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G信息披露與企業新質生產力發展基于內外部雙重機制的分析

關鍵詞：新質生產力；ESG信息披露；融資約束；企業聲譽；媒體關注壓力

DOI：10.3969/j.issn.1003-9031.2025.06.001

中圖分類號：F83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9031（2025）06-0003-17

一、引言

面對復雜多變的國際局勢及我國經濟轉型升級的迫切要求，如何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已經成為當前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和現代化進程中亟待解決的關鍵問題。改革開放40年多年間，土地、勞動、技術等傳統生產力要素為經濟發展做出巨大貢獻，但以傳統生產力為依托的\"以地謀發展模式、依靠人口紅利形成產業發展模式、模仿性技術進步模式以及資本擴張型增長模式\"已不能完全滿足當代的經濟發展要求，因此“新質生產力\"這一概念應運而生。

此后，學術界關于新質生產力的內涵、特征、意義等方面展開了研究。首先，新質生產力本質是新質態的生產力（劉志彪等，2023），是實現顛覆性技術突破的生產力（周文和葉蕾，2024），是對傳統生產力的一種躍升（周文和許凌云，2024）。“新\"主要體現在新要素、新技術、新產業，其\"質\"體現在高質量、多質性、雙質效（蔣永穆和喬張媛，2024）。其次，新質生產力呈現出“顛覆性創新\"“產業鏈條新\"\"發展質量高\"等特征（李曉華，2023），具有創新型、融合性、引領性和超越性的特點（胡瑩和方太坤，2024）。最后，新質生產力可以提升科技水平，促進產業轉型升級，最終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石建勛和徐玲，2023;潘建屯和陶泓伶，2024;孫紹勇，2024;沈坤榮等，2024）。新質生產力是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環節（周文和李吉良，2024;周文和何雨晴，2024），是推動數字經濟發展、提升實體經濟發展質量，推動工業化朝智能化、數字化、綠色化發展的必由之路（張姣玉等，2024；任保平，2024）。

當前中國仍處在工業化發展時期，能源消耗及產業結構仍具備高碳特征，踐行低碳經濟發展理念對社會發展而言尤為重要。近年來，國家不斷優化傳統產業布局，推進產業向高端化、智能化、綠色化發展，實現新型產業壯大，構造綠色低碳發展環境，為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提供良好的沃土。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明確提出了“推動綠色發展、積極穩妥推進碳中和的戰略目標”。在低碳經濟發展理念中，良好的環境、社會及治理（ESG）信息披露是企業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手段，也是推進企業綠色生產力進步的有利方式。因此，作為微觀企業而言，不能再僅僅關注經濟效益，要更加注重經濟活動對環境和社會的影響。根據商道融綠的數據，截至2024年6月3日，共有2124家A股上市公司發布了2023年度ESG報告，約占全部A股上市公司的 39.88% 。同時，滬深300指數成份股中， 95% 的上市公司發布了ESG報告，由此可見，企業對ESG信息披露工作的重視程度有顯著提高。

企業的ESG信息披露是衡量其綠色低碳發展的重要體現，也是研究企業如何提升新質生產力的重要因素，但目前針對ESG信息披露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的影響研究較多停留在理論層面，相對應的實證證據較少。因此，本文利用2009—2022年我國A股上市企業相關數據，深入探索ESG信息披露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并從內外部兩個方面探討其影響機制，以期結合研究結果為企業加快提升新質生產力發展水平提供幫助。本文的邊際貢獻主要有以下三點：第一，現有對于新質生產力的研究較多為宏觀定性分析，鮮有準確統一的定量分析模型，本文參考宋佳等（2024）的做法，借助生產力二要素理論構建不同視角的新質生產力指標體系，聚焦新質生產力的微觀衡量，為企業加快新質生產力發展提供實現途徑。第二，現有文獻較多從理論視角單一分析企業ESG與新質生產力的關系，并未通過實證數據驗證兩者之間的關系及影響機制，本文將基于內外部兩種作用機制，將融資約束、企業聲譽、媒體關注壓力納入企業ESG信息披露與新質生產力發展的框架之中，實證檢驗ESG信息披露對新質生產力影響的內在機制。第三，通過異質性分析，檢驗不同產權屬性、企業規模和產業特點的企業的 ESG信息披露與新質生產力之間的影響，為研究異質性企業通過ESG信息披露實現其新質生產力的提升，提供更多有效的微觀實證證據。

