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的拜物教批判思想萌芽探析

【摘要】在《資本論》中，馬克思以剖析商品背后的“秘密”為起點，開啟了對拜物教的批判。實際上，早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里，他就已經通過探討人與私有財產之間的關系以及分析異化勞動，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中人與物之間顛倒錯位的關系。可見，《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的內容反映了馬克思拜物教批判思想的萌芽，研究早期馬克思拜物教批判思想的豐富內涵有助于克服當前社會中出現的各類消費主義思潮。

【關鍵詞】《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拜物教批判；消費主義思潮

【中圖分類號】A1"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5）26-0088-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5.26.027

在《資本論》里，馬克思深入剖析了商品的拜物教特征，完成了對拜物教思想的批判，這標志著他的拜物教批判思想走向成熟。與其他思想的發展史一樣，馬克思拜物教批判思想的發展也經歷了萌芽、形成和成熟等過程。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下文簡稱《手稿》）里，馬克思多次提及“拜物教”“拜物教徒”等概念。他借助對“異化”理論的探討，深入剖析并揭示了資本主義制度的本質。可見，《手稿》的內容體現了馬克思拜物教批判思想的萌芽。深入研究《手稿》中的拜物教批判思想，能幫助我們更透徹地把握馬克思資本批判的精髓，有助于克服當前社會中出現的各類消費主義思潮。

一、理論淵源與內涵探析：《手稿》的拜物教批判

思想萌芽

馬克思在描述《手稿》中人們對貨幣、私有財產和商品的崇拜現象時不止一次使用了“拜物教”和“拜物教徒”概念，其對私有財產來源的揭示、對異化勞動本質的剖析以及對黑格爾哲學的批判，均能反映《手稿》中存在著拜物教批判思想的萌芽。

（一）拜物教批判思想的私有制根源

馬克思指出，私有財產的主體本質就是勞動，是內在地通過人們的感性的對象性活動而創造出來的。國民經濟學家把財富看作是金銀，是獨立人之外的天然的東西。而從馬克思的角度來看，國民經濟學家只是“表面上承認人、人的獨立性、自主活動”[1]。馬克思由此進一步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勞動的特殊性，即資本主義社會的勞動是“異化勞動”，“異化勞動”催生了私有財產，而私有財產作為其產物，逐漸轉變為支配人類的外在力量。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指出商品形式的奧秘在于：“商品形式在人們面前把本身勞動的社會性質反映成勞動產品本身的物的性質，反映成這些物的天然屬性。”[1]在馬克思看來，勞動產品原本所體現的人與人的關系被物與物的關系所取代，且反過來決定和主宰人。在資本主義社會，通過“異化勞動”，資本家通過不斷擴大生產為自己爭取利益的最大化，其通過對工人的不斷壓榨將原本屬于工人的勞動所得轉變為獨屬于自己的利潤，工人因此失去了對自己勞動成果的支配權，甚至也被剝奪了自己作為人的本質屬性。馬克思在《手稿》中指出：“隨著對象的數量的增長，奴役人的異己存在物王國也在擴展，而每一種新產品都是產生相互欺騙和相互掠奪的新的潛在力量。”[2]在拜物教思想中，商品也似乎擁有一種神秘的屬性，這種屬性能夠代表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甚至能夠主宰和支配整個社會關系，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正是要揭示商品背后的這一特殊秘密。從該角度來說，《手稿》中對私有財產本質的追問正體現了馬克思拜物教批判思想的萌芽。

（二）拜物教批判思想的哲學思想根源

馬克思認為黑格爾是從絕對精神出發，即從沒有對象性關系的宗教和神學出發，通過否定之否定在揚棄了宗教與神學后又迎來了對其的恢復。絕對精神通過自我異化和自我恢復的過程，最終又實現了自我確認，這種思想模式實際上是對宗教和神學的哲學化。馬克思在《手稿》中指出：“信奉宗教等等的人可以在黑格爾那里找到自己最后的確證。”[3]《手稿》中的黑格爾哲學實際上體現的就是宗教，是對絕對精神的信奉，是上帝拜物教的體現。

其次，黑格爾的辯證法雖然具有深刻的歷史維度，但其出發點是抽象的精神概念，而非具體的經濟事實。馬克思基于對“人=自我意識”這種“絕對知識”的批判，指出在黑格爾的哲學體系中，勞動被視為精神活動，而非物質生產活動，這導致了對人的本質力量的誤解和異化。由此，人的感性的對象性活動也成為精神自我實現的手段。從這個角度來看，黑格爾哲學掩蓋了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的真實關系，忽視了勞動在物質世界中的實際作用和價值。

