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空間感知的公園城市綜合體人群尋路交互設計研究

引言

2018 年2 月，習近平總書記赴四川成都天府新區考察時提出要把成都作為公園城市建設的先行者，作為國內首個推行該理念的新一線城市，成都具有強烈的使命感與責任擔當，也為本研究提供了豐富的研究實例。公園城市理念并非單純的大規模興建公園，而是“人”“城”“境”“業”4 個方面的融會貫通，是將綠色生態高度浸潤于城市發展與居民生活中的先進追求，在一塊公共底板上同時包含“生態”“生活”“生產”，即“一公三生”的發展格局，同時也是“公”“園”“城”“市”4 字所代表意思的總和，奉“公”服務人民、聯“園”涵養生態、塑“城”美化生活、興“市”綠色低碳高質量發展的生態價值理想，城市的形態將朝著綜合體方向發展并影響居民的出行方式與生活品質，而人群面臨的尋路問題也將不容忽視。

一、相關概念闡述

（一）理論基礎：空間感知

有關城市空間感知的學術探討經過了一個漫長的過程。20 世紀中葉，凱文·林奇（Kevin Lynch）首次對于城市環境的空間感知予以分類，他將其描述為“城市意象及其元素”，具體可分“道路”（Road）、“區域”（Area）、“邊界”（Boundary）、“節點”（Node）、“地標”（Landmark）5 種大類[1]，此時人們對于城市空間感知的探索還較為概括。15 年后，日本學者蘆原義信（YoshinobuShihara）所編著的《外部空間設計》將城市的空間營造分為“積極空間”“消極空間”“加法空間”“減法空間”等耐人尋味的感知類別[2]。2009 年，美國學者尤因·里德（Ewing Reid）與蘇珊·漢迪（SusanHandy）從環境品質的角度提出了51 種空間感知的分類方式[3]。在此基礎上，國內學者唐蓮、丁沃沃提煉出“連通性感知（ConnectivityPerception）”“ 滲透性感知（Permeability Perception）”“ 意象性感知（Imaginability Perception）”“圍合性感知（EnclosurePerception）”等可進行態度量化的感知類型[4]，使其更易服務于環境品質的評價、交互體驗、視覺設計、公共藝術等領域，也是本文針對公園城市綜合體人群尋路策略的理論基礎，城市環境空間感知的發展分類如圖1 所示。

（二）研究對象：成都桂溪生態公園城市綜合體

公園城市綜合體在我國仍是一個新興概念，我們應以變化與長遠的眼光看待[5]。本文研究對象：成都桂溪生態公園建于2016 年2 月，同年9 月竣工，總占地1400 余畝，以“放松、運動、時尚、活力”為主題，因其坐落于南部CBD 核心區域，也被譽為成都的“紐約中央公園”，成都繞城高速與天府一街將其包繞其中，新會展中心與SKP 商圈南北相望。 作為成都天府綠道－繞城高速項目的起點，這里是慢行與騎行愛好者重要的集散地。是不折不扣以生態為導向，融合辦公、商住、運動的大型公園城市綜合體，具有超強的人群虹吸效應，輻射區域遍及全省甚至整個西南地區，堪稱以生態為導向的大規模城市綜合體之典型，其中所存在的人群尋路風險應及時掌握和解決。

（三）公園城市綜合體特征與潛在人群尋路風險

根據成都市公園城市建設發展研究院數據，截至2024 上半年，成都公園城市建設已初具雛形，繞城高速沿線的121 個大型生態公園跨經12 個行政區，涉及生態用地133 平方千米，總規劃長度約500 公里的天府綠道猶如一縷飄帶，溝通起市區的繁華與城郊的清麗。其中“成都桂溪生態公園”“成都交子公園”“成都錦城公園”“中和濕地公園”發展的時間長、規模大、輻射廣、地形雜、人員多，導致這些公園城市綜合體都存在一些共性特征，即“生態建設的無邊界感”“廣泛人群的強吸引力”“城市區域特色的代表”“功能區過渡不清晰”，以上特征為人群尋路帶來挑戰，相關潛在風險如圖2 所示。

二、成都桂溪生態公園城市綜合體人群尋路痛點實證研究

實驗設計：筆者團隊實地走訪成都桂溪生態公園城市綜合體，對其中的“道路組合”“環境風貌”“地形特征”“建設規劃”予以采樣，使用李克特量表（Likert scale）采集受眾在空間感知上的態度，受訪者從非常同意（5 分）到非常不同意（1 分）5 個態度中做出選擇，利用手機問卷實地調研，歷時4 周，共收集有效問卷211 份，受測人群由53. 22% 的大眾評價員（以綜合體內部居民、工作人士為代表）和46. 78% 的其他評議員（以域外游客、通勤路過人士為代表）共同構成。

