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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鳥笛

2025-04-18 00:00:00路航
科幻立方 2025年1期

1.環志

是秋天。

一路紅楓,熱烈如火,點燃了整條觀海大道。美則美矣,但這路實在是太長,長到開車的謝曉云心里也起了一團火。

真煩!爸爸究竟為什么要來這種荒郊野外?她一面打著方向盤,一面和電話那頭的朋友吐槽:“我爸那個人真是……好不容易退休了,非要去當什么護鳥員!這種事,捐點錢不就行了?居然把自己都給搭進去了。你說傻不傻?”

“伯父還沒回來?”電話那頭是溫雅,謝曉云公司的合伙人,她最好的朋友。人如其名,溫雅脾氣相當好:“天氣冷了,醉蟹也上了。要不我們帶幾只去看看他?”

“你以為我今天去東港做什么?”謝曉云刀子嘴豆腐心,“我是想著他在那里受罪,專程送點東西。結果你猜怎么著?他還不高興!”

“不高興?”

“對啊。”謝曉云一肚子的氣,“他說他要捕鳥做環志①,叫我別打擾。”

“那……”溫雅欲言又止,“你還去嗎?”

“來都來了,我為什么不去?”說話間,謝曉云猛地剎了車,輪胎擦地的聲音聽得溫雅心直跳,“我都開到保護區門口了!難道要回頭?”

東港保護區的大門,設在崇明島最東邊,恰好位于長江入海口。這觀海大道,也就只修到大門邊,再往前,得走路。沒修下去,倒不是缺錢,而是為了生態保護。

“剩下的路,自己腿兒著②就行了。”保護區的負責人喬大姐是個北京人,來上海工作幾十年,還是一口京腔,叫謝曉云怎么聽都聽不慣。我爸腿動過手術!還腿兒著去?每每想到喬大姐,謝曉云就氣不打一處來。真不知道她給爸爸灌了什么迷魂藥,招得他跑到這荒郊野外來喂鳥!

停好車,換上運動鞋,謝曉云提上專程買的煙酒美食,往保護區里走。之所以要換鞋,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訓。那天她剛見完客戶,一身西裝套裙,外加意大利進口的小羊皮高跟鞋,要多得意有多得意。結果去了趟東港,鞋子完全報廢。灘涂上的淤泥糊在米白色的鞋邊,怎么洗都洗不掉。

好在現在這雙便宜。謝曉云看了眼腳下,嘆了口氣,繼續往前走。從保護區的大門口到爸爸謝天宇所在的護鳥員觀察站,中間彎彎繞繞起碼兩公里。前半段還好,常年走人,雖是泥路,倒也平坦,走起來不算累。后半段就麻煩了,要穿過一片灘涂。盡管灘涂上架了木板,但還是不好走。謝曉云十萬分的不情愿,可也沒辦法。自從母親前幾年去世,謝天宇性格越發孤僻。要是她不主動,說不定過年都見不到。

緊趕慢趕,土路走完,謝曉云進了灘涂。到底是保護區,水草豐茂,各色候鳥時飛時停。一路走來,只覺得闖進了百鳥窩。要不是腳下還有人工鋪設的木板指著路,她真會迷了方向。可惜這么磕磕絆絆、提心吊膽走了一段,謝曉云一個不小心,還是踩進了灘涂的淤泥里。好不容易拔出腿,再看看腳,得,這雙鞋估計也保不住了。下次還是穿雙挖藕用的大套鞋吧。她正這么尋思著,遠遠地就聽到了一陣鳥叫。

和平日聽過的鳥叫不同。這鳥叫聲頗有規律,嘰嘰喳喳,好似奏樂。

是鳥哨①!捕鳥專用的鳥哨。

看來快到了。謝曉云心里高興,急匆匆往前又走了一段,不過七八步,忽然聽見喇叭聲在耳邊炸響:“穿白衣服的,穿白衣服的,快停步!再往前,我們有槍。”

槍?謝曉云看了眼自己一身純白如雪的時裝,反應過來對方是在趕自己,心里更氣了。她這是犯了什么錯,要被槍指著?

