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歷者視角下中國文化遺產保護規劃進程

Progress of China's Cultural Heritage Conservation Planning fromthe Perspective of Participants

SongsongLi，Nobuo AOKl，SubinXu （規劃師，） Songsong Li，Urban Planner of the International Research Center forChinese Cultural Heritage Conservation，School of Architecture，Tianjin University

青木信夫（教授，主任，天津大學建筑學院）

NobuoAOKl，ProfessorandDirectoroftheInternational Research Center for Chinese Cultural Heritage Conservation，School of Architecture，Tianjin University

徐蘇斌（教授，常務副主任，天津大學建筑學院）

SubinXu，Professorand ExecutiveDeputyDirectorofthe International Research Center for Chinese Cultural Heritage Conservation，School of Architecture，Tianjin University

Abstract

The processof conservation planning for Chinese cultural heritage originated with the protectionof cultural relics， historic sites，andancient cities within the framework of urban planning.It graduallyevolved into specialized and diversified conservation planning and subsequently integrated into territorial spatial planning，thereby exploring the conservation of historic cities.This process exemplifies the historical shift ofChinese urban planning from being confined withinthe discipline to encompassing cultural heritage conservation planning that intersects with cultural heritage studies.Throughout this evolution，the firsthand experiences and insights ofconservators are pivotal in grasping its holistic nature.This paper outlines theoveralldevelopment of conservation planning in China from1949 to2023，presenting theindividualmemoriesand testimoniesofthoseinvolved.Itfocusesontheintegrationof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conservationexperience，highlighting three keydevelopment threads：cultural relics，historicand culturalcities，andWorldHeritageSites.Atthetechnicallevel，thedeepintegrationofChina’sconsevationeffortswith international experience，aswellasthesynthesisofconservation practicesacross thesethree threads，servesasthecore driving forcespropeling China’scultural heritageconservationplanning forward.Atthecognitivelevel，regarding the site selectionand layoutof historiccities，the paper emphasizes the inherent characteristicsof“holismand integration” in Chinese historic cities，adressing national strategic needs and manag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humans and nature.This leads to theformationofa“holisticconservation”concept with Chinesecharacteristics，encompassing embeddedphilosophicalperspectives.Basedonthis understanding，itiscrucial todeeplycomprehendthis procesin order to enrichtheholistic narativeofconservation historyandeffectively integrate theconservationandtransmission of Chinese cultural historic relicsat the territorial spatial level.

Keywords：Historic cities; Conservationplanning; Urbanplanning;Terrtorial spatial planning; Collective memory

1研究背景

在國土空間規劃整體性、系統性整合與保護的背景下，文化遺產保護的整體性研究顯得尤為重要，它要求研究層面的深度整合，更好地理解保護經驗的歷史演進及未來發展方向。中國文化遺產保護的發展，正是在不斷借鑒和整合國際保護經驗的基礎上，形成了獨特的本土保護經驗。研究旨在通過規劃發展的梳理總結經驗，進一步強化遺產的整體保護。

本研究為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重大項目“中國文化基因的傳承與當代表達研究”的一個專題（圖1），聚焦于“歷史城市保護者的思想與實踐”，旨在通過歷史城市系列研究—一包括歷史城市研究者的探索、歷史城市保護者的探索及歷史城市規劃者的當代表達一一來探討中國文化基因及其表達方式。歷史城市保護者的實踐緊密依托歷史城市研究者的成果，致力于保護從遠古聚落、古代城市到近代和當代城市，廣泛分布在中原、邊疆及沿海地區的歷史遺產。這些城市見證了中國城市從城市規劃學意義上的規劃邁向與文化遺產學交叉的文化遺產保護規劃的歷史進程。

文章采用口述方式收集集體記憶數據，為深化中國文化遺產保護研究提供了有力支持。在保護規劃史方面，中國城市規劃學會、清華大學等機構圍繞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與規劃的發展，積累了一定的采訪資料，“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中規院）名城所也推出了名城保護通訊分享系列1[1]。同時，北京清華同衡規劃設計研究院探索《口述史方法操作及成果標準化指南》并應用于實踐[2。這些都為采集集體記憶提供了寶貴參考。

本文結合已有的出版物和采訪資料進一步對保護規劃部分關鍵人物進行了深度采訪。限于篇幅，選擇國家文物局以及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出版的規范的部分制定者、保護規劃史研究者等為主要對象，不斷整合文獻以及口述材料，將受訪者的片段化的個體記憶融人國家保護規劃的集體記憶中，促進社會對中國保護規劃發展的理解。

2保護規劃宏觀發展脈絡

本研究沿著受訪者的記憶脈絡梳理了自1949 年至2023年的中國歷史城市保護規劃史學變遷。本文研究對象包括文物、歷史文化名城、世界文化遺產等。實踐分為3個階段：第一階段探索古跡和古城的保護規劃，開啟了歷史城市的整體保護（1949—1982）；第二階段探索多元保護規劃，進一步完善了歷史城市的整體保護（1982—2016）；第三階段聚焦于多規合一的探索，以強化歷史城市的整體保護（2016—2023）。專題對歷史脈絡梳理的特色是采集多元認識，另外是關注代際關系之間的互動與交流。