在資本主義體系下，人們將商品、貨幣和資本這些物看成是具有獨立于人類勞動和社會關系之外的神秘力量，從而忽視了它們實際上是人的本質力量對象化的結果和社會關系的產物。馬克思通過批判黑格爾哲學中對勞動的抽象理解，強調了勞動的物質性和實踐性，從而揭露了資本主義社會中物對人的異化和支配，即拜物教現象的本質。

（三）戰勝拜物教思想的路徑：實現共產主義

馬克思的拜物教批判思想不止停留在“批判”，還指明了戰勝拜物教思想的現實路徑。感性的對象性活動不僅是對物質世界的改造，更是對人的本質力量的實現和占有。在這一過程中，人能夠全面而自覺地占有自己的全部本質力量，從而實現從私有財產等“物”的奴役或異化中解放出來。共產主義作為這一實踐的目標，是人向自身、向社會的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復歸[4]。這一復歸的過程，是人通過自己的感性的對象性活動，消除私有財產等對人的奴役和異化，它不僅僅是對物質財富的重新分配，更是對人的勞動活動、創造力和生產力的解放。在共產主義社會中，人不再被異化為商品和貨幣的奴隸，而是真正意義上成為勞動的主人。

馬克思認為，共產主義的實現是人通過自己的感性的對象性活動，以全面的方式自覺地占有自己的全部本質力量的過程，這一過程不僅是對拜物教思想的戰勝，也是對人的本質的真正占有，能夠推動實現人自由和全面地發展。這一過程的實現會使得勞動的角色發生根本性的轉變。人們在共產主義社會中將擺脫異化勞動的枷鎖，獲得自由選擇勞動內容與方式的權利，并且在勞動的過程中實現自我價值的提升以及個性的充分發展。

二、對話與反思：《手稿》的拜物教批判思想萌芽與

當代消費主義思潮

近年來，人們對物質享受和個人消費的追求愈發強烈，消費主義思潮在全球范圍內快速蔓延，呈現出多種表現形式和特點。馬克思在《手稿》中對資本主義社會異化現象的揭示以及對私有財產本質的追問體現了拜物教思想的萌芽。消費主義思潮的興起一方面反映了人們通過消費來實現自我價值確認和社會地位提升的心理需求，另一方面也凸顯了資本在塑造社會觀念和生活方式中所具有的巨大影響力。

（一）符號消費主義批判：從商品到身份的象征

在物質財富極為充裕的今天，人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愈發濃烈，消費訴求也愈發呈現出多元化、個性化的態勢。在崇尚自我價值實現的過程中，人們利用消費品背后的特定符號來表達愿望和滿足自身需求，消費行為日趨“符號化”，激起了“符號消費”的浪潮。

在符號消費主義思潮中，人的主體性逐漸喪失，取而代之的是對商品符號價值的追崇。當下，資本家通過為商品打造品牌形象和設置品牌故事，使消費者在消費過程中越來越注重消費品的品牌價值并將其作為自我炫耀的工具。事實上，品牌正是符號的一種體現，人們會根據一個人購買商品的品牌來判斷這個人的物質水平、社會地位和生活方式。受符號消費主義思潮的影響，人們購買物品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生活的實際需要，而是通過占有物品來展示自我身份，以求獲得一定程度上的認同感和歸屬感。

然而，人們卻沒有意識到這是資本控制下的新危機，他們在無節制地消費中逐漸喪失了自己的主體性，最終異化成了物品的奴隸。馬克思在手稿中提道：“每個人都力圖創造出一種支配他人的、異己的本質力量，以便從這里面獲得他自己的利己需要的滿足。”[5]為了獲取利益的最大化，資本家需要想方設法完成從生產到流通的“驚險跳躍”，他們將消費者的欲望和需求作為操縱的對象，不斷刺激消費者購買更多的商品，使人們在消費過程中忽視了自我的真實需求。

（二）數字消費主義批判：從物質滿足到精神空虛

近年來，隨著科技的快速發展，數字化消費也逐漸成為當下主要的消費模式，數字技術被廣泛地運用到人們的生產與生活當中，激發了人們的消費欲望和能力，也使得數字消費主義思潮應運而生。數字消費主義思潮是資本邏輯驅動下的產物，其在豐富人們消費體驗的同時，也造成了新的消費異化。在互聯網迅速發展的背景下，資本家在利用算法等智能化手段對消費者的需求和欲望進行精確把握后，采取多種方式促使消費者為其生產的商品買單。這一過程在本質上也與馬克思所批判的資本主義拜物教不謀而合。