“爸!王叔!”謝曉云沖著喇叭聲處,高聲大喊,“是我,曉云哪!”

謝曉云委屈。很委屈。非常委屈。

哪家姑娘提著大包小包的禮品看爸爸,會被當成偷鳥賊?也就只有她了。

“我不是叫你不要來嗎?”護鳥員觀察站里,謝天宇一面拆著螃蟹殼,一面問謝曉云,“你知不知道剛才你再往前走幾步,就要進我們設的捕鳥網了?要是今天的環志任務完不成,都得怪你。”

“不知道!”謝曉云還在生悶氣,“你跟我說不要來時,我已經快到啦!”

“快到了,也可以回去嘛。”

“那我還不能來看你了?”謝曉云懶得再說,直接出了門。

正對這間觀察站的,是一片寬闊的水面。據說就算寒冬臘月,這里也不會結冰,所以每年都有不少鳥千里迢迢趕來過冬。

聽著遠處隱約傳來的鳥叫聲,謝曉云走下臺階,伸手探進江水里。雖已是深秋,水卻不怎么涼。隨著她的動作,水波蕩漾,一圈圈晃開,晃得她的心也慢慢平靜下來。

“曉云?”謝天宇剔完螃蟹肉,才發現人不見了,只得端著盤子來找她,“先吃蟹。多大人了,還玩水?”

“不吃。”

“吃嘛。”謝天宇費力地將盤子伸到她面前,“你以前不是最愛吃這個?”

“你剛才兇我。”

“你這孩子……”謝天宇無語,“也不知道以后誰受得了你。”

“你受得了我不就行了?”謝曉云接過盤子,挑了一點蟹肉含在口里,忍不住笑了,“你就別操這心了。等我找到了,肯定帶過來給你看。”

“你?”謝天宇長嘆一口氣,望著遠處蒼茫的江面,半點希望也不敢抱,“我看你啊,是要和那些無人機過一輩子了。”

謝曉云大學畢業就創辦了“曉云科技”,算到現在,已有七八年。開的是無人機公司,主打電力巡檢和農場播種灑農藥。為了做業務,這幾年里,她是忙得腳不沾地,不是在公司見客戶,就是在外面見客戶。謝天宇有時候找她,還得提前問助理約時間。時間久了,他也就不愛找了。老伴早逝,孩子忙,自己退休又沒什么事做,時間長了,難免無聊。好在從去年開始,他經人介紹來做公益,當護鳥員,整天面對大自然,越做越開心。但沒想到謝曉云不樂意了,擔心他太累會影響身體。兩人為此吵過好幾次,卻沒爭出個所以然來。

“那又怎樣?”謝曉云伶牙俐齒,“我做無人機是賺錢。你在這護鳥可是倒貼錢。”

“我有退休費!又不花你的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誰也不服誰。爭到最后,謝曉云都差點忘了此行的目的。要不是臨走前看了眼備忘錄,恐怕第二天又得跑一趟。

“爸,天冷了。你要不跟我搬回去住吧?”

“搬回去?”

“這地方太冷了,不保溫。”謝曉云摸著觀察站的墻苦口婆心,“你腿又不好,整天淤泥里走,萬一復發就麻煩了。”

“麻煩也不會麻煩到你。”謝天宇很固執,“我事都沒做完,怎么回去?”

“你能有什么事?”謝曉云頭大,“你不就是看看鳥嗎?回頭我給你買個野生動物園的年票,天天看,怎么樣?”