第一個階段主要是對文物古跡和古城保護經驗的積累（1949—1982）。從城市規劃的角度來看，從1950年的“梁陳方案”，到1952年陳占祥參與編制《北京城市總體規劃》提出整體保存古城，再到1953年《改建與擴建北京市規劃草案要點》并未執行整體保護的規劃過程[3]，證明當時整體保護古城尤其是大型古城面臨工業化建設的巨大挑戰。但是在該線索下也嘗試探索保護，張廣漢認為“一五”時期的城市規劃對文化遺產的保護主要是避開老城區和文物古跡，比如洛陽澗西工業區避開了洛陽老城。在這之后中國探索了文物保護單位制度，開啟了探索專門的保護規劃。文物方面，提出了“四有”規劃，這一規劃體系至今仍被沿用，作為文物檔案資料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為了探索大遺址的整體保護，1964年在易縣召開了大型古遺址保護工作座談會。會上，重點推廣了河北省易縣燕下都遺址成功保護經驗所形成的“四有”規劃，為解決大遺址保護問題提供了有益的借鑒[4。古城方面，在早期一五時期基于蘇聯經驗的城市規劃下，同濟大學馮紀忠、董鑒泓等在蘭州規劃實踐中探索出“不要推倒重來，要保留一些原有的特色”的城市保護經驗[。1953年《1953年—1972年西安市總體規劃》提出了文物古跡和道路格局的保護[8]。“文革”后，古城整體保護開始被推進。比如1979年，清華大學朱自煊等應黃山市政府邀請，協助屯溪總體規劃時，明確提出要保護老街[9]。西安在修訂1980—2000年西安市總體規劃中，注意發揮古城優勢，將“古城保護規劃”，納入城市總體規劃[1]。1981年同濟大學阮儀三等編制了《平遙縣城總體規劃》，確定了全面保護歷史風貌的總體規劃原則，并設置“平遙古城保護規劃”的專章。這些都反映了新中國初期從城市規劃對文物古跡的保護逐步衍生出專門的文物保護規劃和古城保護規劃的探索。

第二個階段從文物、歷史文化名城、世界文化遺產3條線索共同推進中國文化遺產保護進程（1982—2016）。其中，1982年設置歷史文化名城制度時即要求所在城市編制保護規劃[1]。1987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公布中國第一批世界遺產后，中國開始從文物、歷史文化名城、世界文化遺產3條線索推進中國文化遺產保護規劃的發展。從保護規劃制度化發展進程的關鍵節點看，住房和城鄉建設部的線索為1994年，2005年，2018年陸續公布的關于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劃的“編制要求”“規范”“標準”。國家文物局的線索為2004年，2017年，2019年陸續公布的關于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形成保護規劃的“編制要求”（陳同濱等）、“編制要求（修訂）”（陳同濱等）、“規范”（周萍等）。其中，1994年是中國保護規劃技術文件開始規范化的一個起點。1994年除了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公布《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劃編制要求》外4，技術文件方面還包括公布第三批歷史文化名城，并要求“抓緊組織編制、修訂和審批保護規劃”，同時要求第三批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劃在年底前完成[12。實踐方面，國家文物局統籌全國力量參與的三峽工程保護規劃進入了總結階段[13]。國際交流合作方面，中國和日本根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多次考察，確定陜西西安唐大明宮遺址為國際合作文物保護項目，兩國派專家制訂遺址的保護規劃[14]。另外，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同濟大學和聯合國區域發展中心（UNCRD）聯合舉辦了“歷史文化名城保護研修班”[15]。中國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全國委員會和國家文物局在河北易縣清西陵聯合舉辦中國古建筑保護規劃與管理國際研討班[1]。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組織“中英合作歷史古城保護規劃研究”。趙中樞作為中方代表參加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菲律賓召開的亞洲稻梯田文化景觀會議。

圖1/Figure1 重大項目分組分布圖/Grouped distributionchart of major projects

1982—1994期間，中國已有一定的專門的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劃的積累，包括同濟大學、天津大學、清華大學、開封市城鄉建設局規劃辦公室、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等機構探索的實踐7[17-25]，以及董鑒泓和阮儀三等學者的著作和研究課題\"。還有一些重要的培訓和交流會，包括歷史文化名城學術委員會從1984年到1994年間展開的關于歷史文化名城保護的會議[2，其中1987年的會議討論修改《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劃編制辦法的意見》（討論稿），負責94版《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劃編制要求》的汪志明是學會成員，阮儀三、王景慧以及之后陸續加入學會的趙中樞、張廣漢、張兵等是后來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劃編制技術文件的核心參與人員。1993年住房和城鄉建設部頒布《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劃編制辦法》。1989—1991年間國家文物局委托同濟大學舉辦三期歷史文化名城培訓班[27]。另外也有一些地方政府組織的討論會，比如1986年江蘇省文物部門和建設部門聯合召開江蘇省歷史文化名城保護工作座談會，討論的內容主要為名城保護規劃的制定和實施、管理體制、經費來源等[28]。1990年山東省發布了《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劃編制內容與要求（試行）》[29]。文物方面也有一定的保護規劃的積累，包括1987年北京市文物局、北京市規劃局共同制訂的《北京市文物保護單位保護范圍及建設控制地帶管理規定》，1983年中國建筑學會建筑歷史學術委員會在安徽鳳陽縣召開明中都城遺址保護規劃討論會，同年文化和旅游部文物事業管理局在山東曲阜召開全國古城址保護工作座談會，1988年寧夏銀川市人民政府召開“歷史文化名城銀川保護規劃研討會”[30]。世界遺產方面，中國于1985年加入世界遺產公約，依托文物和歷史文化名城的線索編制保護規劃。

自1994年至2016年之間，歷史文化名城除了上述對于技術規范的探索外，中國還探索了《歷史文化名城名鎮名村保護規劃編制要求（試行）》（2012年）、《傳統村落保護發展規劃編制基本要求（試行）》（2013年）等規劃技術體例，包括各地方也在推進技術的發展，比如天津市規劃和自然資源局于2011年頒布《天津市歷史文化街區保護規劃編制技術標準》等。張廣漢認為，1997年開始，國家設立了歷史文化名城保護專項資金，專項補助國家歷史文化名城中歷史文化街區的基礎設施的改造和維修。其中申請條件第一項為：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劃已按規定程序批準。后來陸續增加了歷史文化名鎮和名村的專項資金補助，這推動了地方編制保護規劃1。

