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遺產視野下元陽箐口村保護利用策略研究

摘 要：2013年，紅河哈尼梯田被正式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遺產名錄》，成為我國首個以民族名稱命名、首個以農耕文明為主題的世界遺產。箐口村作為紅河哈尼梯田世界遺產的核心區域之一，擁有深厚的哈尼族文化底蘊。村內傳統建筑、農耕習俗和社會組織形式體現了哈尼族的農耕文明。文章通過梳理箐口村文化遺產資源現狀，凝練箐口村的核心價值，分析其在規劃、風貌、文化載體等方面存在的問題，進而在世界遺產視野下，提出構建箐口村活態保護與文化傳承的框架和實踐設計方案，重塑箐口村的景觀空間格局；通過文化承載空間的搭建，為箐口村傳統文化注入新的活力，保護原生文化魅力；探討傳統村落活態傳承和文化旅游融合高質量發展之路。

關鍵詞：文化遺產；活態傳承；箐口村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5.15.008

文化景觀原屬于文化地理學領域，在德國、美國等已有較悠久的研究歷史。在1992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委員會第16屆會議上，文化景觀作為一種新的文化遺產類型被正式列入《世界遺產名錄》，并將其分為人類刻意設計及創造的景觀、有機演進的景觀、關聯性文化景觀三類①。2005年《實施世界遺產公約的操作指南》區分出三類文化景觀類型，其中第二種是有機演進的景觀類型，它源于初始社會條件及宗教信仰，與周邊的自然環境相互聯系，并與本土社區傳統的生活方式相聯系，文化景觀遺產仍處于活態演變發展過程中，具有積極的社會意義②。從這一視角出發，在鄉村遺產的研究與保護實踐中，通過對村落的自然環境與建筑空間、文化的動態傳承發展、傳統與現代之間的沖突三個方面進行關聯性和延續性的解讀，可以達成對有形遺產的保護，塑造在農耕文化背景下村民依靠自然資源進行創造性活動的無形的鄉村文化根脈的延續。

1 箐口村資源概況及特點

箐口村是云南省紅河州元陽縣的一個哈尼族村落，隸屬于土鍋寨村委會，位于新街鎮東部，南面與黃草嶺村相鄰，距土鍋寨村委會駐地0.5千米，距鎮政府駐地7.5千米，是世界文化遺產景觀哈尼梯田核心區重點特色村寨之一。2004年，箐口村被國家旅游局評為“全國農業旅游示范點”，2008年被云南省旅游局列為首批旅游特色村。

箐口哈尼族民俗文化生態旅游村是紅河哈尼梯田景區的關鍵構成要素，扮演著該旅游區域的重要展示窗口角色。該村具有濃郁的哈尼族地方風貌，民族特色鮮明、典型，傳統建筑、民風民俗文化保留完整。該村獨特的生產生活方式及相對較少的外部文化干預，共同塑造了一個原生態的文化環境。村民樸實無華、熱情好客的性格，進一步豐富了箐口村的文化內涵，使之成為研究哈尼族民俗文化的重要田野考察點。

從歷史維度來看，箐口村的梯田系統已有1300多年的歷史，是哈尼族先民在長期與自然互動中形成的智慧結晶。其獨特的“森林-村寨-梯田-水系”四素同構的生態系統，展現了哈尼族對自然資源的可持續利用③。梯田的建造不僅反映了哈尼族對山地環境的深刻理解，還體現了其獨特的農耕文化和社會組織方式。

在生態維度上，箐口村的梯田系統不僅是農業生產的基礎，更是生物多樣性的重要載體。研究表明，箐口村梯田區域內的鳥類群落種類有120余種，其中包括多種珍稀瀕危物種④。梯田的獨特水文結構還為多種水生生物提供了棲息地，形成了復雜的生態系統。梯田的土壤理化性質在長期耕作中得到了優化，土壤有機質含量顯著高于周邊非梯田區域，為農業生產的可持續性提供了重要保障⑤。

從社會維度來看，箐口村的文化景觀是哈尼族社區認同和文化傳承的重要載體。梯田不僅是農業生產的基礎設施，更是哈尼族社會組織和文化儀式的核心空間。哈尼族的“昂瑪突”節慶活動以梯田為背景，通過祭祀儀式強化了社區成員對自然和祖先的敬畏與感恩⑥。箐口村的傳統民居建筑體系也體現了哈尼族對自然環境的適應能力，其建造技術不僅具有實用性，還蘊含了豐富的文化象征意義⑦。