二、文獻綜述與研究假說

（一）文獻綜述

關于新質生產力的研究，國內學者主要圍繞其內涵、實現路徑及發展水平開展一系列有價值的探索。內涵方面，張林和蒲清平（2023）從本意和用意兩個角度出發，將新質生產力分析為新質態、高質量的生產力，代表著一種新型區別于傳統、高質超越了舊質生產力的躍遷。蔣永穆和喬張媛（2024）則是將新質生產力拆解為“新”“質\"和“力”三個維度分析，趙峰和季雷（2024）認為新一輪科技革命和新興戰略產業集群發展是新質生產力的核心內涵，新質生產力是實現新時代高質量發展的生產力。實現路徑方面，周文和許凌云（2024）提出新質生產力的實現路徑應當從完善黨領導下的新型舉國體制，實現高水平科技發展，建設統一國內市場和構建現代化產業體系四個方面著手。王雅潔（2024）則是從數智時代背景出發，將路徑設定在了數據價值鏈、數智技術以及數智政府的層面。對于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水平測度，專家學者也有著不同的研究，從國內視角出發，測度中國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情況（孫麗偉和郭俊華，2024;王鋼和郭文旌，2024;劉春霞，2024），也有學者從農業新質生產力（熊春林和何昕瑞，2025）、市域新質生產力（盧江和郭子昂，2024）數字新質生產力（王曦，2024）等多個維度對其發展水平進行測度與評價。

本文的另一個研究對象ESG 是\"Environment\"\"Social\"\"Governance\"三個英文單詞的縮寫，自2004年6月提出以來就受到了學術界與實務界的廣泛關注，針對ESG的研究也日益豐滿。較多學者將企業的ESG信息披露與企業發展相關聯，認為ESG信息披露可以提升企業的綠色創新水平，提升企業創新績效（彭百川等，2024）。由于ESG將企業治理作為重要內容，因此有學者通過研究發現ESG信息披露可以降低企業的違約風險（粟金霞和周利國，2024）、特殊風險（REBERBetal.，2022）、資產風險（GALLETTAandMAZZu，2023）以及破產風險（LIANGand RENNEBOOG，2017）等各項市場風險。此外，ESG信息披露還可以通過降低代理成本（ELIWAetal.，2021）以及提高企業聲譽（李增福和馮柳華，2022）進一步降低企業的融資成本，緩解融資約束帶來的壓力。有學者則研究發現ESG表現同群效應能顯著改善環境績效，但對于財務績效短期無顯著影響（郭淑娟和閆彩鳳，2024）。部分學者認為ESG會占用企業資源，提升管理成本，壓縮企業利潤（李思慧和鄭素蘭，2022），且易受利益相關者的影響，最終抑制企業的財務發展（DUQUEandAGUILERA，2021）。

縱觀已有文獻可以發現：第一，新質生產力的研究較為宏觀，鮮有研究企業視角的新質生產力水平。第二，ESG信息披露對企業發展尤其是生產水平的發展，既存在促進作用也存在抑制作用。第三，如何通過ESG實踐幫助提升企業生產力水平是探索企業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基于上述結論，本文將通過對微觀企業數據的實證分析，檢驗ESG信息披露對于企業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及可能存在的內外部影響機制，為新時代企業高水平、高質量發展提供政策依據。

（二）研究假說

企業ESG信息披露主要通過環境、社會、治理三個角度，環境方面考察企業的綠色發展情況、在經營過程中是否會出現大量排污以及企業能源利用效率情況。綠色發展的關鍵在于綠色技術創新是否被有效實施，大多研究發現企業ESG信息披露可以通過加強環保投入、緩解融資約束帶來的壓力以及提高內部控制質量進一步促進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李井林等，2024）。新質生產力提升的關鍵在于顛覆性科技創新水平的進步，科技創新更是新質生產力發展的核心要素（任保平和王子月，2024），因此企業ESG信息披露對于新質生產力的提升有一定的促進作用。社會方面考察企業的社會責任履行情況、是否關注產品安全以及企業的可持續發展。企業ESG信息披露體現企業積極承擔社會責任，從而贏得利益相關者信任，增強員工歸屬感，形成較好的營商環境（周澤將和雷玲，2023），新質生產力強調\"包容性增長\"這與ESG中的通過社會責任實現的“可持續增長”關聯緊密。治理方面考察企業的內部經營管理狀況，企業ESG信息披露可以改善企業經營效率，降低企業財務風險，對于企業價值有著正向促進作用（王琳璘等，2022），而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強調企業治理的協調發展，企業公司治理能力和管理水平的提高可以促進新質生產力的提升和實現企業的高質量發展（王琳等，2023）。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設H1：企業ESG信息披露可以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的提升。