國家文物局的線索為2000年推薦的《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關乎文物保護規劃的內容，2004年公布《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保護規劃編制要求》、2017年公布“修訂版”\"1，2019年啟動探索“規范”。同時，國際方面1977年《實施世界遺產公約的操作指南》就強調管理和規劃的重要性，之后1993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組織專家編寫完成《世界文化遺產地管理指南》，2005年《實施〈世界遺產公約〉操作指南》提出“管理規劃/制度”為申遺的要求，2013年又組織編寫完成《世界文化遺產地管理》。中國雖然沒有出臺專門的世界文化遺產保護規劃的技術文件，但是通過跟進世界遺產機構的要求和變化，探索管理和技術的應對策略。管理方面，2006年文化部頒布《世界文化遺產保護管理辦法》、2013年《世界文化遺產申報工作規程（試行）》、2015年住建部《世界自然遺產、自然與文化雙遺產申報和保護管理辦法（試行）》；技術方面，國家文物局頒布《大運河遺產保護規劃第一階段編制要求》（2008年）、《大運河遺產保護規劃第二階段編制要求》（2009年）\"、《長城保護規劃編制指導意見（征求意見稿）》（2015年）等，這些都體現了中國對世界文化遺產保護規劃的探索。

關于這個階段的培訓、技術文件及實踐等內容，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在1995年文物保護領域迎來了一次重要的實踐與論證活動。繼1964年在易縣召開的大遺址保護與規劃會議及1983年在曲阜召開的全國古城址保護工作座談會和在安徽鳳陽縣召開的明中都城保護規劃討論會后，1995年國家文物局邀請了考古、文物保護、城建規劃等領域的12位專家，在遼寧綏中縣召開了陜西、河南大遺址保護規劃論證會。此次會議針對兩省文物局組織制定的包括鄭州商城、新鄭鄭韓故城、西安漢長城、唐大明宮等在內的12處重要遺址的保護規劃進行了深人論證，并提出了修改意見[31]。這是一次基于大遺址保護線索，跨越第一階段至第二階段，涵蓋中國文物保護規劃的大型實踐活動，也是中國大遺址保護規劃發展進程中的一個起承轉合的節點。緊隨其后，1997年《國務院關于加強和改善文物工作的通知》、1997年張文彬在全國文物局長會議上的工作報告、2001年《文物事業“十五”發展規劃和2015年遠景目標綱要》都分別強調大遺址保護規劃的重要性[32-33]。至此開啟了中國大遺址全面探索保護規劃的發展階段。特別是2005年《大遺址保護專項經費管理辦法》體現了中央對大遺址經費的專項投入，包括保護規劃的經費。之后2015年中國更是在文物領域公布了第一個保護規劃的規范性文件，即《大遺址保護規劃規范》（陳同濱等）。以上發展脈絡表明中國在這個階段從文物、歷史文化名城、世界文化遺產3個線索多元化并且基本趨于同步推進式的發展。

第三個階段為國土空間規劃系統性整合保護的階段（2016—2023）。2016年國務院提出按照“多規合一”的要求將文物保護規劃相關內容納人城鄉規劃[34。之后，2019年國家文物局要求完成文物資源空間分布格局研究，力爭納人《全國國土空間規劃綱要》[35。2020年國家文物局提出編制完成全國文物保護專項空間規劃綱要，對接國土空間規劃與國土空間保護開發“一張圖”[36]。2021年國家文物局繼續要求推進文物保護管理納入國土空間規劃工作，積極配合自然資源部編制《全國國土空間規劃綱要》，持續開展文物大數據庫建設[37]。2021年自然資源部、國家文物局共同發文提出了多規合一中保護規劃的定位：文物保護規劃類專項規劃、歷史文化名城名鎮名村街區保護規劃應與同級國土空間規劃同步啟動編制，落實和深化國土空間規劃要求。經批復后，保護規劃主要內容要納入詳細規劃，并疊加到國土空間規劃“一張圖”監督實施[38]。2021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在城鄉建設中加強歷史文化保護傳承的意見》，要求國家、省（自治區、直轄市）分別編制全國城鄉歷史文化保護傳統體系規劃綱要及省級規劃，與相關規劃做好銜接[39]。2023年，自然資源部發布《國土空間歷史文化遺產保護規劃編制指南》（以下簡稱《指南》）。至此，中國將保護的重要性進一步提升到了更為全面的規劃體系中。

《指南》旨在通過國土空間規劃的多規合一策略，對歷史文化遺產保護進行系統性整合。《指南》的第一起草人張兵指出，保護工作涉及不同的尺度和領域，因此需要匯聚多方面的保護力量，共同形成保護合力13。中國在文物、名城、世界文化遺產保護的基礎上，進一步將保護范圍拓展至全國歷史文化空間，正如王凱在2021年9月13日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與西安建筑科技大學簽署戰略合作協議的儀式上報告中所言，中華文明完整脈絡的遺存涵蓋歷史文化名城、名鎮、名村（傳統村落）、街區，以及不可移動文物、歷史建筑、歷史地段、工業遺產、農業文化遺產、灌溉工程遺產、非物質文化遺產、地名文化遺產等多元要素，并強調文化脈絡的核心在于這些要素間的關聯與整體格局，據此構建了涵蓋“四核、九片、十三廊道、多點”的全國城鄉歷史文化保護傳承的整體空間布局4。因此也衍生出了文化傳承規劃體系及國家文化公園建設等規劃體系。

