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1994-),男,吉林長春人講師,博士。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4年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青年基金項目“國際比較視野下低基礎技能勞動力的技能轉型升級與職業教育供給研究”的階段性研究成果。(項目編號:24YJC880152,項目主持人:)
[中圖分類號]G719.3/.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3985(2025)12-0055-09
澳大利亞的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在推動經濟發展及促進社會公平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為國家培養了大量技能人才,其體系也成為眾多國家借鑒的典范。
然而,受經濟下行、數字化轉型、人口老齡化、產業結構調整等因素影響,該體系面臨重大挑戰,技能短缺與技能過剩并存、職業教育與勞動力市場脫節、教育資源分配不均等問題突出,不僅制約了澳大利亞經濟持續增長,也對社會穩定發展帶來了不利影響。在此背景下,澳大利亞政府推出新的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以應對變革。
一、澳大利亞推動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變革的動因
如今,綜合國力的競爭歸根結底是人才的競爭、勞動力素質的競爭[1]。澳大利亞憑借完善的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VocationalEducationandTraining,VET),有力地推動了勞動力市場革新,引領本國經濟社會發展。盡管2008年該國政府曾頒布《國家技能與勞動力發展協議》(NationalAgreement for Skills and Workforce Development,以下簡稱“原協議”),但如技能和培訓部(De-partmentofSkillsandTraining)前部長布倫丹·奧康納(BrendanOConnor)所言,“歷經十年的技能改革,因系統性設計缺陷和執行乏力,最終以失敗告終,進而引發本國嚴重的技能短缺問題,形成較大的勞動力缺口\"2]。基于此,澳大利亞政府于2022年推出《國家技能協議》(Na-tionalSkillsAgreement,以下簡稱“新協議”),并于2024年1月1日起實施,旨在全面優化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聚焦特定群體及關鍵領域,應對新形勢帶來的挑戰,提升職業教育與培訓質量,促進經濟繁榮并實現社會公平。
(一)主動引領經濟社會發展的新需求
根據澳大利亞就業和技能委員會(JobsandSkillsAustralia,JSA)發布的《2024年職位緊缺清單》(2024 Occupation ShortageList),全國1/3的職業崗位處于空缺狀態,其中,技術與工程領域、教育領域、醫療保健與老年護理領域的空缺率尤為突出[3]。這說明在過去的一段時間內,澳大利亞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存在短板,原協議已無法滿足勞動力市場需求,并與經濟社會發展脫節。為了扭轉該局面,澳大利亞政府推出新協議。澳大利亞政府希望通過新協議,構建一個高質量、可持續且相對靈活的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4,以主動引領數字化轉型、綠色轉型、產業結構調整及技術升級等帶來的重大變革。新協議致力于引入全新的協作模式,推動政府、企業和行業等利益相關者合作,一方面培養適應時代需求的技能人才,另一方面穩步提升現有勞動力的技能水平,同時促進勞動力技能的多元化發展。在此之下,澳大利亞政府聚焦并推進清潔能源行業、護理服務行業、制造業、數字技術行業等領域的發展,確保國家在經濟轉型的關鍵時期能夠通過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響應經濟社會發展需求,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
(二)聚焦重點人群的技能提升與就業適配