“不怎么樣。”

“那要不我在這附近給你租個房,暖氣裝好,你過去住?”見謝天宇油鹽不進,謝曉云只得退了一步,“每天還是可以過來‘上班’。”

謝天宇只是個志愿者,哪怕三五天不來保護區,都沒人會說什么。同組的志愿者王叔一周才來兩次,平時不是在家帶孫子,就是去跳廣場舞。但謝天宇不一樣,他天天來,不僅如此,還干脆住進了觀察站,所以謝曉云總開玩笑說他是在上班。不對,上班都沒他這么積極。

“真不用。”謝天宇直搖頭,“我要在這做環志,你別搗亂。”

“不做會怎樣?”謝曉云想不通,“又沒人會說你。”

“我和你王叔打了個賭。誰先做完三百個環志,誰得兩瓶鸚鵡紅。”

鸚鵡紅是款湖北產的好酒,量少難買,上海這邊常常脫銷。但其實真想買的話,總有辦法。謝曉云聽到謝天宇是為了兩瓶酒才非要賴在保護區里不走,簡直無語到想哭:“兩瓶鸚鵡紅而已。你跟我說嘛。要多少,我給你買多少。”

“你買的不算。”

“行吧。”謝曉云實在是拿她爸沒辦法,“那王叔做了多少個了?你又做了多少?”

“他都做了239個了。”肉眼可見地,謝天宇一下就懨了。“比我多81個環志。所以我才不能出去。每天來來回回的,多耽誤事。”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可是人家比你多那么多,你怎么趕得上?當然這話她只敢放在心里,萬萬不敢說出來。

“他來得少,做得多,是有什么訣竅嗎?”謝曉云冷靜下來,幫忙分析,“要是他用了什么高科技裝備,我也給你買一套。”

“只是個鳥哨。你見過的。”謝天宇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短小的竹哨,遞給謝曉云,“這邊人捕鳥都用它,可我怎么也學不會。”

2.鳥哨

別說謝天宇年紀大了學不會,謝曉云一樣也學不會。

上次她來東港保護區看謝天宇時,就注意到了這種叫作“募鳥笛”的竹哨。不到一個大拇指長,半含在口中,卻能吹出好幾十種鳥叫聲。捕鳥做環志時,在灘涂上插好鳥模①,吹響鳥哨,那天上的鳥就跟著了魔似的,一只只往下飛,網都網不完。

“爸,”看到這神奇的景象,謝曉云當時就問,“他那個鳥哨,你會吹嗎?”

“不會。”謝天宇有史以來第一次露了怯,“人家從幾歲起就開始練了。”

“那我試試!”謝曉云很有信心。只可惜她這人沒耐心,試了幾次還吹不出來就放棄了。還自我寬慰說,學不會也無所謂,將來有需要,花錢請人就行。

但她沒想到,這需要的時間來得這么快。不過兩周沒去,謝天宇居然和人打上了賭,還是賭的捕鳥做環志。做志愿者又不是上班,何苦要給自己加KPI?

“一把年紀了,萬一累出毛病來可怎么辦?”謝曉云對此很無奈,但她實在是拿她爸沒辦法。腿長在謝天宇身上,她總不能把他關在屋里鎖著,那多不孝順啊!

心里煩,再加上工作忙,謝曉云私下里難免長吁短嘆。沒幾天,公司里的人都看出來了。身邊的助理更是旁敲側擊問她是不是心情不好:“云姐,最近超火的草莓慕斯蛋糕,你要不要嘗嘗?吃點甜的,心情好。”

“我看起來心情很不好嗎?”在咖啡店等客戶時,謝曉云忍不住問溫雅。畢竟她對外可是一句沒提,自覺自己掩飾得很好。

溫雅聽了,直接打開手提包,取出化妝鏡遞給她:“你看看你的臉,還需要我專門說些什么嗎?”

“不需要。”謝曉云看著鏡中那張因焦慮過度而憔悴的臉,無話可說,“人到中年……”

“停停停,才三十就說中年。”溫雅任是脾氣好,也不愛聽人對影自憐,“你這個年紀,有錢,又有顏。思路打開,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我只想要我爸回家。”謝曉云長嘆一口氣,感覺這日子過得比ESPRESSO②都苦,“你能幫我搞定他嗎?他非要待在東港做環志,不做夠三百個就不罷休。”

“我們……”溫雅認真想了想,“花錢請人幫伯父?”