三、變量說明與模型構建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以2009—2022年中國A股上市企業為研究樣本，企業ESG信息披露選用華證公司ESG指數，并對樣本數據中ESG指標缺失數據進行了剔除，同時剔除了經營情況異常的ST及ST^* 企業，最終得到24842個有效樣本，其余相關數據來自國泰安數據庫和Wind數據庫。為避免異常值對實證結果產生干擾，本文進行了Winsor2縮尾處理。

（二）變量說明

1.被解釋變量

被解釋變量為企業新質生產力，已有文獻對于新質生產力的衡量較多從國家或省域視角出發，鮮有對于企業新質生產力的測定，因此本文借鑒宋佳等（2024）的研究，基于生產二要素，從勞動力與生產工具兩個維度對新質生產力進行指標構建，并借鑒相關學者的研究，利用客觀賦值法中的熵值法對新質生產力的情況進行測算，該方法能夠根據數據的離散程度客觀反映各單項在整個指標體系中的重要性，離散程度越大表示該項指標對評價體系影響越大，則對該指標賦予較大的權重。

首先，需要對整個評價體系中的各項指標進行無量綱化處理，對于正向指標：

對于負向指標：

其次，利用信息熵對每個指標進行賦權：

再次，計算信息熵冗余度 ρ_j 以及評價體系中各指標的權重 λ_j ：

ρ_j=1-e_j

最后，根據指標占比以及相應的權重，計算出新質生產力水平：

表1企業新質生產力指標

企業新質生產力評價指標體系如表1所示，其中勞動力維度選擇了研發人員占比、研發人員薪資占比和高學歷員工占比作為衡量活勞動力這一子維度，勞動對象這一子維度使用固定資產占比和制造費用占比表示，制造費用占比高的企業能夠體現其高端機器設備應用的更多，更能凸顯在生產力上的進步。生產工具維度也分為硬科技和軟科技兩個子維度，硬科技選擇了研發直接投入占比、折舊攤銷占比、租賃費用占比和無形資產占比來衡量，而軟科技則選擇了總資產周轉率和權益乘數倒數作為衡量指標。

2.核心解釋變量

核心解釋變量為企業ESG信息披露，借鑒已有研究（方先明和胡丁，2023）選用華證 ESG指數進行衡量，華證ESG評價指數參照了國際評價框架，結合多維數據進行參考，覆蓋面廣，相較于國內其他機構發布的ESG指數更符合中國市場特點，且華證ESG指數可追溯至2009年與本文數據指標相吻合，時效性較強。華證ESG 指數從高到低依次為AAA、AA、A、BBB、BB、B、CCC、CC、C，本文參考已有做法，將其按照9至1的順序進行賦值。

3.控制變量

參考已有研究，使用股權集中度（TOP）、獨董占比（BI）、企業年齡（Age）資產回報率（ROA）董事會規模（Boa）兩職合一（Dua）資產負債率（DAR）、審計意見（AO）、息稅前利潤（EBIT）作為控制變量。具體變量定義見表2。

表2變量的定義與計算

4.中介變量

結合利益相關者理論、信息不對稱理論以及新聞傳播學的議程設置理論，從企業內部與企業外部兩種機制分別討論ESG信息披露對新質生產力影響的作用機制。在內部影響機制方面，考慮ESG信息披露可以緩解企業的融資約束，進而提升企業的新質生產力發展水平。外部機制方面，考慮ESG信息披露通過提升企業聲譽及增大媒體關注壓力來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借鑒Hadlock and Pierce（2010）的研究，融資約束（FC）用 SA=0.043^?[LnSize]²-0.04^?Age -0.737^? LnSize來衡量。借鑒孫慧等（2023）的研究，企業聲譽（DFC）利用形象、社會背景、企業價值追求、跨界等四個因子，進行主成分分析法，構建指標體系，計算企業聲譽的綜合得分。借鑒王云等（2017）的研究，媒體關注壓力（MPA）用媒體關于企業或高管的報告總條數 +1 取對數來衡量。

（三）模型構建

為了考察企業ESG信息披露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本文構建了以下回歸模型：

其中，NPro代表企業新質生產力，是被解釋變量;ESG 代表企業ESG 指數情況，是解釋變量；Control代表本文的相關控制變量； Ind，Pro 和 Year 分別代表行業、地區和年份，用于本文的固定效應， ε 是隨機擾動項。