（一）連通性感知不足

實驗結果表明，流暢的行進與連貫的空間畫面與良好的尋路體驗呈現正相關。表1 為連通性感知及尋路體驗調查結果，問題5“我尋路中會因行人或車輛的通行困難而困擾”的反饋表明近六成受訪者認為現有公園城市綜合體道路對于不同類別的交通工具還無法做到有針對性的分流。筆者團隊專門針對桂溪生態公園城市綜合體使用不同交通工具的尋路人群做過統計，其中漫步占37.2%，騎行占21.4%、跑步占16.3%、機動車（摩托車、汽車）占25.1%，再次印證了出行方式多元和尋路體驗的直接關聯。

（二）滲透性感知不足

成都桂溪生態公園城市綜合體各類功能區復雜多元與接駁邊界模糊為尋路者帶來不便。表2 為滲透性感知及尋路體驗調查結果，問題一“您認為公園城市綜合體的功能區很交融”與問題二“不同功能區的接駁邊界是清晰的”得到的分歧反饋恰巧表明了大量尋路者認為各個功能區邊界是模糊的，筆者針對該項進行回訪，76.25% 受測者表示：“復雜的地形加上無處不在的綠化使他們如同在叢林探險。”通過2023 年8 月該地的高分辨率遙感影像，圖3 展示了利用植物光譜區分植被類型得到灌木及喬木的覆蓋分布，可以明顯觀察到植被由桂溪生態公園核心區域向四周擴散，成都SKP 商圈和北部住宅區尤甚，且從綜合體功能區概覽圖中，筆者發現各區域猶如“拼圖”，穿插布局勢必會影響尋路者做出準確的判斷。

（三）意象性感知不足

除了凱文·林奇所提到的5 個意象因子外，馬修·卡蒙納（MatthewCarmona）認為“意義”“結構”“個性”也是產生意象感知的基本條件[6]，意象性的提出使人類對于環境空間的理解更進一步。諾伯舒茲（Christian Norberg-Schulz）將場所精神定義為場所的本質，為置于空間中的人類提供了“認同感”與“方向感”[7]，在討論空間的過程中還應著重考量其中存在的“實體”，包括人文地理性格、三維地形特征等都是影響尋路者判斷方位的條件，而人類對于空間的態度決定了空間本身的塑造方式。實驗表明：成都桂溪生態公園城市綜合體缺乏一定的場所精神表達。意象性感知及尋路體驗調查結果如表3，呈現出明顯的文脈表達缺失，第二個問題中有超過64% 的人群不認為該地能給他們帶來場所認同感，在場所精神挖掘不足的當下，也能夠很好理解有接近56% 的人群找不到合適的文化地標作為自己的尋路參照物。

（四）圍合性感知不足

為了更好地了解尋路者在公園城市綜合體內的圍合性感知能力，筆者開展了和上文方法相同的問卷調研，考慮到問卷中的專業名詞會導致出現理解偏差，經過解釋確保受訪者理解相一致的情況下得到以下結論，具體結果見表4：問題一“綜合體內部開放空間大于圍合空間”不能得到集中度較高的共識性反饋判斷出尋路者對于桂溪生態公園城市綜合體空間屬性的判斷較弱。其次，超過70% 的受訪者在第4 條“我能夠體會和融入綜合體環境”給出了較為集中的消極反饋，這是由于綜合體內部較多弱圍合性空間引發尋路者丟失在場感從而無法喚醒身體與空間的具身認知。以上問題的后果則為：“尋路者丟失與環境充分互動的機會。”

三、基于空間感知的公園城市綜合體人群尋路交互設計策略

（一）強化連通性感知：關注交通方式的關聯

連通性感知深深植根于人類大腦對事物關聯性的判斷過程之中，這一認知不僅基于過往經驗，還高度依賴于空間運動過程中場景的連續性和流暢性。在這一背景下，各個空間不應被視為孤立存在的單元，而是應當被視為一個相互關聯、互為支撐的整體。通過上文的實證研究，筆者進一步明確了提升人群連通性感知的關鍵要素。首先，制造連續不斷的印象與感觸至關重要，使人們在移動過程中能夠形成清晰、有序的空間認知。其次，尊重個體交通方式的選擇同樣不可忽視。設計師應充分考慮到不同人群的出行需求和偏好，為他們提供多樣化的交通選擇，并確保這些交通方式之間能夠實現無縫銜接，從而方便人們根據自己的需求靈活選擇出行方式。