3中國保護規劃中的國際交流特點

中國經歷從早期相對有限的國際交流到逐步全面融入國際保護經驗的轉變。以1990年之前形成的國際保護經驗進人中國的路徑和節點為例。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的引入路徑，謝辰生認為，1961年《文物保護管理暫行條例》中“恢復原狀、保持現狀”借鑒了19世紀保護界法國派（維奧萊·勒·迪克Viollet-le-Duc為代表）和英國派（約翰·拉斯金JohnRuskin為代表）的理念，1982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中“不改變原狀”借鑒了1964年的《威尼斯憲章》[40]。雖然《威尼斯憲章》晚于1961年《文物保護管理暫行條例》，但是這之前有1931年和1933年兩版《雅典憲章》，以及保護界中的意大利派，特別是1931年《雅典憲章》，普遍認為是《威尼斯憲章》的基礎。這顯示了中國當時對國際理念的選擇。其他路徑主要是官派交流和民間性質的交流，更早期的比如1955年，中國加入UNESCO于1948年成立的國際建筑師協會（UIA），并派遣楊廷寶（團長）、汪季琦（副團長）、賈震、沈勃、徐中、華攬洪、戴念慈、吳良鏞八人組成的代表團參加了在海牙召開的國際建筑師協會第四屆大會[41]。1956—1958年，同濟大學聘請德國專家雷臺爾‘教授兩次來校，講授“歐洲城市建設史”及“城市規劃原理”，對阮儀三從事保護事業影響深遠\"。1979年，胡繼高等參加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文物保護中心委托日本在東京舉辦的第三次國際文物保護與修復研究會議[42]。陳占祥翻譯了《馬丘比丘憲章》。1981年董鑒泓、王凡等赴西德考察城市規劃。1983年朱自煊赴日本考察并開啟了中日歷史城市保護的合作[43]。20世紀80年代，西安規劃局和日本（大西國太郎）合作進行西安古城內歷史街區保護和規劃研究\"。1984年侯仁之應邀到美國康奈爾大學，1985年回國后與羅哲文、鄭孝燮、陽含熙共同聯名，在第六屆全國政協第三次會議上，提案“建議我國盡早參加《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46]，同年，中國加人世界遺產公約。1985年羅哲文、鄭孝燮參加在日本奈良召開的第一次關于歷史文化遺產保護與城市建設直轄市國際學術討論會[47-48]。更為直接的線索是陳志華1981年去意大利參加國際文化財產保護與修復研究中心（ICCROM）培訓及考察[49]，其間直接和ICCROM前主席伯納德·費爾頓（BernardFeilden）和《威尼斯憲章》主要起草者雷蒙·勒邁赫（RaymondM.Lemaire）進行了直接的交流，并在1986年將《威尼斯憲章》翻譯到中國[50]。此外，與陳志華有過交流的費爾頓，于1982年受國家文物局邀請前往中國舉辦講座，介紹歐洲遺產保護經驗。20世紀80年代中期，他又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專家的身份赴中國，考察中國申請的世界遺產項目。費爾頓的影響不僅體現在這些交流活動中，還體現在其著作在國際和中國所產生的影響力上。1982年他完成并出版了《歷史建筑保護》（Conservation ofHistoricBuildings）一書，他將自身的保護經歷與對歐洲保護經驗的觀察融人書中，形成了一套反映歐洲保護理念的著作。該著作于1994年和2003年分別出版了第二版和第三版，還對1993年費爾頓參與編著的《世界文化遺產管理指南》（1998年出版第二版）產生了影響。它不僅推動歐洲保護經驗走向世界遺產經驗領域，還影響了中國。例如，陳志華和王瑞珠在考察后編著的著作中，對歐洲保護經驗進行梳理時，都繞不開費爾頓及其編著的《歷史建筑保護》。尤其是書中關于“最小干預”原則的闡釋及“干預程度”的分類，是后來國際和國內關于保護措施分類溯源的重要線索。1980—1984年王瑞珠公派留學法國，回國后將國際經驗進一步整合到國內實踐，并在1993年出版《國外歷史環境的保護和規劃》[51]。1986 年張廣漢赴英國學習，考察哈德良長城，1987年回國后將考察的世界遺產經驗應用于長城的保護實踐中，包括在保護規劃中擴大建設控制地帶，涵蓋對環境的保護與控制，在修繕中主張“保護”而非“修復”18。1987年土景慧翻譯丁日本的《古都保仔法》“。

而較為全面的交流主要始于20世紀90年代。一方面是陳志華、王瑞珠、李曉東、董鑒泓、阮儀三、王景慧、汪志明、趙中樞等陸續全面地在其著作中介紹國際保護文獻和案例20[53-60]。另外一方面是更加多元廣泛的國內外合作交流的線索。其中，和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交流成為一條被加強的線索，比如同濟大學90年代推進江南水鄉六鎮申遺，通過和世界遺產專家交流培訓整合推廣國際保護理念2。1997年，國家文物局、中國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全國委員會聯合在河北承德避暑山莊舉辦世界遺產保護管理人員培訓班[1。另外還有和其他保護機構交流的線索，比如1992年國家文物局和美國蓋蒂保護研究所聯合在山西大同云岡舉辦中國石窟遺址管理培訓班22。除了這些線索外，從1987年開始，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每年派團隊去英國學習23。1997年，李鐵映、李源朝、張文彬、孟憲民等國家官員赴意大利、希臘、埃及考察，包括考察古城和文物古跡大規模、成片保護利用的經驗[62]。另外一個重要節點是1997年國家文物局邀請美國蓋蒂保護研究所和澳大利亞遺產委員會合作編寫《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并在敦煌和承德合作保護與規劃的實踐，從國家層面整合國際和國內保護經驗，用于指導中國文化遺產保護。此外，考古、博物館等領域的中外合作同樣蘊含了文化遺產保護與規劃交流的線索，比如1990 年左右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與日本考古學會的合作研究，其間1991年郭大順赴日考察后，認為：遼寧省的金牛山古人類洞穴遺址，牛河梁紅山文化壇廟家遺址和碣石宮遺址為重點的大遺址保護規劃建設正在起步，日本以建設史跡公園為中心環節的文物保護利用工作，有很多做法和經驗值得參考。1992年在《文物天地》發文介紹了日本的經驗[3。至此，《雅典憲章》《威尼斯憲章》《內羅畢宣言》《華盛頓憲章》《實施世界遺產公約的操作指南》等1990年前國際主要的保護文獻及保護理念和經驗全面引入中國。進入2000年后，張松、劉永孜、陸地、趙中樞、國家文物局等進一步翻譯了國際重要的文獻或者著作[64-68]。在國際參與方面，中國也開始直接參與國際文獻的制定，比如2005年的國際文獻《西安宣言》，時任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副主席的郭旃同年發表《〈西安宣言〉一文化遺產環境保護新準則》[69]。