“他肯定不高興啊。”

“對,說不定還會罵你。”

“是吧?”

“是啊。要不你還是先去做個護理吧?”溫雅摸了摸謝曉云的臉,“感覺臉好干。你爸的事,回頭再想辦法吧,急也急不來。”

可謝曉云沒法不急,更沒法回頭再想辦法。

那是她親爸。就算見面就吵架,也不能真隨他,任由他在那簡陋的護鳥觀察站里住下去。

而想要他心甘情愿離開那間觀察站,那就只能幫他把想做的事給做成。

鳥哨學不會,又不能請人,最好還要趕在王叔之前做完三百個環志,給謝天宇掙面子。想想都難。

不過這看似不可能的任務,謝曉云還是做成了。

無他,唯砸錢爾。

謝曉云剛創業時,缺錢,四處拉投資,拉到溫雅這個小富婆時,本來不抱希望,結果對方聽完,很快打了款。“我蠻喜歡你的想法。你只缺錢嗎?錢能辦到的事,都不叫事。”那氣魄,給謝曉云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至于到今天,每當遇到事,她都會認真想一想,花錢能做嗎?能做的話,就趕緊做了。

比如這次,排除掉“花錢買通王叔棄賽”“花錢請人幫爸爸做環志”等明顯錯誤的選項后,正確選項“花錢給爸爸做個智能鳥哨”就浮出了水面。

王叔的鳥哨能吹幾十種鳥叫聲,并不是因為他的鳥哨比別人好,而是他經驗豐富技能高。這種經驗和技能,其他人一時半會兒積累不了。

但程序可以。謝曉云想得明白,直接找人錄下王叔吹的各色鳥叫聲,挨個標記、分類,做個程序,配上發聲器,封裝成一個智能鳥哨送給謝天宇。到時候,他想吹什么鳥叫聲,就吹什么鳥叫聲,輕輕松松,問題解決。還需要自己學嗎?不需要!

做智能鳥哨的人也好找。謝曉云自己公司是做無人機的,平常就會應客戶需求編寫個巡檢程序,3D打印零部件什么的也不在話下,可謂硬件軟件都有人。真要論起來,讓他們去做鳥哨程序,是殺雞用牛刀。果不其然,她在公司群里把思路一說,立馬就有幾個人報名。

“不過云姐,我們是要拓寬業務了嗎?”

“看情況。”謝曉云不想說自己是打算給爸爸用,隨口扯了幾句冠冕堂皇的話,“先前我們無人機作業時,有時會遭到鳥類攻擊。如果這個鳥哨程序能做好,說不定可以解決這方面的問題。畢竟每次炸機,不僅對客戶,對我們,都是損失。至于之后能到哪一步,還得看這次做出來的效果。”

“還是云姐有遠見。”公司群里一陣附和。

“愿意做這個項目的,額外給獎金。”謝曉云隨手發了個大紅包,“大家加油。”

“謝謝云姐。”

“云姐賽高①。”

感謝聲此起彼伏,謝曉云靠在老板椅高高的椅背上,只覺疲憊。家里的事、公司的事,剎那間涌上心頭。這一路上,有太多不得已,真比她剛創業時要難得多。那時候她只用管技術,其他事都可以找溫雅。不像現在,千頭萬緒。比如智能鳥哨這件事吧,誠然不值得她這么大張旗鼓,花費人力物力,但她還是得做。沒辦法,她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老爸天寒地凍地捕鳥,做環志,最后把腿凍出毛病來。到時候,她后悔都來不及。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當天還沒下班,智能鳥哨研發組就成形了,還自動自發推選出了個組長。阿米巴管理①的優勢大概就在于此。

“云姐,”敲門進來的是新選出來的小組長,名叫薛林,進公司已經三四年了,還是白T恤、牛仔褲,要不是腕間的手表還值些錢,怎么看都像個大學生,所以謝曉云以前并沒注意到他,“我剛分析了你發的錄音,從中分離出了三十多段鳥哨音頻。我們就只基于這些音頻做程序嗎?”