（二）強化滲透性感知：功能區邊界的顯性優化

根據上文針對人群尋路痛點的實證研究，滲透性感知與人群在空間中的逗留時間和活動方式密切相關，該設計的核心之處在于異質性空間的接駁形式。例如通過在商業空間與生態空間的邊界巧妙地設置休息座椅或改造它們，為使用者提供了休憩與交流的場所，能夠促進兩種截然不同的空間氛圍的融合與滲透。這種設計策略不僅提升了公園城市綜合體的滲透性，還鼓勵了人們在不同空間之間自然流動，豐富了他們的活動體驗。對于生態高度浸潤的公園城市綜合體而言，利用滲透性感知提升尋路者對城市環境的整體認知是十分有必要的。

（三）強化意象性感知：場所精神的功能化塑造

意象性感知是基于人類感性思維的衍生，表現在生活景觀反映于社會文化，作用于情感的軟性認知。城市空間的意象感知與在地文脈的關系密不可分，美國社會哲學家劉易斯·芒福德（LewisMumford）認為城市的文化屬性大于實體屬性，文脈在人類城市生活中扮演著根系的作用，是我們對于城市意象的感知來源[8]，公園城市綜合體作為一種面向未來的健康人居理念，其文化風貌的合理利用顯得尤為重要。這些綜合體不僅能夠為尋路者營造一種輕松自如的環境體驗，使他們在其中流連忘返，將尋路者帶入輕松自如的境遇，也符合公園城市理念帶來的不僅是生活質量的改善，還包括精神文明價值的歸依，打造沉浸感十足的愉悅尋路體驗是意象性感知的宗旨，通過精心設計的環境元素、文化氛圍以及情感觸點的巧妙結合，引導人們在空間中尋路時，不僅是在物理上移動，更是在心靈上經歷一場豐富而深刻的旅行。

（四）強化圍合性感知：人群與空間的交互需求

城市中總是存在著可見或不可見的圍合空間，樹木、水系、建筑、道路、墻體等有意或無意的組合使城市綜合體的空間變得富有層次性，尋路者仿佛置身于一個巨大的迷宮中，從建筑內部走向戶外的綠地是從“有形的圍合空間”進入“無形的圍合空間”，從下沉商圈進入地鐵站是從“半圍合空間（Semi-enclosed space）”到“全圍合空間（All-enclosed space）”，公園城市綜合體環境形式的多樣性深刻影響著人們的尋路行為與交互體驗，這種多樣性不僅體現在物理空間的布局上，更蘊含于環境所營造的氛圍與情感聯結之中。通過深入理解圍合性感知這一關鍵要素，設計師可以更有效地協助尋路者在復雜多變的環境中，通過一系列富有意義的互動，逐步構建起對周圍環境的全面而深刻的認知框架。空間感知介入人群尋路問題的實施路徑如圖4 所示。

四、成都桂溪生態公園城市綜合體人群尋路交互設計實踐

（一）“色”型空間

所謂“色”型空間，如圖5 所示，該交互設計策略旨在通過色彩的運用，強化公園城市綜合體內部不同功能區之間的連通性感知。具體來說，就是將各功能區指代為不同的顏色，通過色彩的變化組合，引導人群在空間中進行定位和導航。

色彩編碼的方式極大簡化了空間尋路的復雜性。在大型公園城市綜合體中，人們往往會因空間龐大、功能區眾多而感到迷茫。而“色”型空間通過色彩的變化組合，為尋路者提供了一個清晰、直觀的導航系統，每個功能區都有其獨特的色彩標識，使得人們在尋路過程中能夠輕松地識別、定位自己所在位置以及目標區域的方向。

“色”型空間策略在具體的應用上也極其富有靈活度和創造性，可作為一種交互設計母題應用于各類城市家具、建筑外表面、導視系統、戶外廣告中，如圖6 所示，筆者團隊將“色”型空間理念應用于城市公共環境最常用的一級導視系統面板設計之上，其中“紅色”指代居住功能區，“黃色”指代商業功能區，“綠色”指代生態涵養區，“藍色”指代辦公區。通過不同功能區之間的色彩漸變，使尋路者快速掌握自身所處方位。