在澳大利亞社會發展進程中,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對于促進社會公平意義重大,但一系列報告表明,原協議未能聚焦重點人群以解決相關問題。國際成人能力評估計劃數據顯示,澳大利亞約 20% (近300萬人)的勞動年齡人口存在讀寫或計算問題,其中,最初在澳大利亞定居的族群的英語讀寫能力匱乏尤為突出,約 40% 的成年人英語讀寫能力極低,而在偏遠地區,這一比例高達 70%[5] 。從他們參與職業教育與培訓的情況看,《縮小差距》(ClosingtheGap)報告指出,由于存在文化差異、語言障礙及家庭支持不足等結構性障礙,他們對職業教育與培訓的參與意愿顯著低于其他群體[。在就業層面,《攜手共進——2024年工作和技能報告》(BetterTogether——TheJobsandSkillsReport2024)顯示,弱勢群體的就業形勢極為嚴峻:年輕勞動力和女性群體易受經濟衰退沖擊,面臨更高失業風險,迫使他們不得不從事兼職或臨時工作。基于此,新協議將針對性解決青年勞動力、女性等重點人群在技能提升與就業適配中面臨的結構性問題,通過制訂專項投資計劃、精準配置資源及實施差異化行動,全方位優化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此舉旨在確保體系切實服務于重點群體,推動社會包容與經濟公平發展。
(三)優化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的管理模式
2023年《澳大利亞職業教育現狀》(StateofVocationalEducationinAustralia)報告顯示, 75% 的職業院校受通貨膨脹沖擊陷入運營困境。數據顯示,超半數院校在關鍵指標上表現不佳,應屆畢業生就業率 61% 、學生保留率 53% 、擴大招生規模能力維持在 53% 、學生畢業率僅 51%[8] 早在20l9年《加強技能》(Strengthening Skills)報告中,就已揭示該體系存在質量保障機制缺失、資格認證體系滯后、資金與技能需求錯配、職業信息供給不足、中學教育銜接不暢以及弱勢群體人學機會受限等結構性問題[9。這些問題長期積累下來,不僅削弱了職業教育體系的整體效能,更對其社會公信力造成損害,改革需求迫在眉睫。上述報告表明,原協議的管理模式難以適應新經濟形勢與教育發展需求。為突破困局,新協議提出構建“共享管理模式”,通過引入平衡計分卡監測體系,科學設定國家技能發展優先事項,制訂《國家技能計劃》(Na-tionalSkillsPlan),并依托轄區行動計劃明確各主體權責與行動目標。這一模式既能促進政府部門間的高效協同,確保資源向國家戰略領域集中,又能充分考慮各州差異,通過靈活調整技能供給策略,實現職業教育資源的最優配置。
(四)系統性完善財政與制度設計
澳大利亞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在財政與制度設計層面存在諸多問題。自2012年聯邦政府引入市場化融資模式后,持續削減TAFE(技術與繼續教育)學院資金。2012—2020年,政府對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的資金投入降幅達 22% 。隨著職業教育與培訓學生貸款(VETFEE-HELP)計劃的擴張,因私立培訓機構獲取學生貸款時不受限制,澳大利亞各州政府不得不給予私立機構高額補貼,進而減少了對TAFE學院的資金支持。在制度方面,澳大利亞政府對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的改革思路較為混亂,具體表現為體系結構調整失當,持續擴大私立培訓機構數量,擠壓了市場空間,導致TAFE學院數量銳減;市場化導向的技能培養機制失效,在80個國家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的質量比較中,澳大利亞從全球領先跌至第20位;大范圍推進微證書制度致使TAFE學院招生萎縮,自2015年起全日制學生數量減少50萬人;2012—2020年,學徒及實習生人數減半,僅余26.7萬人,技能培訓質量也未能得到有效保障[10]。可見,澳大利亞在財政與制度設計上的失衡,標志著原協議的失效。因此,新協議在財政設計上進行了完善,引入更為靈活的資助機制,增加聯邦資金對各州的投入,明確各方在不同政策倡議下的資金責任和匹配要求;在制度設計方面,通過組建TAFE卓越中心(TAFECentresofExcellence)和國家TAFE網絡(NationalTAFENetwork)等機構,制訂國家技能計劃、數據精簡計劃(VETDa-taStreamliningprogram)等政策,以更好地推動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的發展。
二、澳大利亞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新變革的理念轉型