從全球環境來看，在經濟與科技領域均占優勢地位的資本主義國家，借助跨國公司的全球布局，將數字消費主義的理念傳播至世界各地。這些跨國公司憑借其先進的數字技術，精準鎖定不同國家和地區的消費群體，開發出多樣化且極具吸引力的數字消費產品與服務，進而引導全球消費者投身于數字消費的潮流之中。在此過程中，發展中國家的消費者往往容易受到消費主義思潮的沖擊，他們對數字產品的渴望被不斷激發，卻常常忽視自身實際的經濟條件與社會需求，從而陷入過度消費乃至債務危機的困境。數字消費主義思潮在全球范圍內的傳播會促使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之間的數字鴻溝不斷擴大，進一步加劇全球范圍內的貧富分化與社會不平等。

（三）文化消費主義批判：從文化價值到資本操控

隨著社會經濟水平的不斷提高，人們在追求物質產品的同時，對精神文化的需求也日益增長。在此背景下，以“文化+產品”形式的商品得到大批消費者的青睞。資本家會根據消費者的個性化需求，“投其所好”地賦予產品多樣化的文化內涵，在產品的制作和宣傳過程中不斷迎合消費者的文化需求，誘導消費者為其買單。文化消費主義的廣泛流行，導致文化產品不再僅僅是精神享受的載體，而是逐漸淪為資本逐利的工具。

從全球視角來看，文化消費主義思潮的傳播是資本主義國家文化霸權與經濟利益雙重驅動的產物。資本主義國家憑借在文化生產與傳播領域的強大優勢，通過跨國媒體集團和文化產業巨頭，將蘊含其文化價值觀的文化產品推向全球市場。這些文化產品的廣泛傳播，使得資本主義國家的文化價值觀在全球范圍內得以擴散，進而影響了其他國家消費者的消費觀念與文化認知。

正如馬克思所說：“詩一旦變成詩人的手段，詩人就不成其為詩人了。”[6]當發展中國家的消費者接觸到大量源自資本主義國家的文化產品時，往往會被其表面的文化魅力所吸引，而忽視本土文化的獨特價值與內涵。文化消費主義的盛行，進一步加劇了全球范圍內的文化不平等與經濟分化。這種文化與經濟的雙重不平等，不僅加深了全球貧富差距，還激化了社會矛盾。

三、收獲與啟示：《手稿》拜物教批判思想萌芽的

現實啟示

（一）大力提倡理性消費

在資本主義生產模式中，商品背后的社會聯系被轉化為物的屬性，人與人之間的互動被商品交換所遮蔽，這使得人們對商品產生了過度的迷戀。在這種拜物教思想的影響下，商品不再僅僅是滿足人們實際需要的物品，而是變成了一種社會地位和個人價值的象征。馬克思拜物教批判思想鼓勵人們超越物質消費的表面現象，深入分析消費行為背后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和文化意義，這一思想能夠引導人們樹立理性消費觀念，為構建一個持續健康的消費市場提供借鑒。

（二）積極應對全球化挑戰

當下，全球化的快速發展為資本增殖提供了更為廣闊的市場，資本的全球擴張給社會主義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都帶來了影響。作為資產階級意識形態的拜物教思想的不斷蔓延對我國精神文明建設和社會的可持續發展也帶來了一定挑戰。馬克思的拜物教批判思想揭示出了資本主義社會中人與物相互顛倒的關系，能夠幫助人們重新審視當下的消費問題，助力我們在經濟全球化的浪潮中堅守社會主義的價值追求。

（三）推動促進物質與精神的協調發展

在物質條件較為匱乏的年代，人們僅僅認為只要在物質生活上得到滿足便實現了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然而，隨著生產力的持續提升，在基本生活需求得到滿足后，人們對精神層面的追求也愈發強烈，不僅對物質文化生活有了更高層次的期待，精神生活的需求也在不斷攀升。馬克思的拜物教批判思想鼓勵人們在追求物質富足的同時，也要高度重視精神財富的積累與提升。唯有在物質和精神兩方面都得到滿足，人們才能真正實現對美好生活的追求，進而邁向自由與全面發展的道路。

參考文獻：

[1]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71.

[2]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 2015：47.

[3]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117.

[4]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78.

[5]羅建平.馬克思消費力理論的內涵及其當代價值[J].學術研究，2019，（06）：37.

[6]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