國科學院紫金山天文臺陸續用當代知名人士的名字命名了一批小行星，這是一項享譽海內外的崇高國際榮譽。其中有3顆是以"寧波幫"人士名字命名的，他們分別是：邵逸夫、王寬誠和香港浙江省同鄉會聯合會會長、聲寶－樂聲有限公司董事長李達三。

在寧波大學包玉剛紀念廳里，江澤民同志為包玉剛先生的題詞陳列其中："紀念包玉剛愛國愛鄉，造福桑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