在實踐方面也強化了與國際保護經驗的融合，比如2003年啟動的上海12個歷史文化風貌區保護規劃借鑒了歐美日的保護區或者歷史地段[7]。2015年呂舟負責修訂完成了《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這次調整強調總結2000版推廣實施的經驗及整合這個階段的國際保護經驗24。隨著《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2024修訂版）的實施，真實性、完整性、最小干預等原則被正式寫人法律條文，這一變化進一步體現了《威尼斯憲章》的保護思想。

此外，近年來，隨著中國保護經驗的逐漸成熟，特別是在巨型遺產保護方面的經驗，中國的經驗和國際保護實踐的影響逐步提高。例如，在合作絲綢之路申遺等項目中，中國的保護經驗發揮了重要作用。第44屆世界遺產大會指出長城保護管理實踐為各國開展巨型線性文化遺產和系列遺產保護貢獻了卓有成效的“中國經驗”和“中國智慧”25。“北京市規劃設計研究院”（北規院）的宋曉龍作為主創規劃師帶領團隊參與撒馬爾罕的歷史城市的總體規劃，得到了烏茲別克斯坦本國以及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認可2。

4“整體保護”在中國的本土化解讀

“整體保護”作為一種國際普遍性的保護理念，在中國本土化的過程中，以歷史城市的擇址和布局為例，特別強調了從“國家戰略”和“人地關系”兩個維度來突出歷史城市的“整體性和一體性”特點。在課題口述數據中，陳同濱、張兵、王樹聲、張松、李百浩、邵甬等從國際城市史的角度看，中國古代城市在擇址和布局上具有獨特性。在“國家戰略”方面，城市布局主要基于國家的戰略需求。比如，李百浩認為中國具有更為宏觀的一體性的規劃營造思想，其獨特性有別于西方城市相對獨立的狀態，中國秦漢以后城市和國家空間是緊密相連的。他進一步以平遙的“一城五堡二寨”舉例，這一布局在軍事體系和管理體系上體現了城市與國家空間的緊密相連。在“人地關系”方面，由王樹聲編著的《中國城市人居環境歷史圖典》以及后續西安建筑科技大學學術團隊的一系列成果是這個方面的力作28。張兵等在采訪中都談到保護規劃中的人地關系的繼承，說明這些思考逐漸被解讀并應用于歷史城市規劃中。中國在保護實踐中，從文物古跡周邊環境的保護，到歷史文化名城老城區的保護，再到2018年《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劃標準》中新增的“山水形勝”保護層次，這一過程體現了保護者不僅借鑒了國際整體保護理念，還結合了中國歷史城市的特點，形成了具有本土特色的整體保護經驗。此外，部分受訪者從“人地關系”向“天地人關系”拓展，進一步解讀了歷史城市，這反映了受訪者對中國歷史城市哲學觀的思考。

以1990年及之后的時期為例，中國從事保護規劃的保護者在借鑒并本土化應用“整體保護”理念的過程中，展現了國際經驗與中國實踐的全面融合，從中可以窺見他們對此的認識。這些保護者對完整性或者整體保護的解讀主要有阮儀三、陳同濱、單霽翔、趙中樞、張杰、邵甬、劉慶2。他們的解讀依托于國際4份重要的文獻，包括1964年《威尼斯憲章》，1975年歐洲的兩份文獻《建筑遺產歐洲憲章》《阿姆斯特丹宣言》，1990年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ICOMOS）《考古遺產保護與管理憲章》。1964年《威尼斯憲章》中的integrity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繼承沿用，目前中文多翻譯為完整性，在《威尼斯憲章》中也是用來表示遺產的完整性。其他3份文獻均為強調為保護遺產完整性實施的整體保護的策劃。目前“整體保護”已經成為2014年公布的建筑學名詞，英譯為holistic conservation。

這種本土化解讀也體現在保護者參與制訂的技術規范中。2015年陳同濱等負責的《大遺址保護規劃規范》將“整體保護”作為規劃原則，英譯為comprehensive protection。2018年張兵和趙中樞等負責的《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劃標準》要求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劃應堅持整體保護的理念。2023年張兵等負責的《國土空間歷史文化遺產保護規劃編制指南》將整體保護列為規劃原則，并根據中國的情況進行了本土化的解釋：充分認知各類歷史文化遺產的系統性與關聯性，圍繞文化遺產的真實性和完整性堅持區域協調統籌。從保護者的認識可以看出中國對“整體保護”的認識兼顧保護對象的完整性和應對策略的全面性。正如趙中樞所言：整體保護是保護目標，也是實現這一目標的保護方法。

5研究結果分析

從整體脈絡來看，中國保護規劃的演進史是一部國內外經驗融合與中國實踐推廣的發展史。在這一歷程中，可以清晰地觀察到3條線索的前后關系以及它們后來基本同步推進、相互交織的發展特征。從遺產法定制度的角度來看，文物的保護經驗走在前列；而從規劃的角度來看，保護文物的規劃又主要依托于城市規劃，并逐漸分化出專門的“四有”規劃或文物保護規劃，其中城市規劃也兼顧了對古城的保護。1982年名城制度的設立，標志著中國開始探索專門的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劃。進人1990年代，中國基本形成了文物、歷史文化名城、世界文化遺產同步推進的文化遺產保護規劃架構，直至現階段國土空間多規合一的系統性整合，完成了1949年至2023年中國文化遺產整體保護的規劃探索。

中國的這一探索歷程并非獨自摸索，而是立足于國內保護的實際需求，主動吸收并借鑒國際上的先進經驗。從早期有限的國際交流，如與蘇聯、東德等國的直接交流，以及通過借鑒保護界的“法國派”“英國派”等國際流派或機構進行的間接交流，到1982年在名城設立文件中直接提及借鑒意大利、法國、美國、日本、蘇聯的保護經驗，中國的國際交流形式日益多樣化，包括公派留學、赴外考察、參會以及邀請國外機構或專家來華等。1985年，侯仁之、羅哲文、鄭孝燮等聯名提案中國加入世界遺產公約，同年羅哲文和鄭孝燮赴日本參加ICCROM會議，標志著中國在世界文化遺產保護領域的積極參與。2005年的國際文獻《西安宣言》在中國制定，在保護規劃上意義重大。