四、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由表3可知，被解釋變量NPro的最大值與最小值相差近27，且中位數為4.84，均值為5.23，標準差為2.36，說明企業的新質生產力整體呈正態水平分布，不同企業的新質生產力水平不同，存在較為明顯的差異且整體水平較低，有著較大的發展空間。核心解釋變量ESG信息披露的中位數與均值相近，標準差為4.90，最大值與最小值也差異顯著，說明樣本覆蓋范圍廣且符合研究條件。此外，包括股權集中度在內的幾項控制變量也存在顯著差異，符合控制變量要求，有助于形成本文的研究結論。

表3描述性統計

（二）基準回歸分析

本文進行基準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首先，將解釋變量和被解釋變量進行直接回歸，回歸結果如列（1）所示，然后再加入控制變量后進行回歸，結果如列（2）所示。列（3）和列（4）分別為考慮個體固定效應和時間固定效應并加入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從表4中可以分析得到，從考慮控制變量和個體及時間固定效應后的ESG在 1% 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企業ESG信息披露對于新質生產力有著明顯的促進作用，假說H1成立。分析其原因，是由于企業在ESG上表現越積極越能說明企業對于其經營情況、社會責任履行情況以及創新情況重視，較高的創新水平和創新技術可以幫助企業提升生產水平，從而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提升，同時ESG信息披露還可以為企業吸引高新技術人才，更加專注戰略新興技術的研發，也會幫助企業提升新質生產力水平。

表4基準回歸

注：***、**、*分別代表在 1%5%.10% 水平上顯著（下同）。

（三）穩健性檢驗

1.替換解釋變量

為驗證上文中ESG信息披露影響新質生產力實證結果的可靠性，本文更換解釋變量，采用彭博ESG信息披露評分作為替代變量，衡量解釋變量ESG信息披露數量（ESG_disclosure）。該值越大，表示企業ESG信息披露數量越多，結果如表5列（1）所示，ESG信息披露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依然為正，系數為0.032，在 1% 的顯著性水平下高度正相關，這與上文的回歸結果基本一致。

表5穩健性檢驗

2.替換被解釋變量

為驗證上文中ESG信息披露影響新質生產力實證結果的可靠性，本文更換被解釋變量，采用OP法測度的企業全要素生產率作為企業高質量發展的代理變量，重新進行回歸分析，結果如表5列（2）所示，ESG信息披露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依然為正，系數為0.012，在 1% 的顯著性水平下高度正相關，這與上文的回歸結果基本一致。

3.變更估計方法

為驗證上文中ESG信息披露影響新質生產力實證結果的可靠性，本文更換實證檢驗模型，采用廣義最小二乘法（GLS）對實證模型進行再次檢驗，結果如表5列（3）所示，ESG信息披露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依然為正，系數為0.063，在 1% 的顯著性水平下高度正相關，這與上文的回歸結果基本一致。

4.剔除疫情年份

本文樣本期間為2009—2022年，2020—2022年發生了大規模的新冠肺炎疫情對于企業發展情況產生了較大影響，因此在進行穩健性檢驗時為減少異常情況對于研究結論的影響，剔除了這三年的相關數據。從回歸結果表5列（4）中可以發現，剔除異常年份后企業ESG信息披露對于新質生產力在 1% 水平上顯著正相關，說明了企業ESG信息披露對于企業新質生產力有著明顯的正向促進影響，本文H1假說得到了進一步證明。

（四）內生性檢驗

1.雙重差分法

為了提高樣本數據及結論的可靠性，本文利用雙重差分模型（DID）對企業ESG信息披露與新質生產力的影響進行檢驗，從表6列（1）可以發現，考慮選擇性偏差的問題后，企業 ESG信息披露對于其新質生產力在 1% 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再次驗證了本文的H1假說，即企業ESG信息披露對于新質生產力有著顯著正向促進作用。

2.工具變量法

為了緩解ESG信息披露與新質生產力互為因果以及遺漏變量產生的內生性問題，本文選擇較多研究采用同年份、同城市的其他上市公司的ESG均值（王琳璘等，2022）作為工具變量，企業的ESG信息披露與地區均值之間存在影響，但與企業新質生產力之間并沒有直接相關，這符合相關性與內生性假設，然后利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模型對研究結論進行檢驗。從表6列（2）中可以看出，ESG信息披露與新質生產力在 1% 的顯著性水平上為正，說明企業ESG信息披露能夠促進其新質生產力的提升改進，回歸結果與基準回歸一致，在緩解內生性問題后，本文H1假說得到驗證，研究結論穩健。