面對上述訴求,澳大利亞政府秉承“民主社會主義”理念,推動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變革。澳大利亞將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納人國家技能戰略,旨在通過這一體系促進性別平等、支持凈零轉型、保障基本醫療服務供給、打造國家主權能力,并壯大數字和技術勞動隊伍[11]。對比兩版技能協議(見表1),澳大利亞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的理念發生明顯變化,力求構建一個更具適應性、公平性和可持續性的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

(一)經濟適配性:從滯后響應到前瞻引領
澳大利亞政府于2008年頒布原協議,要求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為礦業、農業、服務業等行業輸送技能人才,但因對產業發展趨勢預判失誤,該協議導致勞動力市場供需失衡。原協議基于傳統產業發展理念,圍繞既有產業需求提供人才支持,本質上是對經濟社會發展的被動適配。其秉持的理念基于歷史經驗及既有產業技能范式,對經濟結構變遷的認知僅停留在歷史經驗層面,面對數字化轉型和綠色轉型等新趨勢,缺乏前瞻性預判思維與戰略性視野。換言之,在陳舊理念主導下,澳大利亞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因缺乏對新興技術產業需求的前瞻性響應,導致大量勞動力技能結構與新興業態脫節,進而制約了國家經濟升級與社會轉型進程。
新協議的出臺標志著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發展理念的根本性轉變。新協議提出支持凈零轉型(supportingthe net zero transformation)、提升澳大利亞數字與技術能力(enhancingAustralia’sdigitalandtechnologycapability)等八項國家優先事項,其核心理念是實現從被動適應經濟社會發展到主動引領經濟社會發展的轉變,這一變化體現了理念的升級。由此可見,新協議不再局限于滿足當下傳統產業人才培養需求,而是以前瞻性戰略視野,深度整合教育資源,全面規劃信息技術、新能源等新興技術領域的人才培育路徑。在實施層面,需強化國家宏觀戰略規劃與地方執行的協同性,推動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深度融人經濟社會發展。這一理念的轉變助力澳大利亞持續為經濟增長及社會發展提供適配性強且創新能力突出的技能人才,以實現從追隨者向引領者的跨越。
(二)人群集聚性:從普遍覆蓋到精準實施
澳大利亞作為多元文化國家,社會結構復雜,涵蓋多個種族及不同經濟地位的群體。原協議在制定戰略時忽視群體差異,秉持“一刀切”式的普遍覆蓋理念,僅通過表面化的培訓項目和支持措施,試圖幫助弱勢群體跨越教育與就業障礙。然而,隨著經濟社會發展,原協議的局限性日益凸顯,既未解決低基礎技能群體在職業教育與培訓中遭遇的困境,也未能觸及這些困境背后的文化、社會經濟等深層次問題。在此背景下,政府政策因實操性與系統性不足,未能打破弱勢群體參與職業教育與培訓的壁壘,導致這一群體在技能升級與職業轉型中持續滯后,不僅加劇社會階層分化與技能錯配,更可能引發不平等的代際傳遞,阻礙社會公平與均衡發展。
相反,新協議秉持精準實施理念,聚焦重點人群,有針對性地實施計劃。在新協議的理念引導下,政府推出“縮小差距”(ClosingtheGap)計劃,通過搭建多維度、深層次的立體性扶持框架,精準投放專項資金,保障資源高效利用;構建政策協同機制,讓政策執行的各個環節緊密相連;深度賦能相關組織機構并提升其專業能力;大力促進各民族文化融合,全方位提升居民在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中的參與度和獲得感。針對低基礎技能群體,新協議延續精準實施理念。澳大利亞政府要求依據勞動力個體技能測評結果,量身定制適配性培訓方案,通過打造從精準評估到高效培訓的連貫性舉措,突破該群體技能提升的瓶頸。因此,新協議的精準實施理念,推動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成為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實現包容性增長的重要途徑,彰顯了社會公平與人文關懷價值。
(三)管理協同性:從松散架構到緊密聯動
目前,澳大利亞經濟增長率已降至1995年以來的最低水平。盡管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曾是該國引以為傲的優勢,但未能帶動經濟走出頹勢。澳大利亞政府官員對此指出,“聯合政府未能與州或領地達成國家技能協議,導致TAFE學院面臨資金短缺、監管薄弱、職業教育與培訓市場準人標準寬松、國家凝聚力不足等問題”12]。在原協議的管理理念下,各級政府管理職責劃分模糊且權責松散,既存在職能交叉重疊,又存在監管空白;培訓規劃、資源調配、質量管控等關鍵環節缺乏統一協調機制,導致政策執行混亂、資源配置低效,地方與中央各自為政。這一局面不僅難以滿足經濟社會發展需求,更削弱了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的整體效能和適應性,使其在經濟社會變革中的引領作用持續弱化。