這些國際交流貫穿了中國文化遺產保護規劃的發展進程，對關鍵節點的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如文物保護單位制度、文物“四有”規劃、名城及名城保護規劃制度、保護規劃技術文件等的制定和完善。以文物保護法中的保護原則為例，從1961年至2025年，經歷了從“保持現狀和恢復原狀”（1961），到“不改變原狀”（1982），再到增加“不得重建”（2002），再到增加“真實性和完整性以及最小干預”（2025），至此，中國與1964年《威尼斯憲章》的保護原則保持了同步性。這些原則都是保護規劃的重要依據。這充分展示了中國文化遺產保護規劃在借鑒國際經驗、融合本土實踐方面的獨特歷程。再以對“整體保護”的解讀為例，保護者擁有不同的認識并將其反映在各自負責的技術文件中用于引導中國的保護規劃實踐，這反映了中國本土化的過程。

中國在不斷與國際經驗相融合的過程中，結合國內實踐的應用與總結，形成了具有中國特色的保護理念，并且這些經驗已經開始對國際產生影響。以1988年和2021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對中國的世界遺產保護狀況報告為例，從當初提出的“應加強保護規劃”31到如今推廣以長城為代表的中國巨型和系列遺產保護經驗。這一轉變充分展示了中國在遺產保護方面的進步與發展。

這種交流模式主要以中央官方的引導為主，向地方進行推廣。它涵蓋了中央制定的各類保護規劃政策以及國家團隊在各地的保護規劃實踐，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國家組織全國保護的力量，在三峽、西藏、新疆、山西南部、南水北調等關鍵節點開展的保護規劃工作。此外，早期地方團隊也扮演了重要角色，如同濟大學在20世紀80和90年代的保護規劃實踐，后來成為國家名城保護力量的重要組成部分。

在這一交流過程中，也涌現出了一些民間性質的線索。例如，20世紀90年代江南六鎮申請世界文化遺產的前期工作，就是由同濟大學推動的，包括邀請UNESCO的專家到遺產地進行培訓。經驗的整合不僅體現在官方與民間、中央與地方之間的交流，還體現在各地之間的相互借鑒。比如，2003年上海歷史風貌區的規劃不僅借鑒了英國、法國、美國、日本等國家的先進經驗，同時也參考了2000年北京歷史文化保護區的實踐經驗，而北京的經驗本身也是國內外保護經驗整合的結果。到了2012年，當天津探索歷史文化街區保護規劃時，通過同濟大學的參與，上海的經驗對天津早期歷史文化街區的保護工作產生了影響，進而影響了天津的保護經驗2。

3條線索之間的同步性和交互性在多個關鍵節點上得到了體現。例如，1964年，國家文物局在河北易縣召開了大型古遺址保護座談會，探討大遺址保護規劃，與此同時，同濟大學在合肥舊城改造項目中探索了“不大拆大建”的規劃實踐；1981年，陳志華赴意大利ICCROM進行文物建筑的培訓考察；同年，董鑒泓等人組成的城市規劃考察團也前往德國考察，包括考察德國的歷史古城和歷史地段；此外，1980年，城市規劃領域的王瑞珠赴法國公派留學，在歐洲期間與陳志華也有交流。這些事件都展現了3條線索在時間上的同步性。交互性則體現在這些關鍵節點上，往往有其他線索領域的官員和專家參與其中。比如1994年的中日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劃研修班，不僅有住建部、同濟大學以及地方規劃院的代表，還有國家文物局的郭旃的參與。國家文物局也曾委托同濟大學舉辦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劃培訓班。1995年的陜西和河南大遺址保護規劃論證會，更是匯聚了考古、文物以及城建領域的專家，共同討論大遺址的保護規劃。在某一線索領域影響其他線索方面，比如1997年全國文物工作會議中關于文物保護以及與經濟建設關系的論述不僅影響了文物領域，也影響城市規劃領域34。在世界遺產線索的影響方面，1988年UNESCO對中國遺產的考察報告提出了加強保護規劃的建議，這一關鍵點被普遍認為是推動20世紀90年代中國文物和世界遺產線索發展保護規劃的重要原因之一35。

中國文化遺產保護規劃的發展，在探索名城、街區、文物這3個基本保護體系的同時，始終貫穿著對大遺址保護的深度探索。從1964年河北易縣大型古遺址會議的召開，到1983年山東曲阜全國古城址保護工作座談會和安徽鳳陽縣明中都古城保護規劃會議的舉行，再到1995年針對陜西、河南地區大遺址保護規劃的論證，以及1997年中央提出的全國性大遺址保護規劃，直至2015年出臺的大遺址保護規劃規范，這一系列舉措體現了對大遺址的重視。這些大遺址不僅限于古城址、古文化遺址，更包括了長城、大運河等跨區域且同時擁有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世界文化遺產以及歷史文化名城等多重屬性的重要遺產。它們構成了中國當前探討的全國區域空間遺產保護與中華文化傳承規劃體系的關鍵組成部分，同時也是貫穿中國遺產保護歷史的一條清晰線索和深層動因。

6研究結論

保護規劃是中國文化遺產整體保護思想和實踐的一個縮影。

本文宏觀梳理了自1949年至2023年的整體發展脈絡。以親歷者的個體記憶呈現了鮮活的中國保護規劃重要面向呈現了親歷者的參與和貢獻，重點展示國內外保護經驗的整合及文物、歷史文化名城、世界文化遺產3條發展線索。整體來看，中國與國際保護經驗的深度融合，以及3條線索各自和彼此之間保護經驗的整合，是推動中國文化遺產保護規劃進程的核心動力。