表6雙重差分穩健性檢驗

（五）機制檢驗

本文借鑒 Baron and Kenny（1986）以及溫忠麟（2004）關于中介效應的檢驗方法，構建如下遞歸（Recursive）模型檢驗ESG信息披露與企業新質生產力之間可能存在的中介效應。

1.內部影響機制

ESG信息披露向社會傳遞企業積極、綠色、正向的信號，緩解融資市場的信息不對稱，從而幫助企業獲得銀行等外部金融機構的認同與支持，降低其決策風險，進而降低企業外部融資成本，獲得更多的融資資金。當企業擁有足夠的融資資金后，就可以有效進行各項生產活動以及技術創新和綠色發展，提升企業的生產效率，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的提升。因此，本文認為ESG信息披露會通過緩解企業融資約束這一內部機制來影響新質生產力的提升。借鑒LnSize Hadlock and Pierce（2010）關于融資約束（FC）的衡量方法，用 SA=0.043^?[LnSize]²-0.04^?Age -0.737^?LnSize 作為融資約束的替代變量，從表7列（1）列（2）列（3）可以看出融資約束在企業ESG信息披露對新質生產力（ NPro 影響的中介效應回歸結果。表7顯示，ESG信息披露與新質生產力在 1% 水平上呈現顯著的正相關，系數為0.015；融資約束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在 1% 顯著負相關，系數為-0.798;將ESG信息披露與融資約束同時加入模型之中，發現ESG信息披露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在 10% 的顯著性水平下依然負相關，但系數為0.011，且融資約束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在 1% 的顯著性水平下仍然高度負相關。由此可見，企業ESG信息披露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企業的融資約束水平，進而促進企業進行創新投資，提升了新質生產力發展。實證結果進一步說明，企業ESG信息披露使得企業對外披露的相關經營信息更加全面準確，能夠提升投資者對企業的信任程度。作為企業而言，融資約束程度的降低使企業有更多資金用于拓展生產工具和進行技術創新，對于新質生產力的提升起到促進作用。

2.外部影響機制

（1）企業聲譽

企業聲譽是社會認同、信譽評價以及公眾心理轉變的顯性化結果，是對企業過去及現在的一切行為和結果的綜合體現。它可以作為除財務報表以外的公眾評價企業的補充性信號，有助于緩解利益相關者之間的信息不對稱。較好的企業聲譽可以使企業獲得更多的信任度和認可度，可以幫助企業降低交易成本（鄭超愚等，2021），提升經營績效（DowlingCR，2006）。ESG 信息披露可以向社會公眾展示企業關于環境、社會、治理等相關情況，提升企業聲譽，而企業為了保持良好的聲譽必然會進一步的進行環保投資、更好的履行社會責任，這又將進一步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的發展。

本文借鑒孫慧等（2023）關于企業聲譽的評價指標體系，利用形象、社會背景、企業價值追求、跨界等四個因子，進行主成分分析法，并篩選出公司規模、市場占有率、廣告支出水平、可持續發展能力、上市年限、beta系數、企業性質、凈資產負債率、長期負債比、總資產收益率、市凈率、賬面市值比和托賓Q值構建指標體系。將主成分分析所提取的因子旋轉后的方差累計貢獻率作為權重，計算得到企業聲譽的綜合得分。從表7的列（4）、列（5）、列（6）可以看出企業ESG、企業聲譽（DFC）與企業新質生產力之間的中介機制實證結果。ESG信息披露與新質生產力在 1% 水平上呈現顯著的正相關，系數為0.015;企業聲譽（CR）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在

1% 顯著正相關，系數為0.0189;將ESG信息披露與企業聲譽（CR）同時加入模型之中，發現ESG信息披露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在 1% 的顯著性水平下依然正相關，系數為0.007，且企業聲譽（CR）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在 5% 的顯著性水平下仍然高度正相關，系數為0.590。由此可見，企業ESG信息披露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企業聲譽，進而促進企業進行創新投資，提升了新質生產力發展。

表7機制研究

（2）媒體關注壓力

良好的環境、社會及治理已成為社會大眾關注的熱點問題，良好的ESG信息披露會在很大程度上吸引社會關注，同時也為企業帶來了媒體關注壓力。因此，ESG信息披露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很可能通過媒體關注壓力這一中介變量作為影響路徑，本文借鑒王云等（2017）的研究，用媒體關于企業或高管的報告總條數 +1 取對數來衡量媒體關注壓力，并檢驗其在ESG信息披露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所存在的中介效應。表7列（7）列（8）列（9）顯示，ESG信息披露與新質生產力在 1% 水平上呈現顯著的正相關，系數為0.015；媒體關注壓力（MAP）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在 10% 顯著正相關，系數為0.486；將ESG信息披露與媒體關注壓力（MAP）同時加人模型之中，發現ESG信息披露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在 1% 的顯著性水平下依然正相關，系數為0.010，且媒體關注壓力（MPA）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在 1% 的顯著性水平下仍然高度正相關，系數為1.751。由此可見，媒體關注壓力在ESG信息披露與創新投資之間發揮了部分中介效應。實證研究表明，企業ESG信息披露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媒體關注壓力，從而促使企業積極培育新質生產力。