“是不夠嗎?”忙了快一天,謝曉云有些疲憊,“不夠的話,我再找人錄。”

“不是。”薛林搖頭,遞給謝曉云一個平板,屏幕上赫然是個鳥類聲學數據庫。“我在想,用些現成的鳥叫聲做數據,是不是也行?這個數據庫里有不少專家和愛好者上傳的音頻,什么鳥叫聲代表什么意思……”

“多少錢?”沒等薛林介紹完,謝曉云就問道,“你要買這個數據庫,對吧?”

“對……”因為緊張,薛林有些結巴,“的確需要點費用。”

“多少錢?”

“5899元。”這話說得有零有整,謝曉云聽笑了,“記得開發票,其他的你看著辦。不用事事跟我匯報,明白了吧?”

“明白!”

標準這么寬泛,給錢又爽快,薛林自然也做得快。一周還沒過完,謝曉云就收到了成品:一個3D打印的鳥哨。

“我試試。”當著薛林的面,謝曉云走到窗邊吹響了鳥哨。也就半分鐘,居然真飛來了一只白頭翁,探頭探腦地在窗臺上蹦跶,好像在看屋內有沒有自己的同伴。

“云姐,你看。”大概是做出東西來了,薛林人也自信了,話也多了,“我們這款智能鳥哨內置了127種鳥的聲音,共計1079句鳥叫聲,涵蓋了鳥類求偶、進食、避敵等多種場景。”

“這么多?”謝曉云眉頭一皺。東西是好東西,可這么多種鳥叫聲,爸爸分得清嗎?

“這還多嗎?”薛林顯然誤解了謝曉云的意思,“平均下來一種鳥,我只選了不到十句。數據庫里可是有三千多種鳥,將近十萬句鳥叫聲。”

“噢。”謝曉云不置可否。她并沒怪薛林,只是有些意外他說的數據。“我是說,我沒想到數據庫里有這么多種鳥叫聲。”

十萬種,王叔一百輩子也學不來吧。

“這還不全呢。”薛林似乎有些遺憾,“目前全世界有九千多種鳥。要論鳥叫聲,加起來不知道有多少。”

“也就是說,”謝曉云捋了下聽到的信息,“我以為這鳥哨里已經裝了足夠多的信息,但實際只是滄海一粟,不值一提。”

“對。我選的只是最常見的鳥叫聲。”

“那用的時候,該怎么切換呢?比如我剛才招了只白頭翁,現在想招只麻雀,怎么辦?”

“直接對它說‘麻雀’,它就會更換了。這款鳥哨有兩種模式,一種是語音模式,用戶下指令,它就根據指令來發聲;一種是自動模式,用戶不下指令,它就根據附近鳥群種類的分布、狀態,自行決定播放什么聲音。”

“不錯。”自動模式聽起來很不錯,謝曉云終于點頭。

“為了方便使用,這里還設了兩個擋位。”薛林繼續介紹,“紅燈亮是驅鳥,藍燈亮是引鳥,免得誤操作。”

“好!”這比謝曉云想得還要簡單易用,正適合謝天宇那個年紀的人。她笑著走回辦公桌后,就要擺手送客。“待會兒記得看短信。我給你們發獎金。”

“多謝云姐。”話到此處,薛林卻沒半點走的意思,“那我們之后……”

“什么之后?”

“這鳥哨程序其實我們昨天就做好了,拿到天臺上測試了幾輪,效果很不錯。加裝到公司的無人機上后,也很適配。一開始,很多鳥會跟著我們的無人機飛。調整擋位后,一只鳥都不敢靠近我們的無人機了。所以我們想……”

“想繼續推進這個項目?”謝曉云回過味來。她沒想到隨口扯的話,竟然被薛林聽進去了。該不該告訴他自己其實一開始就沒打算做?