文章中貫穿了中國文化遺產保護規劃史研究的三大重要視角：國際交流的引入、本土多線索的演進歷程，以及結合口述史料凸顯關鍵親歷者的參與和貢獻。本文強調了在國際語境下中國的保護規劃和世界理念的接軌，強調基于中國特色的保護規劃的展開敘事，以及在這個過程中的保護規劃者的見證和原創性的實踐。前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副主席郭旃在回應作者世界遺產給中國帶來了什么的問題時曾說世界遺產給中國帶來了保護哲學，中國應該建立自己的保護哲學。中國的保護規劃歷程說明了中國從學習國外理念，到探索中國自己的道路，現在也許正在走在探索中國的保護哲學的路上。

致謝

感謝受訪者對本課題的支持，他們的保護經歷構成了中國文化遺產保護規劃發展歷程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此外，還要特別感謝子課題中負責聯系受訪者、參與采訪以及整理采訪稿的老師和同學們，他們包括石峰、張婧、趙子杰、李嵐、丁可心、謝楠、路博宇等。

注釋

Notes

12022年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中規院）主辦了“城鄉歷史文化保護傳承高峰論壇暨國家歷史文化名城保護制度建立40周年學術會議”，清華大學主辦了“傳承與創新·清華與名城四十周年”。

2采訪張廣漢，采訪內容略。

3采訪邵甬，采訪內容略。

4采訪張廣漢，采訪內容略。

5 參考中規院編寫的《中英合作歷史古城保護規劃研究——英方交流論文》（陳雙辰、趙中樞提供）。6采訪趙中樞，采訪內容略。

7這個階段的保護規劃主要由中規院這樣的國家隊和各地高校及各地設計機構的地方隊負責。其中同濟大學負責了平遙、福州、商丘、蘇南古鎮角直等歷史文化名城和古鎮規劃；清華大學負責了徽州屯溪老街歷史地段的保護與更新規劃；天津大學負責了泉州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劃；中規院負責了韓城和拉薩等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劃。上述內容僅為目前整理到的數據，并非當時保護規劃實踐的全貌。除了設計機構外，還有一些由管理部門直接編制的保護規劃，比如1984年開封市住房和城鄉建設局辦公室編制的《開封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劃》。早期保護規劃實踐主要收錄在1995年阮儀三編著的《中國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與規劃》。

8這個階段關于保護規劃的研究課題，目前整理的數據主要為同濟大學負責的《歷史文化名城的類型及保護對象》，課題組成員有董鑒泓、阮儀三、湯志平、朱忠東、王國恩等。董鑒泓在《名城文化鑒賞與保護》編后記中介紹了課題背景和情況。

9采訪趙中樞，采訪內容略。

10采訪張廣漢，采訪內容略。

11采訪陳同濱，陳同濱談了2004年和2017年規范編制和修訂的過程，采訪內容略。

12采訪侯衛東，采訪內容略。

13采訪張兵，采訪內容略。

14參考規劃中國微信公眾號王凱：新階段·新理念·新格局——構建城鄉歷史文化保護傳承體系，2021。15數據來源：阮儀三：保護古建，另一種收藏—阮儀三先生訪談－同濟大學新聞網（https：//news.tongji.edu.cn/info/1007/9396.htm）。內容，略。另外采訪邵甬，也提到雷臺爾對阮儀三的影響，采訪內容略。董鑒泓在《同濟生活六十年》中介紹了雷臺爾在同濟講學的背景及活動。

16 董鑒泓在《名城文化鑒賞與保護》前言中介紹了其在西德考察的經歷。另外，也可參看董鑒泓編著的《同濟生活六十年》西德城市規劃考察散記。

17采訪張松，采訪內容略。

18采訪張廣漢，采訪內容略。

19 張松在受訪中談到1980年后期，同濟大學路秉杰老師翻譯了一些日本建筑資料，包括日本的《古都保存法》（內部印刷）。

20 王景慧、王瑞珠、趙中樞共同起草了《國外歷史城市和地段保護規劃的法規選編》（1993年襄樊會議材料）。該信息為趙中樞在受訪中提供。此外，趙中樞翻譯了一些外國規劃研究，包括《英國規劃理論回顧》（1995年）、《英國歷史古城保護規劃的發展和實例分析》（1997年）、《如何編制保護規劃英國蘇格蘭保護規劃指南》（2002年）。

21采訪張松和邵甬，采訪內容略。

22參見《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博物館事業紀事19491999》，此外采訪了參加培訓的學員杜啟明，采訪內容略。

23采訪張廣漢，采訪內容略。

24采訪呂舟，采訪內容略。

25陳同濱在2024年文物保護與利用博覽會上宣講了“長城保護總體規劃——超大型復雜遺產的整體性與系統性保護探討”。筆者參會記錄了該報告，報告內容包括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委員會WHC對長城保護的評價。另外可參考WHC發布的線上報告，表達了對長城保護經驗的肯定（htps：//whc.unesco.org/document/188949）。

26 采訪宋曉龍，采訪內容略。

27采訪李百浩，采訪內容略。

28參考了王樹聲2015年編著出版的《中國城市人居環境歷史圖典（18卷）》以及微信公眾號“筑凈設計”中關于“西安建筑科技大學王樹聲教授及團隊的城市設計研究專題”的30個專題系列介紹。

29 阮儀三在《世界及中國歷史文化遺產保護的歷程》（1997年）和《歷史文化名城保護理論與規劃》（1999年）中均介紹了1975年歐洲兩份文獻中“整體保護”對于城市整體保護的重要性，并且認為integratedconservation的中譯有整體保護或者全面保護之意，而全面保護更能直觀的表達策劃。陳同濱在《中國大遺址保護規劃與技術創新簡析》（2009年）介紹了1990年《考古遺產保護與管理憲章》中的“整體保護策略”，強調全面策劃對考古遺址保護的重要性。單霽翔在《文化遺產保護法制建設》（2006年，在紀念《西安宣言》發表一周年國際學術研討會上的主旨報告）中介紹了《威尼斯憲章》中的integrity，并將其翻譯為“整體性”。張杰和邵甬在《風雨如磐-歷史文化名城保護30年》（2004年）執筆的章節中介紹了國際遺產保護理念，并將其翻譯為“整體性”。劉慶在《城市遺產整體性保護論》將《威尼斯憲章》中的integrity翻譯為“整體性”。