（六）異質性檢驗

1.企業產權屬性異質性

企業產權屬性不同，對于經營目標以及ESG理念的理解都可能存在較大差別，為了檢驗不同的產權屬性會對企業ESG信息披露和新質生產力產生什么樣的影響，本文將企業按照實際控制人的產權分為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進行分組回歸。從表8列（1）列（2）列（3）可以看出，企業ESG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在全樣本、國有企業及非國有企業中均存在正向影響，與非國有企業相比，國有企業ESG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更為顯著。國有企業的ESG信息披露能夠促進其新質生產力的提升，披露更多ESG信息對于推進其新質生產力的促進作用大于非國有企業。可能的原因是，相比非國有企業，國有企業需要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和義務，不僅僅只考慮經營業績與利潤最大化。因此，國有企業將更傾向于選擇可持續發展的經營方式，披露ESG報告，提升企業新質生產力。

2.企業規模異質性

規模不同的企業，對ESG的重視程度可能會存在差異，為了檢驗不同規模的企業ESG信息披露對新質生產力產生的影響，本文將企業分為大型企業與中小型企業，并進行了分組回歸。從表8列（4）列（5）列（6）可以看出，企業ESG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在全樣本、大型企業及中小型中存在異質性的影響，與大型企業相比，中小型企業ESG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更為顯著。檢驗結果表明，就全樣本而言，企業的ESG信息披露能夠促進其新質生產力的提升，但對于中小企業而言，重視并披露更多ESG信息推進其新質生產力發展。可能的原因是，相比大型企業，中小企業更容易面臨融資瓶頸約束，在信貸市場上容易由于信息不對稱而導致很難獲得資金支出，ESG信息披露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中小企業的融資約束，使其有能力進行創新投資，發展新質生產力。

3.不同產業異質性

產業異質性可能會導致ESG對新質生產力產生不同的影響。為了檢驗不同的產業的企業ESG 信息披露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本文將企業分為實體企業與非實體企業，并進行了分組回歸。從表8列（7）列（8）、列（9）可以看出，企業ESG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在全樣本、實體企業及非實體企業中存在異質性的影響，與非實體企業相比，實體企業ESG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更為顯著。檢驗結果表明，就全樣本而言，企業ESG信息披露能夠促進其新質生產力的提升。與非實體企業相比，實體企業的ESG信息披露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更為顯著。可能的原因是，如制造業企業等實體企業，ESG信息披露表明企業積極履行社會責任，較多進行綠色創新，能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的提升產生積極影響。而非實體企業如服務業，更注重客戶的服務滿意度，因而ESG對其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并不顯著。

表8異質性檢驗

五、結論與政策建議

（一）結論

在全面推進社會及企業高質量發展的背景下，企業強化ESG信息披露是實現新質生產力提升的重要途徑，本文以2009—2022年中國A股上市企業為研究對象，實證檢驗了ESG信息披露對于企業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影響，并研究了融資約束、企業聲譽及媒體關注壓力對其的內外部影響機制，主要研究結論如下：第一，企業ESG信息披露對企業新質生產力提升有著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第二，融資約束作為企業內部影響機制，在ESG信息披露促進新質生產力發展過程中發揮了中介效應;企業聲譽、媒體關注壓力作為企業外部影響機制，在ESG信息披露促進新質生產力發展過程中發揮了中介效應。第三，通過異質性分析得到，企業ESG信息披露對于國有企業、中小微企業和實體企業的新質生產力的正向促進作用更強。

（二）政策建議

從企業層面分析，應將ESG信息披露列入考察企業新質生產力發展的戰略范疇，積極開展ESG實踐、披露ESG信息。企業在大力提升新質生產力的道路上應當將ESG實踐作為重要抓手，提升企業在環境保護、綠色高效生產、社會責任承擔等多方面的表現，進而推進企業自主創新能力、資源利用效率、經營績效、融資水平等多方位的提升。部分高新技術企業還應挖掘更多ESG信息披露的新模式，將ESG信息披露作為日常考核企業價值水平提升的指標，為新質生產力發展注入新動能。此外，企業還應重視利益相關者關系，對于供應商、客戶、第三方機構、政府等利益相關者的企業信息需求進行調研了解，跟蹤關注市場對于ESG信息披露的路徑變化，通過展示更多符合利益相關者需求的ESG信息，獲取更多的生產資源，降低生產經營成本，加快新質生產力發展進程。