2 箐口村核心價值解析

箐口村作為云南省元陽縣的一個哈尼族村落，以其獨特的哈尼族文化和生態系統而聞名。各種豐富的文化遺產，使箐口村擁有獨特的文化景觀。箐口村的核心價值和意義體現在以下方面。

2.1 少數民族文化的傳承

箐口村作為哈尼族聚居地，保留了豐富的文化傳統和習俗，包括語言、服飾、建筑風格、節日慶典和宗教信仰等，體現了文化的多樣性。哈尼族的農業技術、手工藝、醫藥知識等對于傳承和發展傳統實踐具有重要作用。這些知識的傳承對于培養新一代的傳統文化技能和智慧具有關鍵作用。

2.2 鄉村社會結構的自治

箐口村的社區關系緊密，村民之間保持著傳統的互助和合作精神。鄉村社會結構通常以家族和族群為基本單位，強調血緣和地緣關系，形成了緊密的社區網絡。在鄉村社會結構中，箐口村的傳統和習俗扮演著重要角色，更是文化傳承的重要載體。通過節日慶典、儀式活動和日常生活習俗，鄉村社會傳遞著歷史和傳統，維護著文化的連續性。通過自治，箐口村能夠更好地根據自身特點和需求，制定和實施有利于村莊發展的政策與計劃。

2.3 生態環境與經濟的發展

箐口村擁有梯田景觀遺產的核心部分，自然風光和文化遺產吸引了大量國內外游客，旅游業的發展不僅帶動了當地經濟的增長，也促進了文化的交流和傳播。箐口村在發展中堅持生態優先、綠色發展的原則，將環境保護和經濟發展緊密結合。通過實施生態補償機制、發展綠色產業、推動循環經濟等措施，箐口村實現了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的雙贏。這種模式不僅提升了村民的生活水平，也確保了村莊的可持續發展。

3 箐口村保護利用中存在的問題

3.1 文化失語：傳統工藝與文化的消逝

3.1.1 語言的逐漸消失

隨著普通話的推廣和教育的普及，箐口村的年輕一代更多地使用普通話進行交流，哈尼族的語言使用頻率逐漸減少。這導致哈尼族語言的詞匯、語法和發音等特征逐漸淡化，甚至有可能導致語言的滅絕。

3.1.2 傳統工藝的衰落

箐口村原有的傳統工藝，如織布、銀飾制作、木構建筑等，可能因為現代化的生活方式和生產方式的沖擊而逐漸被邊緣化。年輕一代更傾向于學習現代職業技能，而不是繼承傳統工藝，這導致傳統工藝的技藝和知識逐漸失傳。

3.1.3 情感的遺失

箐口村雖保存著較為完整的建筑形態，但因為城市化進程的推進，村民并不是主動保留建筑形態，而對鄉村傳統生活方式和建筑形態逐漸失去興趣，鄉村的情感和記憶也逐漸被遺失。

3.2 平衡之道：生態保護與經濟增長的矛盾

3.2.1 社區參與和文化認同的減弱

隨著現代化生活方式的吸引力增加，箐口村的居民對傳統文化的認同感在減弱，社區參與傳統文化的積極性也有所下降。這可能是因為對現代生活方式的向往，或是對傳統文化價值的懷疑。

3.2.2 基礎設施滯后與鄉村人口流失

元陽哈尼族地區基礎設施與公共服務的發展顯著滯后，一定程度上制約了該地區鄉村發展的進程。居住環境的感知質量對鄉村發展產生了負面影響。此外，追求旅游活動對環境影響的最低化策略，加劇了當地村民的外流現象，進一步削弱了該地區的可持續發展潛力。

3.2.3 哈尼族地區旅游業挑戰

旅游經濟產品結構的缺陷致使哈尼族鄉村地區旅游體驗品質降低，從而影響了該地區吸引外來游客的持久性，進而阻礙了旅游產業為當地帶來穩定和持續經濟效益的能力。

4 箐口村保護利用的總體規劃思路

4.1 箐口村總體規劃布局考量因素

箐口村雖然擁有豐富的文化景觀資源、獨特的建筑特色以及深厚的民俗文化積淀，但從活態傳承和文化景觀旅游的視角審視，該村在空間布局上表現出顯著的失衡性。具體而言，這種空間布局的不均衡體現在交通便捷性與生態保護價值兩個維度上。因此，并非所有文化景觀資源均適宜作為文化景觀旅游的開發對象。例如，從尊重哈尼族文化和宗教信仰的角度來看，寨神林分布區域不適合開展文化景觀旅游。哈尼族的寨神林是哈尼族人民重要的宗教信仰場所，通常被視為神圣不可侵犯的空間。在哈尼族文化中，寨神林是神靈居住的地方，也是村民舉行祭祀活動和祈求福祉的場所。哈尼族村民會在特定的宗教節日或儀式中進入寨神林，且也需要遵守一系列的宗教規范和儀式要求。如果外人有特殊原因需要進入寨神林，通常需要得到村寨長老或相關宗教領袖的允許，并且需要遵循特定的儀式或禁忌，以示對哈尼族文化和宗教信仰的尊重。文化景觀旅游應該以可持續的方式進行，旅游建設應避免對當地環境及村民造成負面影響。