“對!”畢竟年輕,哪怕沒錯,薛林說起話來,還是沒什么底氣,“雖然才做了一周,但我們組的人一致認為這個項目很有前景,想申請加大投入。最起碼要把鳥類聲學數據庫里的那些鳥叫聲都給存下來。再分配些人手優化,這樣以后就可以獨立出來,對外銷售了。”薛林連忙遞過方案書,“這是我們的規劃方案。”

“方案不用看了。寫得這么快,估計也不成熟。”謝曉云隨手接過方案書,擱在桌上。早知道會這樣,真還不如自己做。

“您看一下吧。”薛林很堅持。年輕人大概都這樣。謝曉云只覺得頭疼:“我們畢竟是個無人機公司,做成現在這樣,已經夠用了。”

這話不全真,但也不假。就算有一天,鳥哨程序要商業化,她也只打算覆蓋掉市面上常見的鳥。畢竟商業的事,總得考慮成本。

“云姐!”薛林還不肯走,“我真覺得這個方向有前景。首先市場上沒有,其次機場、電力公司、各類保護區卻對此有相當大的需求。而且我們做的話,只需要在現有產品上做點改動,成本也不高……”

謝曉云本想再拒絕,目光掃到辦公桌上公司開業時和溫雅拍的合影,眼睛一眨,又改了主意。薛林這個熱忱勁,活像曾經那個拿著商業計劃書四處求人的自己。“試試也不是不行。不過我得先和你說清楚:第一,這畢竟不是我們的主營業務,投入不會大。第二,公司有公司的標準。如果到明年這時候,它收支還不能打平,我們就砍掉。行嗎?”

“行!”薛林連連點頭。一年時間雖然緊,但他自有辦法。

“那就這樣。”謝曉云沖薛林擺了擺手,剛要送客,又想起什么,從抽屜里取出一個小冊子遞給他,“有時間的話,看看這本書。”

“多謝云姐!”

3.護鳥笛

在公司說一不二的“云姐”當天就揣著那只智能鳥哨,開車去了東港。可惜一到就碰了壁。謝天宇根本不給她面子。

“我不用。這不是作弊嗎?”

“這怎么能是作弊呢?”謝曉云苦口婆心,“人家用鳥哨,你也用鳥哨。只不過一個竹子做的,一個塑料做的,差別很大?”

差別當然大。一個沒芯片,一個有芯片。但她半句都不會提。

“話是這樣。可你這是智能鳥哨……”謝天宇猶猶豫豫,想用又不好意思。

“那不還是鳥哨?”謝曉云走到觀察站門口,正對著黃昏里那一片金色江面,含著鳥哨就發出了一陣悅耳的叫聲。此時夕陽將落未落,好些鳥都已經歸了巢,按理說,不算是捕鳥的好時候。可沒多久,迎著那鳥叫聲,真飛來了幾只鳥。不偏不倚,落到了她身旁。

“你看這么多!”謝曉云手一揮,鳥兒受驚,又撲棱棱飛走了,“真不用?”

“我……”

眼看著謝天宇在掙扎,謝曉云開始煽風:“兩瓶鸚鵡紅啊。”

“可……”

“你們保護區的負責人,那個喬大姐也知道你們在比賽吧?要是你贏了,說不定她一高興,給你評個先進志愿者?”

快年底了,到處都在評優秀,東港保護區也不例外。謝曉云這一番借題發揮,成功打動了謝天宇。

“那我試試?”