從社會層面分析，應加強ESG人才培養，為企業提升新質生產力提供人才支撐。由于ESG在我國起步較晚，因此不論是在理論層面還是在實踐層面，ESG人才都較為稀缺，較難將ESG有關知識應用于企業的經營。因此，社會層面應重視ESG人才的培養，通過優化師資力量、拓展教學內容、融合先進技術、實現跨界聯動等多種方式強化ESG人才培養體系構建，為企業源源不斷輸送ESG相關人才，并最終轉化為企業新質生產力發展的人才動能。同時，院校機構、科研單位、社會企業三方產學研結合，實現教育應用、企業反哺的發展閉環，打造高效人才培養鏈路，最終實現整體范圍的新質生產力發展。

從政府層面分析，應當鼓勵幫助企業披露更詳細的ESG信息，設立統一的ESG信息披露標準規范。ESG在我國的實踐應用時間較短，因此其監管力度尚存在較大優化空間，證監會在對企業進行相關信息披露監管的過程中可以適當添加對ESG信息的要求，制定符合中國企業實際情況且有區分的ESG信息披露細則，可以通過\"先污染后普通”“先試點后推廣\"\"先大型后中小\"的模式進行ESG信息監管。同時，建立多部門、多機構聯動管理機制，對企業ESG信息披露進行監督，并根據不同產權企業、不同產業企業進行專項監管，指引企業利用ESG信息推進日常生產經營，并通過特有基金加大企業對綠色創新、高新技術創新的投人力度，強化新質生產力的提升，最終實現企業高質量發展。

（責任編輯：孟潔）

參考文獻：

[1]劉守英，黃彪.從傳統生產力到新質生產力[J].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24，38（4）：16-30.

[2]劉志彪，凌永輝，孫瑞東.新質生產力下產業發展方向與戰略——以江蘇為例[J].南京社會科學，2023（11） ：59-66.

[3]周文，葉蕾.新質生產力與數字經濟[J].浙江工商大學學報，2024（2）：17-28.

[4]周文，許凌云.再論新質生產力：認識誤區、形成條件與實現路徑[J].改革，2024（3）：26-37

[5]蔣永穆，喬張媛.新質生產力：邏輯、內涵及路徑[J].社會科學研究，2024（1）：10-18+211

[6]李曉華.新質生產力的主要特征與形成機制[J].人民論壇，2023（21）：15-17.

[7]胡瑩，方太坤.再論新質生產力的內涵特征與形成路徑——以馬克思生產力理論為視角[J].浙江工商大學學報，2024（2）：39-51.

[8]石建勛，徐玲.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的重大戰略意義及實現路徑研究[J].財經問題研究，2024（1）：3-12.

[9]潘建屯，陶泓伶.理解新質生產力內涵特征的三重維度[J].西安交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24，44（4）：12-19.

[10]孫紹勇.發展新質生產力：中國式經濟現代化的核心要素與實踐指向[J].山東社會科學，2024（1）：22-30.

[11]沈坤榮，金童謠，趙倩.以新質生產力賦能高質量發展[J].南京社會科學，2024（1）：37-42.

[12]周文，李吉良.新質生產力引領人類文明新形態：生成邏輯與文明超越[J].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24，38（4）：31-44.

[13]周文，何雨晴.新質生產力：中國式現代化的新動能與新路徑[J].財經問題研究，2024（4）：3-15.

[14]張姣玉，徐政，丁守海.數實深度融合與新質生產力交互的邏輯機理、戰略價值與實踐路徑[J].北京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4，24（3）：114-124.

[15]任保平.生產力現代化轉型形成新質生產力的邏輯[J].經濟研究，2024，59（3）：12-19.

[16]宋佳，張金昌，潘藝.ESG發展對企業新質生產力影響的研究——來自中國A股上市企業的經驗證據[J].當代經濟管理，2024，46（6）：1-11.

[17]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五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18]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四十六卷（下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

[19]劉守英，王志鋒，張維凡，等“以地謀發展”模式的衰竭——基于門檻回歸模型的實證研究[J].管理世界， 2020，36（6）：80-92+119+246.