4.2 箐口村總體規劃布局

在對箐口村進行全面的優劣勢分析的基礎上，其總體規劃應當將活態傳承與文化旅游的規劃布局劃分為三個主要部分，以實現對該村落的綜合保護與發展（圖1）。村落空間的活化，意味著將鄉村重新融入社會環境，以相應的規劃和建設策略，探索鄉村的新動力，保留鄉村原有的功能，同時承擔當前社會發展的共性問題。傳統村落將通過空間活化，從衰敗的“失活”狀態過渡到“活體”狀態，屆時它們將繼續在社會中發揮重要作用，維持“生活”狀態。活態保護強調在動態發展中保護文化遺產的生命力，而非將其靜態化或博物館化。而文化記憶作為扎根于地方且受到多種媒介和社會框架影響不斷演變的復雜文化系統，是人與地方建構身份認同的基礎⑧。文化記憶與空間活化的有機結合是活態保護與文化傳承框架的核心。

首先，應當以保護優先原則為指導，對現有重要節點維持原狀，尤其是對寨神林等重要文化景觀，應實施嚴格保護政策，限制游客的進入，并制定詳盡的土地利用和建設規劃，以確保村落發展的有序性。此外，加強基礎設施建設，如交通、供水、供電和污水處理系統，以及強化環境保護措施，保障自然環境和文化景觀遺產不受污染。同時，確保游客的行為符合尊重當地文化和宗教的要求，以維護文化景觀遺產的純凈性和神圣性，確保其得到完整傳承。箐口村通過社區參與機制，鼓勵村民在旅游開發中發揮主導作用，確保文化記憶的傳承與創新。村民通過參與旅游解說和文化展示活動，不僅增強自身對梯田文化的認同，也為游客提供了更深入的文化體驗。這種互動不僅重塑了地方文化記憶，也為箐口村的可持續發展提供了新的動力。通過物質空間與非物質文化的有機結合，箐口村的空間活化實踐不僅激活了地方文化記憶，也為地方認同的塑造提供了新的路徑。

其次，應實行“修舊如舊”的政策，維護和保護箐口村的傳統建筑、村落布局、梯田系統和自然環境。實施修復工程，恢復受損的傳統建筑和環境，并建立嚴格的規劃控制措施，限制新的建設活動，防止對遺產的破壞。這種文化實踐不僅保留了哈尼族的物質與非物質遺產，還通過旅游活動將其轉化為經濟收益，進一步增強了村民的文化自信。

最后，應對箐口村的廢棄建筑及景觀進行創新改造。將箐口村劃分為哈尼遷徙文化區、哈尼民俗文化區和村落歷史文化區，并發起一系列文化保護項目。記錄和保存哈尼族的語言、風俗、傳統手工藝和節慶活動，記錄老一輩人對哈尼族文化的記憶和傳承，將珍貴的文化遺產數字化，以便更好地保存和傳播。例如，設立文化展示中心，展示哈尼族的文化和歷史，通過展示傳統手工藝品、服飾、工具等，讓游客直觀了解哈尼族的生活方式和傳統技藝。同時，舉辦各類文化交流活動，如藝術展覽、講座、音樂會等，促進哈尼族文化和外界文化的交流與融合。為加強村民對自己文化的認同和自豪感，鼓勵村民參與傳統文化的傳承和創新，如組織節日慶典、開展手工藝品制作、舉辦歌舞表演等。

通過這些措施，箐口村在保護和傳承哈尼族文化的同時，也實現了旅游業的可持續發展。展示了如何在現代化進程中平衡經濟發展和文化保護，實現文化與旅游業的和諧共生。

5 保護與利用協調思路在規劃中的體現

從以上論述中可以看出，為彰顯活態保護與文化傳承的核心主題，在箐口村總體規劃中所采納的關鍵策略包括以下幾項。

5.1 文化保護與傳承

在規劃中，箐口村特別強調對哈尼族文化的維護與傳遞，涉及對哈尼族語言、習俗、傳統手工藝以及節慶活動的記錄與保存。此外，規劃還設立了文化展示中心，用以展示哈尼族的文化和歷史，以此保持村莊的文化特色，并增進公眾對哈尼族文化的認識與欣賞。