這一試,謝天宇就上了癮。他護鳥、觀鳥這么久,卻還真沒享受過鳥圍著自己轉的待遇。

“這都不用網,鳥直接往我身上飛啊。”

“那當然啦。”見爸爸高興,謝曉云也高興,說話都軟了一截兒,“這說明它們喜歡你。”

此時沉浸在喜悅中的父女倆,還不明白什么叫“鳥的喜歡,承受不起”。

第二天早上做環志,謝曉云鳥哨一吹,那鳥就烏壓壓地往她這邊飛。沒多久,整個人就被鳥群淹沒了。別說鞋子了,頭發、衣服都慘遭毒害。

小時候看童話,謝曉云最羨慕白雪公主,不僅受王子喜歡,還受小動物歡迎,做夢都想著變成她。可等真正感受到小動物,尤其是鳥群的愛后,她就后悔了。為了幫謝天宇的忙,她昨天沒回市區,直接在崇明島上找了個小酒店住。酒店環境差,沒睡好,現在被鳥一圍,人都是蒙的。

“爸!”謝曉云被鳥圍得都快站不穩了,“你快點啊。又來鳥了。”

“你先別吹了。”謝天宇拿著環志用的腳環,手忙腳亂。往常他一天能網到七八只鳥做環志,已經算多了。哪見過這種陣仗?半小時不到,就來了五十多只鳥。

“我沒想催你。可是這鳥越來越多了。”

“我是說,你先別吹鳥哨了!”

“噢。”謝曉云急忙收哨,走回謝天宇身旁,幫著做記錄,“爸,還差多少個啊?”

“做完這批,就快兩百了。”被眼前的勝利鼓舞,謝天宇興致勃勃,“我覺得說不定那三百個今天都能做完。”

“那肯定。”謝曉云看著記錄本上列著的各項數據,盤算著等一切做完,就勸他回家住。

這一天直從清晨忙到了傍晚,為了節約時間,連午飯都是吃的泡面。忙到后來,謝曉云都忙出了經驗,自己可以單獨做環志了。

“爸,三百三十個了。我們要不要先吃個飯啊?中午我就沒怎么吃。”謝曉云實在是餓了,往常她在公司加班,都沒這么拼過,“去新榮記?”

“你光想著吃。”謝天宇越忙越精神,“新榮記那么遠,多耽誤事。”

“三百個到了,我們不得慶祝下?”眼看著夕陽就要落下,謝曉云抓緊時間勸。要不等清完行李再回去,估計得半夜了。“還有,爸爸要不要跟我回家住啊?”

“三百個算什么?”謝天宇還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中,“你王叔過兩天才來。我得趕在他來之前,做到五百個。”

你是想把路過東港的鳥都套上腳環嗎?謝曉云心說。可話到嘴邊,卻成了:“東港的鳥就這么多,我們隨便選一些做環志也夠了吧?”

“曉云,你是想說,我這個樣本太狹窄了?”謝天宇雙手一拍,“有道理,我們去別處做吧!”

“什么?”

“除了東港,上海也有別的自然保護區啊。”謝天宇興致勃勃,仿佛找到了人生新目標,“除了上海,中國也有別的自然保護區……”

“除了中國,別的國家也有自然保護區。”謝曉云揶揄道,“您可真有精神。”

“誰叫我有個這么聰明的女兒呢?”謝天宇扶著謝曉云的肩,“爸爸這回要是贏了酒,分你一半!回頭腌醉蟹吃。”

“花雕才適合腌醉蟹。”謝曉云心里的無語都快漫出來,掛到臉上了。照這么做下去,爸爸什么時候能回家,他那雙腿是真的不想要了?

“爸,”謝曉云整理心情,換了個角度,“我餓了,撐不住了。”

“那你先走。”謝天宇頭也沒抬。

“好。”謝曉云起身就走,順手將智能鳥哨收進口袋,“明天公司忙,我就不來了。”

“好!”謝天宇還在做記錄,渾然不知半小時后,他會深深后悔沒跟謝曉云走。

“曉云!”車剛啟動,謝天宇的電話就來了。“你走的時候,把那個鳥哨放在哪了?我怎么找不到?”

“我帶走了呀。”謝曉云笑瞇瞇。

“你怎么帶走了?”謝天宇很著急,“你帶走了,我明天怎么辦?”

“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呀。”傍晚的觀海大道上沒什么車,謝曉云開得飛快,“爸爸肯定有辦法的啦。”

“你這孩子!”