[20]蔡昉.人口紅利：認識中國經濟增長的有益框架[J].經濟研究，2022，57（10）：4-9.

[21]路風.光變 一一個企業及其工業史[M].北京：當代中國出版社，2016.

[22]張林，蒲清平.新質生產力的內涵特征、理論創新與價值意蘊[J].重慶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3，29（6）：137-148.

[23]趙峰，季雷.新質生產力的科學內涵、構成要素和制度保障機制[J].學習與探索，2024（1）：92-101+175

[24]周文，許凌云.新質生產力的政治經濟學核心要義[J].經濟學動態，2024（6）：3-12.

[25]王雅潔.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關鍵環節、風險挑戰與實現路徑[J].內蒙古社會科學，2024，452）：141-148.

[26]孫麗偉，郭俊華.新質生產力評價指標體系構建與實證測度[J].統計與決策，2024，40（9）：5-11.

[27]王鋼，郭文旌.中國新質生產力水平測度及其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效應[J].金融發展研究，2024（7）：15-25.

[28]劉春霞.金融集聚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研究——基于空間杜賓模型[J].海南金融，2024（9）：18-31+63

[29]熊春林，何昕瑞.中國農業新質生產力評價指標體系構建、水平測度與區域差異[J].科技管理研究，2025，45（6）：53-62.

[30]盧江，郭子昂.市域新質生產力：水平測度、時空演化與影響因素——基于2012—2021年全國277個城市面板數據的研究[J].社會科學輯刊，2024（4）：124-133.

[31]王曦.數字新質生產力、國內國際雙循環與經濟高質量發展[J].統計與決策，2024，40（10）：17-22.

[32]彭百川，張穎，王治.企業ESG信息披露對綠色創新效率的影響研究[J].統計與決策，2024，40（5） ：172-176.

[33]粟金霞，周利國.供應鏈視角下企業ESG表現對客戶違約風險的影響研究[J].管理學報，2024，21（9）：1392-1400.

[34]REBER B，GOLD A，GOLD S.ESG disclosure and idiosyncratic risk in initial public offerings[J].Journal of business ethics，2022，179（3）：867-886.

[35]GALLETTA S，MAZZu S.ESG controversies and bank risk taking[JJ.Business strategy and the en-vironment，2023，32（1）：274-288.

[36]LIANG H，RENNEBOOG L.On the foundations of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J].The journal offinance，2017，72（2）：853-910.

[37]ELIWA Y，ABOUD A，SALEH A.ESG practices and the cost of debt evidence from EU countries[J].Critical perspectives on accounting，2021，79：102097.

[38]李增福，馮柳華.企業ESG信息披露與商業信用獲取[J].財經研究，2022，48（12）：151-165.

[39]郭淑娟，閆彩鳳.綠色金融、數字化轉型與企業ESG表現[J].商業研究，2024（1）：91-102.

[40]李思慧，鄭素蘭.ESG的實施抑制了企業成長嗎？[J].經濟問題，2022（12）：81-89.

[41]DUQUE-GRISALES E，AGUILERA-CARACUEL J.Environmental，social and governance（ESG）scores and financial performance of multilaterals：moderating effects of geographic international diversifica-tion and financial slack[J].Journal of Business Ethics，2021，168（2）：315-334.

[42]李井林，陽鎮，易俊玲.ESG表現有助于降低企業債務融資成本嗎？——來自上市公司的微觀證據[J].企業經濟，2023，42（2）：89-99

[43]任保平，王子月.新質生產力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戰略重點、任務與路徑[J].西安財經大學學報，2024，37（1）：3-11.

[44]周澤將，雷玲.營商環境優化與企業ESG信息披露[J].廈門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3，73（5）：43-56.

[45]王琳璘，廉永輝，董捷.ESG信息披露對企業價值的影響機制研究[J].證券市場導報，2022（5）：23-34.

[46]王琳，方園，汪長英.ESG信息披露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研究[J].會計之友，2023（13）：74-81.

[47]方先明，胡丁.企業ESG信息披露與創新——來自A股上市公司的證據[J].經濟研究，2023，58（2）：91-106.

[48]孫慧，祝樹森，張賢峰.ESG表現、公司透明度與企業聲譽[J].軟科學，2023，37（12）：115-121.

[49]王云，李延喜，馬壯，等.媒體關注、環境規制與企業環保投資[J].南開管理評論，2017，20（6）：83-94.

[50]袁子揚，王晟.ESG信息披露制度的構建研究——基于政府與市場的法律邊際[J].海南金融，2024（11）：32-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