5.2 文化互動的促進

元陽箐口村鼓勵社區參與文化活動，加強村民對自身文化的認同和自豪感。規劃中特別提出增強村民的參與意識，讓村民在保護和發展過程中發揮主體作用。這種做法有助于提高村民的積極性和參與度，使他們更愿意投入到村莊的保護和發展工作中。

5.3 研究與交流

規劃中支持對箐口村及其文化遺產的深入研究，并促進學術和社區間的交流。通過研學項目，利用教育方式增強公眾對世界遺產保護的意識。這不僅有助于提升公眾對文化和自然遺產保護的認識，而且促進遺產保護工作的可持續發展。

總的來說，箐口村的規劃中體現了活態保護與文化傳承的有機結合，通過文化保護、社區參與、研究與交流等方面的措施，實現了村莊的保護與發展目標。這種做法有助于保持村莊的文化特色和生態平衡，同時提高了村民的生活水平和村莊的可持續發展能力。

6 結語

在探討箐口村的保護與利用策略時，我們置身于世界遺產的語境中，這不僅涉及到對傳統村落的活態保護，還觸及了文化傳承的空間建設問題。在這一框架下，文化景觀遺產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作為空間建設的協調器，它承擔著從傳統建筑營造、民風民俗文化、生產生活方式中尋找策略的任務，以實現對傳統村落的有效保護與創造性利用。

傳統村落的保護與利用核心在于對人的尊重，這包括但不限于本地居民、政府機構、外來訪客和社會各界。滿足這些不同群體的偏好是實現傳統村落可持續發展的關鍵。文化景觀遺產的應用不僅有助于保存鄉土生活、鄉土工藝與鄉土記憶，而且能促進新的文化景觀節點的共建，從而為傳統村落注入新的活力。

在空間建設方面，我們應當重視新鄉土工藝的開發與應用，這對于延續地方風貌和協調群體偏好具有重要意義。保護日常的鄉土遺產網絡與地方特色是維護傳統村落文化生態的基礎。

采用世界遺產與未來遺產的概念來對待地方文化，有助于培育和強化地方感知。此外，從文化浸潤的視角理解非物質文化遺產，將其視為一個可感受、可操作的廣泛信息系統，對于傳統村落的保護與利用具有重要的指導作用。

為了確保寶貴文化遺產的傳承與保護，我們還需采取50年往回看的視野來看待鄉村，善待祖輩所遺留的遺產。這種長時段的視角有助于我們更好地理解和珍視傳統村落的價值。

人、自然與人形成鏈條的觀點強調了在保護傳統村落的同時，必須考慮到自然環境的保護和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性。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實現傳統村落的活態保護，確保其作為文化傳承的重要載體得以留存。

綜上所述，元陽箐口村的保護與利用策略應當基于對傳統村落的全面理解，結合文化景觀遺產的協調作用，以及對人的尊重和自然環境保護的考量。這種綜合性的保護策略將為傳統村落的可持續發展提供堅實的基礎，并促進其在全球文化遺產保護中的獨特價值得到認可和傳承。

注釋

①高凱，趙世鑫，張震，等.世界遺產語境下普洱景邁山古茶林文化景觀的生態智慧研究[J].中國園林，2024，40（10）：19-24.

②孫克勤.中國的世界遺產保護與可持續發展研究[J].中國地質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3）：36-40.

③MA Chongwei，SUN Dongbo.The Cattle Encountering the Rational Economic Man ： Reflections on the Landscape Heritage of Hani Ethnic Terraces in Honghe Hani and Yi Autonomous Prefecture[J].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Business Anthropology，2023，13（1）：22-34.

④卜勻皓，耿吉恒，張健嵩，等.云南元陽哈尼梯田鳥類群落組成及季節動態分析[J].野生動物學報，2023，44（4）：830-841.

⑤王敏.哈尼梯田旱作化對梯田結構及土壤理化性質的影響研究[D].昆明：云南大學，2021.

⑥AIMAR F.The Resilience of Cultural Landscapes[M].Berlin：Springer，2024：225-245.

⑦趙悅，周凌.基于元陽哈尼傳統民居建造體系的局部更新替換技術[J].新建筑，2021（5）：22-27.

⑧ASSMANN J，CZAPLICKA J.Collective memory and cultural identity[J].New German Critique，1995（65）：125-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