30趙中樞接受中國建設報的采訪的觀點（2021年）。另外可參見趙中樞和胡敏等在《加強城鄉聚落體系的整體性保護》中的觀點。

31孟憲民等在《大遺址保護理論與實踐》中認為：1988年，世界遺產委員會專家對我國第一批世界遺產考察后，在報告中對當時我國文化遺產地保護的狀況做了整體的分析。該報告涉及的突出問題是檔案資料和保護規劃。筆者從UNESCO官網查詢當年的報告“Report on the Joint UNESCO/ICOMOS/ICCROMMissiontoChina”，該報告尚未公開。而1987年的ICOMOS對長城咨詢評價報告中可以看到相關表述，

ICOMOS認為：顯然不可能保證對中國保存的50000公里長的古代城墻（包括內地的防御工事）進行整體保護，甚至不可能對北方修建的大約6000公里長的

長城進行整體保護，其中大約一半有物質遺存。在1987年5月20日的信中，中國政府表示愿意優先改善明城墻一些有代表性的部分。然而，長城“必須作為一個整體來考慮和保護”。

32采訪邵甬和朱雪梅，采訪內容略。

33阮儀三編著的《中國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與規劃》中有詳細的參與名單。日方主要有伊藤延男、三村浩史、西村幸夫等；中方有住建部的鄒時萌和王景慧、同濟大學的阮儀三和周儉、國家文物局的郭旃、河南安陽規劃管理處的陶琨、山西省住房和城鄉建設廳的趙俊甫、天津市住建委的杜忠曉、山西省城鄉規劃設計研究院的李錦生等。

34張兵談對其影響的幾個事情中，包括1997年這次會議，他從中關注的重點是遺產保護要放在中國現代化背景下進行探索。采訪張兵，采訪內容略。

35陳同濱、喬云飛等在各自的研究中認為中國文物保護規劃在20世紀90年代起步，其中一個影響原因是申報世界遺產的影響。喬云飛在2007年國家文物局組織的《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培訓班上發表《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保護規劃編制要求》，筆者根據其發言整理相關觀點。陳同濱的觀點參見《不可移動文物保護規劃十年》。孟憲民在《大遺址保護理論與實踐》中，進一步明確了“世界遺產”的影響，并認為我國的“文化遺產地保護規劃”自20世紀90年代初開始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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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YNOPSIS

Progress of China's Cultural Heritage Conservation Planning from the Perspectiveof Participants

Songsong Li，Nobuo AOKl，Subin Xu

In the context of holistic and systematic integration and conservation within spatial planning，the comprehensive study of cultural heritage conservation emerges as particularly crucial.It necessitates deep integration at the research level to gain a better understanding of the historical evolution of conservation experience and its potential future trajectories.China's development in cultural heritage conservation has led to the formation of unique local practices， which are grounded in the continuous borrowing and integration of international conservation methodologies.This research aims to summarize the experience derived from the evolution of conservation planning，thereby further reinforcing holistic heritage conservation.

Asaspecial topic within a major project fundedby theNational Social Science Fund for the Arts，this study focuses on“The Thoughts and Practices of Historic City Conservators，”exploring the manifestation of Chinese cultural genes through a series of studies on historic cities.It encompasses explorations by historic city researchers， conservation practices by historic city professionals， and contemporary interpretations by historic city planners.The conservation practices of historic city professionals are heavily reliant on the achievements of historic city researchers，dedicated to preserving historic heritages widely distributed across the Central Plains，border areas，and coastal regions， ranging from ancient settlements and cities to modern and contemporary ones.These cities stand aswitnesses to the historical transition of Chinese urbanplanning，evolving from within the discipline itself to cultural heritage conservation planning that intersects with cultural heritage studies.

The process of conservation planning for Chinese cultural heritage originated with the protection of cultural relics，historic sites，and ancient cities within the framework of urban planning.It gradually evolved into specialized and diversified conservation planning and subsequently integrated into territorial spatial planning，thereby exploring the conservation of historic cities.This process exemplifies the historical shift of Chinese urban planning from being confined within the discipline to encompassing cultural heritage conservation planning that intersects with cultural heritage studies.Throughout this evolution，the firsthand experiences and insights of conservators are pivotal in grasping its holistic nature.

This paper outlines the overall development of conservation planning in China from 1949 to 2023， presenting the individual memories and testimonies of those involved.It focuses on the integration of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conservation experience， highlighting three key development threads： cultural relics，historic and cultural cities，and WorldHeritage Sites.At the technical level，the deepintegration of China's conservation efforts with international experience，as well as the synthesis of conservation practices across these three threads，serves as the core driving forces propelling China's cultural heritage conservation planningforward.Atthe cognitive level，regarding the site selection and layout of historic cities，the paper emphasizes the inherent characteristics of “holism and integration”in Chinese historic cities， addressing national strategic needs and manag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humans and nature.This leads to the formation of a“holistic conservation” concept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encompassing embedded philosophical perspectives.Based on this understanding，itis crucial to deeply comprehend this process in order to enrich the holistic narrative of conservation history and effectively integrate the conservation and transmission of Chinese cultural historic relics at the territorial spatial level.

The paper consistently emphasizes three significant perspectives in studying the history of Chinese cultural heritage conservation planning： the introduction of international exchanges，the evolution of local multi-threaded approaches， and the prominent role of key participants' contributions，combined with oral historical materials.This paper underscores China's alignment with global conservation planning and concepts within the international context，emphasizing the unfolding narrative of conservation planning rooted in Chinese characteristics，as well as the testimonies and original practices of conservation planners throughout this process.In response to the authors’inquiryregardingwhatworld heritage has brought to China，Guo Zhan，formerVice-President of the International Council on Monuments and Sites，stated that world heritage has introduced a conservation philosophy to China，and that China should establish its own unique conservation philosophy. The journey of China in conservation planning demonstrates how it has learned from foreign concepts and explored its own path，and it is now potentially on the path of developing its own conservation philosoph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