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潤的詩
我想寫下一兩章散文詩
如果你有兩片面包,你會不會
拿一片去換取馬鞭花。在這個風雅的句子里
我覺得潛藏著沉靜的激流。在補浪河文化園
我心如花木,而我甘愿交出的面包
正代我講出紫色的花語。我想就此寫下
一兩章散文詩,寫下我無力據為己有的紫
寫下我半生勞頓,但有愛我的人
賞我看花的本領。寫下我一生浪漫
但有妒我的人予我以環,且擾我以叮當相扣
我想寫下一兩章散文詩:說美就是一種溶解
一種緣起、解救和相忘。對照自己
我低下了頭,仿佛有了第二宗罪
行走郝家橋
在郝家橋村,紅色調查是另一種檔案
它隨時領受時間的巡禮。歷史
在這里是有回聲的:它在泛出珍貴的珍珠
它在從咸澀的傷口泛出鹽。它在把航船的
馬達
在心臟處燃燒,它在擔負更多
來自自身的冒險。很多愛著郝家橋的人
低頭忙于一間窯洞就近的草色。忙于追隨
潛伏多年的昆蟲。忙于看根根柴草
在家雀尖嘴里生成日常。郝家橋多懷溫熱
用五谷,喂養著一整個村莊恒久的記憶
而一株長在崖畔上的莊稼,用自己開花的樣子
帶領經過的人,走向磨鐵的決心
李紀元的詩
一座大型火力發電廠
在我的大腦里滿負荷運轉
自從那日參觀煤都電廠后
我的大腦里
也像建起了一座大型火力發電廠
爐火熊熊,風機旋轉
蟬鳴聲中,警笛響徹夜空
雨打車篷,山洪洶涌
電機磨出的電流吱吱嘶鳴
有關人類的能量和信息
正在晝夜不停地,向太空輸送
耳 鳴
即便身處嘈雜的鬧市,
我也能將所有的偏激
和源自左方的聲音屏蔽。
我的世界,瞬間變得安靜。
安靜到,僅能接收,
那些獨屬于我的,
四季蟬鳴。
以及悄然傳至右耳的
天籟之音,
和神秘的天外波音。
在這奇異的靜寂里,
我與蟬蟲爭論不停。
我不知道這耳鳴,
究竟是上蒼賜予我獨特的饋贈,
還是我與宇宙相連的奇異密碼正在打通。
如果被石頭夾住手指
如果被石頭夾住手指
是嘶啞著嗓子叫喊不停
還是在痛苦中無力呻吟?
是怨別人袖手旁觀
還是左顧右盼,尋求援手?
是畏首畏尾,讓手指被夾得更緊
還是想法子,開始自救?
是盡力掀開石頭的腦袋
掰開石頭的嘴巴,拔掉石頭的牙齒
還抽出血淋淋的斷指?
是操一把大錘,把石頭砸碎?
伸出另一只手,咔嚓一聲把手指折斷
還是干脆抓一把大斧,砍斷指頭?
想了這么多的法子,唯獨沒有想到
只需輕輕一抽,就把手指從石縫中抽出
惠興文的詩
靜穆的風從我耳邊吹過
一年的時光將要開始,無微不至的光芒
將要降臨,一如神的腳步,款款而至
我的內心盛下了巨大的歡喜。歲月靜好
我試著將平常的日子打磨成詩質般的玉石
我已懂得保養莊嚴的神情和靜穆的心態
青春是可以常駐的,我始終堅信
耳畔有靜穆的風輕輕地吹過
我經歷的一切都可以寫成隔年溫熱的詩篇
像谷粒磨去包皮后更加金黃燦爛
我經歷過風雨后依然年輕,光澤如舊
我是一個多么念舊的人啊,衣不如新
人不如故
書越讀越薄,腳步越來越輕
像踩著松軟的云朵
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美好的抱負
總是與宏偉的藍圖心心相印
求知,明理,好好做人。應當成為
天下讀書人的至理名言。我愛所有的人呵
也希望所有的人都要仁者愛人
你看,普通農民悟了道也可以受人尊敬
高尚為民的公仆也能被人民塑造成神
我位卑權微,隱居于人群之中
但我深知大象無形,我有一顆奮發的心靈
新年到了。一年美好的時光已經翻開
像我打開的一卷《詩經》
人間草木正一步步接近初心
夏日的青草正在努力生長
滿目的春山有組織地
散發出年輕的氣息
人間草木,寄居于這遼闊起伏的山川
和英雄無言的大地,生機蓬勃
迸發出生命無限的朝氣
江河奔涌,歲月有情
一切天地萬物正在有序地接近初心
陽光普照溫暖的果實和潔凈的種子
我來自鄉間,肩披一世風雨
文字與星空互相安慰
精神與藍天浩氣長存
可愛的花兒,漫山遍野,競相開放
參天古樹,天真爛漫,自由舒展
人到中年,各自尋找滋養生命的水源
潔凈的水啊,利萬物而不爭
高山仰之,仁者樂之,耳濡目染
盡力做到節約,不敢浪費更多的修辭
我用智慧勤勞的雙手翻動歲月的煤層
讓青春的火焰燃起每個人內心的激情
人間草木正一步步接近初心
楊岸的詩
舊事重提
雪落鄉下
多么適合懷舊
沒有怨言
任或深或淺的腳印
朝著那扇吱吱呀呀的木門
聯想到許多溫馨的畫面
黃家砭,一個小小的村莊
只能代表我和一株莊稼的心情
一個晚歸的人
借著月光,將流出的淚
放回原處
一場大雪,給母親
小村白了
通往村外的路白了
母親像早有預感
整理出許多柴火
存放在院落的角落里
雪,下著
母親的頭發白了
皺紋里也開始停留一些
或多或少的白
是雪,也是水
雪,下著
母親系著圍裙從房屋里走出
她的眼眶里開始了留白
小 村
爺爺走后
小村的山頭高了一截
父親走后
小村的山頭又高出了一截
數年后
我爬上山頭
小村成了故鄉
小得只剩下這堆
不長莊稼的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