為從根本上扭轉上述問題,澳大利亞政府致力于通過落實新協議以革新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的管理理念,構建緊密聯動、高效協同的一體化管理模式,推動管理體制從分散管理向協同治理轉型。新理念以技能產出的成果框架為基礎,搭建嚴密規范、高效運行的治理體系。通過數字化監測技術動態跟蹤進展,結合嚴格審查流程明確國家優先事項,推動各級政府深度協作,共同制訂并實施國家技能計劃及轄區行動方案,形成通暢的戰略傳導與執行鏈條。同時,澳大利亞政府強調建立常態化的周期性評估與適應性動態優化機制,持續提升管理效能和治理水平。這一理念轉變使職業教育與培訓管理體系成為響應國家戰略需求、應對復雜環境挑戰的有力工具。
(四)政策完備性:從無序低效到有序高效
澳大利亞人均GDP已連續七個季度呈現負增長。此前,約翰·戴利(JohnDaley)等人的研究表明,澳大利亞政府傳統財政分配范式存在缺陷,聯邦及州政府均面臨巨大的預算赤字[13]這一現象反映出其制度設計存在系統性缺陷。具體到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上,原協議未充分考慮各州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的差異化需求,忽視了經濟結構、產業重點與人口技能需求的多樣性,導致資金分配及制度設計難以適配各州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的實際需求。這樣不僅沒有提升各州職業教育質量,更限制了財政資金對體系優化的作用。
面對上述問題,澳大利亞政府對職業教育與培訓政策進行了調整。在新協議指導下,政府依據財政資金最優配置原則,引入靈活的激勵型資金分配機制,以各州基礎支出為基準,疊加動態指標與績效評估標準,設定多層次資金上限及配套條件,將財政投入與各州職業教育成效掛鉤,以激發各州參與的積極性。在制度設計層面,新協議致力于建立全新的協同治理框架,打破分散格局,構建覆蓋優先事項設定、行動計劃制訂、實施過程監測及成果評估的全流程協同機制。通過搭建跨部門統一信息共享平臺,各參與主體可實時獲取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運行數據,實現及時響應與協同決策。
三、澳大利亞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新變革的路向選擇
從澳大利亞的就業數據來看,阿爾巴尼斯執政期間,全國通貨膨脹率有所下降,勞動力工資呈上漲趨勢。在此期間,政府共創造了約110萬個新就業機會,平均失業率降至五十年來的最低水平[14]。不過,根據澳大利亞就業和技能委員會發布的2024年12月勞動力市場數據,盡管12月招聘率小幅上升了 1% ,但總體數據在過去六個月中仍保持平穩,低于去年同期水平[15]當前勞動力市場招聘率放緩,反映出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改革進展不順。基于此,澳大利亞政府堅定改革信心,以避免在全球競爭中陷入落后局面。
(一)對接勞動力市場需求,助推產業轉型升級
澳大利亞政府為把控勞動力市場變化趨勢,針對新興技術產業及其對技能需求的變化,做出科學決策,推出了數據精簡計劃。該計劃旨在通過數據分析與行業情報,加強政府和地區培訓當局、國家職業教育研究中心、職業教育監管機構的合作,進一步簡化政策流程,提高職業教育與培訓數據的準確性、及時性和可獲取性。澳大利亞政府預計五年內為該計劃投人6500萬澳元,用于制定職業教育與培訓信息新標準,開發學生培訓活動報告系統,同時推動政策及立法更新。此外,政府還將投入5000萬澳元,用于支持國家職業教育與培訓新數據系統的建設、加強網絡安全保障,并推動國家職業教育與培訓數據改革藍圖和投資路線圖的開發[1]。澳大利亞政府此舉的意義在于幫助所有利益相關者更好地了解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的優勢,進而識別各個行業領域的技能需求,調整人才培養方案,填補技能人才缺口。
除數據精簡計劃外,澳大利亞政府還將推出國家技能計劃,借助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重點推動五個產業的轉型升級。一是在清潔能源產業領域。為實現2050年凈零排放目標,澳大利亞政府預測到2030年該產業將新增24萬個工作職位。政府將投入資金并配置師資,打造一支技術嫻熟且經驗豐富的勞動力隊伍,滿足該產業的技能需求。二是在制造業與國防工業領域。澳大利亞政府為維護國家主權,減少對他國的人才依賴,要求各行業技能委員會制訂行業勞動力發展計劃,加大對STEM教育的投入,通過提供免費技能培訓,向新興技術產業和先進制造業輸送高技能人才。三是在護理服務業領域。隨著人口老齡化帶來的護理需求增加,政府希望通過該體系擴充技能人才儲備,提高人才培養質量,從而推動護理服務產業的轉型升級。四是在數字技術產業領域。鑒于數字技術在經濟社會發展中的重要作用,澳大利亞政府致力于通過課程改革等措施,加大勞動力數字技能培訓力度,助力數字技術產業升級。五是在建筑與住房產業領域。針對澳大利亞住房短缺的現狀,政府希望通過培訓來增加建筑工人的數量,提升建筑行業住宅建設能力,推動建筑行業發展。