在城市公共環境中，不同的功能區往往因為建筑、道路等物理障礙而顯得相對獨立和割裂。而“色”型空間策略通過色彩漸變的設計，將這些原本毫無邏輯的功能區域外顯出來，形成了一種視覺上的連續性和整體性。這種設計不僅增強了功能區之間的視覺聯系，還通過色彩的變化引導了尋路者的視線和行動路徑，使得他們在空間中能夠獲得更加流暢的尋路體驗。

（二）“融”會貫通

所謂“融”會貫通，這里的“融”，特指公園城市綜合體不同功能區指代色彩的“交融邊界”，在“色”型空間策略的基礎上，桂溪生態公園城市綜合體的每個功能區都被賦予了獨特的色彩標識，這些色彩的碰撞不僅在無形中強化了區域間的邊界感，盡管這一設計策略要求尋路者在初次接觸時先行了解并適應這些規則，但正是這種前期需要投入的低成本學習，極大促進了人們在后續尋路過程中對空間結構的滲透性理解。通過色彩的引導與暗示，尋路者能夠更加自然地融入并探索城市綜合體，享受其中帶來的獨特體驗與樂趣。

如圖7 所示，漸變進度條作為“融”會貫通策略的內生邏輯。這一設計巧妙地將色彩漸變與空間距離相結合，使得尋路者能夠直觀感知到兩個相鄰空間之間的邊界距離。當這種設計被應用于圖8中的“信息引導柱”上時，其效果更加顯著。信息引導柱上的色彩漸變不僅為尋路者提供了清晰的導航指引，更通過色彩的微妙變化，引導著他們的視線和行動路徑，色彩交融的設計形式不僅強化了區域間的邊界感，更重要的是，它使尋路者能夠在當前區域中就能感知到下一個區域的相對位置和功能屬性。這無疑為人群帶來了更加便捷和高效的尋路體驗。此外，“融”會貫通策略還強調了公園城市綜合體空間的層次，使空間更加立體和豐富，在無形中引導著尋路者的行動路徑和視線焦點。

（三）“媒”你不行

所謂“媒”你不行，這一交互設計理念揭示了城市中的各類戶外環境設施均具備成為尋路“信息媒介”的潛力。如圖9 所示，“露營椅”“露營帳篷”“折疊凳”同時融入了“色”型空間和“融”會貫通的實踐策略，一個優秀的公園城市綜合體人群尋路引導策略涉及人的心理動機、行為交互，社會高效與公平，文化再生與地方重塑，以及需要努力用創意為生活裝點。筆者期望能將色彩分區策略（即“色”型空間）與邊界賦形策略（即“融”會貫通）巧妙融合于戶外公共設施的設計之中，以此將空間與信息相互作用、依賴，使尋路者破碎的空間感知變得飽滿，尋路的過程也可以是一種享受，離散的空間變得圍合起來。

在桂溪生態公園城市綜合體內部，有許多露營空間，這為我們的設計實踐提供了豐富的應用場景，通過躺椅、露營帳篷、折疊凳等戶外公共設施的色彩和形態設計，能夠巧妙地傳遞不同功能區的相對“邊界”，讓城市中的尋常事物發揮出重要的信息傳達職責。這種設計不僅具有實用性，更能夠激發尋路者的好奇心和探索欲，使尋路者在享受自然風光的同時，也能夠輕松地找到目的地，起到“環境示能（Environmental Affordance）”的意義[9-10]。

此外，“媒”你不行理念還可以作為一種品牌形象設計，幫助公園城市理念在“人”“城”“境”“業”4 個方面不斷深化。通過這一理念的應用，以期實現尋路者“連通性感知”“滲透性感知”“意象性感知”“圍合性感知”的集大成。這意味著，尋路人群不僅能夠清晰地感知到不同功能區之間的連接關系，還能夠深入體驗到城市的文化底蘊和地域特色，從而形成對城市的深刻認知和情感聯結。

結語

雖然公園城市綜合體當前是一個新興概念，但隨著我國城市高質量發展的不斷深化，人城境業和諧共生的局面將成為未來主流人居格局，對國民衣食住行產生深刻影響，“尋路”乃“行”之本源。本文利用空間感知理論助力公園城市綜合體復雜空間環境下的人群尋路，依托成都在公園城市建設方面取得的優秀成果，從公園城市綜合體獨有特征出發，發現人群缺少“連通性”“滲透性”“意象性”“圍合性”4 個空間感知指標，實證了尋路者痛點，并以成都桂溪生態公園城市綜合體為例，提出“色”型空間、“融”會貫通、“媒”你不行3 個策略方向，以期強化人群的空間感知水平并優化尋路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