(二)關注弱勢群體,促進社會公平格局的形成
《2023年澳大利亞貧困狀況:誰受到影響》(Povertyin Australia 2023:Whoisaffected)報告指出,在2019—2020年,澳大利亞平均每八人中有一人(包括每六名兒童中有一人)生活在貧困線以下;在考慮住房成本后,這一比例分別為13.4% 和 16.6% ,澳大利亞總貧困人數超331.9萬,兒童達76.1萬[17]。《\"遠遠不夠”:為何需要更多舉措來幫助人們擺脫貧困》(\"It'snot enough\":whymoreisneeded to liftpeople outof poverty)報告同樣揭示,弱勢群體在經濟壓力、生活成本、身心健康、社會融入等方面面臨諸多困境[18]。上述報告表明,澳大利亞貧富差距較大,政府呼呼要關注弱勢群體,通過實施三項計劃,以實現社會公平并充分釋放勞動力。
首先,實施縮小差距計劃。澳大利亞政府預計五年內投人2.14億澳元,與民間組織建立合作,共同搭建政策合作網絡,加大對居民社區的管理力度[19]。結合社區需求與文化特色,開設文化適宜性培訓課程,提升居民的技能水平,增強其在經濟社會中的參與度。其次,實施確保獲得基礎技能(EnsuringAccessto FoundationSkills)計劃。政府將在五年內投入1.42億澳元,支持各州和地區通過職業教育與培訓、成人與社區教育或其他教育形式,為有需求的勞動力提供免費或低價培訓2]。該計劃預計為300萬低基礎技能成年人提供技能再培訓。最后,實施提高完成率(ImprovedCompletions)計劃。澳大利亞政府預計在五年內投人2.5億澳元用于落實該項計劃[21]。鑒于弱勢群體在完成學業時面臨更多困難,該計劃將優先助力這些群體完成學業;同時,推動各級政府協同解決學徒和實習生的完成率及保留率問題,優化雇主與學徒關系,共同修訂澳大利亞學徒制《國家良好實踐準則》(NationalCodeofGoodPractice),從而為雇主制定實用的實踐指南,并提供適配的勞動力資源。
(三)構建協同治理機制,明確各主體職責分工
面對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新變革,澳大利亞政府提出要構建新的管理模式。該模式遵循協同發展理念,由技能與勞動力部長理事會牽頭,形成“國家一地方”二級治理體系,其目的旨在改變政府間合作方式[22]。在數據精簡計劃的支持下,該模式依托平衡計分卡,定期收集并分析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及勞動力市場數據,動態調整國家優先事項與政策方向,及時優化國家技能協議。同時,要求各州政府在聯邦政府指導下,結合地方產業特色、人口結構與社會需求,制訂轄區行動計劃,確保各方政府在統一框架下協同行動。此外,通過跨區域合作項目、經驗分享與聯合研討等方式,促進資源共享與經驗互促,提升整體管理效能。這種共享管理模式涵蓋資源的合理規劃和管理,有助于改善協作、促進三方參與,并進一步提高公共透明度。
新管理模式的構建,標志著澳大利亞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協同治理機制的落地,并明確了聯邦政府及各州政府的職責劃分。具體而言,聯邦政府主要承擔宏觀統籌與政策供給職能,為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提供資金支持,保障其穩定運行與創新發展;統籌管理學徒制、職業教育與培訓學生貸款等國家項目;制定并實施國家層面政策,引導培訓方向,協調各州行動計劃。各州政府側重區域管理與政策落地,負責州內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的管理與運行,加強TAFE學院及公共培訓機構建設,優化資源配置;依據聯邦政策與本地實際,制定細化實施規則;落實職業教育與培訓學生貸款的成本分擔制度,確保資金合理使用;參與國家計劃實施,及時反饋地方需求與實踐經驗。為進一步細化不同主體職責,澳大利亞政府推出國家TAFE網絡,旨在促進教師、管理人員與公共培訓提供者之間的合作。澳大利亞政府計劃五年內為該網絡投入1.55億澳元,通過社區資源支持TAFE教學與管理人員落實教育實踐、創新教學方法;開發課程與教材,并推動TAFE學院與公共培訓提供者之間的資源共享;與就業與技能委員會、TAFE卓越中心等機構建立合作關系。
(四)規范財政與制度設計,保障政策落實成效
澳大利亞政府計劃在五年內為新協議投入
126億澳元[23]。如此規模的資金投入,要求澳大利亞政府進一步規范財政及相關制度設計,確保一系列政策能夠取得應有成效,推動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變革。在財政制度層面,國家技能協議著重規范了年度預算申報、資金支付、核算與調整等流程,目的在于確保資金分配與經濟社會發展需求相契合。同時,澳大利亞政府構建了一套較為完善的資助與激勵機制,設立兩級資助制度并配套設置約束條件。這一制度旨在激勵各州政府積極參與協同治理,通過普及基礎技能培訓、合理分配資金,并履行成本分擔責任,從而實現投資效益的最大化。為保證國家技能協議有效落地,澳大利亞政府還設計了成果框架(OutcomesFramework)。該框架由生產力、勞動力供應、福祉與包容、韌性等四個人口結果(Populationoutcomes)和行業需求、學生需求、響應性課程、高質量交付、協作與可持續系統五個系統結果(SystemOutcomes)構成。澳大利亞政府借助各州政府及數據精簡計劃所提供的數據,對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進行全面評估,通過衡量各項計劃的實施情況,做出動態調整,確保政策實施的效率。
除上述直接保障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變革成效的制度設計外,澳大利亞政府還制定了一系列投資計劃。未來五年內,政府計劃投入3.25億澳元,建設約20個TAFE卓越中心[24]。這些中心聚焦新興技術產業,匯聚各方資源開展前沿技術研發與高技能培訓,為具有戰略重要性的行業培養勞動力,積極響應國家轉型需求。澳大利亞政府還將在五年內投入1億澳元,用于加強職業教育與培訓勞動力隊伍建設,并出臺相關措施,具體包括:提供短、中、長期行動方案,支持發展高質量的職業教育與培訓勞動力隊伍;明確吸引和留住人才、促進職業發展及后續規劃的策略;提供本土化且基于各州和地區實際情況的應對方案,全方位提升職業教育與培訓水平[25]
四、結語
澳大利亞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作為世界典型模式之一,曾被眾多國家借鑒。然而,隨著澳大利亞經濟社會發展形勢的變化以及體系內部問題的暴露,該體系已處于不得不轉型的階段。澳大利亞政府頒布新的國家技能協議,旨在從系統性、針對性、協作性等維度推進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的轉型升級,全面提升其質量,培養大批適應時代發展的技能人才,進而推動本國產業轉型升級、促進社會公平。此舉不僅關乎澳大利亞能否擺脫當前經濟社會發展困境,更著眼于其在全球經濟競爭中的長遠規劃以及能否為國家可持續發展奠定堅實基礎。
澳大利亞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的此番變革,并非某一領域或單一維度的調整,而是從理念到實踐的系統性、全方位、深層次革新。在理念層面,著重從經濟適配性、人群集聚性、管理協同性、政策完備性等維度轉型,致力于構建更具適應性、公平性和可持續性的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在實踐層面,通過實施數據精簡計劃、國家技能計劃、縮小差距計劃等系列改革舉措,形成從勞動力市場需求分析、產業發展引領、弱勢群體幫扶、管理模式優化到財政制度保障的全鏈條協同機制,全方位推進體系變革,提升職業教育與培訓的整體效能。
此外,澳大利亞政府高度重視對當前突出問題的解決,實施了一系列針對性舉措。一是破解技能供需結構性矛盾。針對技能短缺與技能浪費并存、勞動力市場供需失衡問題,依托勞動力市場動態數據與行業需求預測,精準調整人才培養方案,重點向清潔能源、先進制造業、國防工業等戰略產業所需技能人才培養領域傾斜。二是強化對重點人群的幫扶。聚焦低基礎技能群體等重點人群,制訂專項財政投資計劃與個性化分層培訓方案,系統性破解其在教育參與、技能培訓和就業銜接環節的制度性障礙。三是優化體系內部治理結構。針對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在管理模式、財政保障、制度設計等層面的內生性問題,構建權責清晰的新型管理模式,完善財政投入機制與制度框架,著力補齊體系發展短板。四是重構政府協作方式。構建“國家一地方”二級治理體系,由技能與勞動力部長理事會牽頭,聯邦政府和各州政府明確分工、協同行動。政府通過跨區域合作項目、經驗分享與聯合研討等方式,促進各方資源共享與經驗交流,積極推動行業、企業、培訓機構等多方參與,形成合力,共同推動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變革,增強體系競爭力,以引領國家經濟社會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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