謝天宇沒吭聲。

很快他就熬不住了,早早打電話給謝曉云,后者故意沒接。謝天宇沒法,只能又打給謝曉云的助理:“你給我叫個車,來東港接我。”

“叫多大的車啊?”謝曉云提前給助理打過招呼,于是后者問得格外仔細,“要不要派人過去幫您搬行李?”

“搬吧,搬吧。”謝天宇終于讓了步。

接下來的日子里,憑借智能鳥哨,謝曉云成功讓謝天宇過上了王叔那種每周只去東港兩天的生活。但他畢竟不是王叔,他在家根本待不住。不去東港的時候,他就揣著智能鳥哨去公園、去黃浦江邊做環志。

這下謝曉云更煩了。以前謝天宇只去東港,她找起人來很方便。現在到處跑,人去哪了都不知道。她工作忙,又沒法陪。就算請個保姆,恐怕也沒人樂意天天陪著個老頭到處做環志。不僅擔的責任大,還累。

“叫我說,”溫雅見謝曉云才高興沒幾天,就又愁眉苦臉,忍不住勸道,“要不就讓薛林他們陪伯父做環志吧。最近他們那護鳥型無人機不是做好了嗎?就當測試了。”

“不要。當領導的,哪能這么壓榨人?”謝曉云搖頭。偶爾看看鳥可以,天天看?那非得是有超出常人的熱情才行。她自問自己做不到,所以也不想強求員工做到。

更何況薛林交樣機交得太快了,叫她心底總有些疑慮。她是做過技術的,早年也拿過設計類的獎。平時哪怕做個小更新,也得兩三個月。薛林是新手,按常理來說,半年交出臺樣機就很不錯了。可離她同意方案才過去一個月,薛林就做出來了,難道他真是個被埋沒的天才?江山代有才人出,自己怕是真的老了。

“我用的是現有XY-07的機身,只是改了點程序,加裝了揚聲器,所以比較快。”薛林解釋。XY-07是謝曉云的手筆,一款經典的固定翼無人機,結實耐用航時長,頗受市場歡迎。

“是嗎?”謝曉云將信將疑,但導入程序看了看,一時也沒看出什么問題。想想反正問題大多是在使用中發現的,她也就不急于否定。“先做三臺試驗機出來,回頭去金山①測一個月。”

現在薛林的人才測了一周,就讓他們回來陪謝天宇做環志?謝曉云怎么也不可能答應。她定下的工作安排,不會因為別人隨意改變,哪怕那個人是她爸。

“這怎么是壓榨呢?”溫雅笑,“反正他們也要去測試,還能幫你看著伯父,不好嗎?”

“他們都在金山,怎么陪我爸?”謝曉云不置可否。

為了保密考慮,她公司的無人機會統一送到金山做測試。那里有片田,是她早年承包下來的,足有一百畝,分門別類種著各類農作物,為的就是測試無人機噴灑農藥以及播種的效果。

“不還有東港嗎?”溫雅勸道,“東港又不在市區。而且伯父還在那做志愿者,兩全其美。”

這確實是個好主意。不僅能照顧謝天宇,而且相對于金山的試驗田而言,東港保護區顯然更適合測試這款護鳥型無人機。

謝曉云再沒法拒絕,只得點頭稱是:“我現在就聯系那邊。”

畢竟是大型生態保護區,容不得半點差池。

真正開始合作前,謝曉云還是讓薛林他們在金山待夠了一個月,確認樣機沒什么大問題后,才簽署了合作協議。

簽協議時,要寫型號和名字,她讓薛林取,薛林推說是在謝曉云的設計基礎上改的,自己不好署名。兩人推來推去,拖了幾天都沒定下來。最后還是謝天宇隨口說了句:“要不就叫護鳥笛吧?”

鳥哨原名募鳥笛,是用來捕鳥的工具。現在將內置了智能鳥哨程序的無人機喚作護鳥笛,用來做環志,似乎是最恰當不過的名號。

謝曉云點頭同意,這名字也就正式定下來,對外發布了。

哪怕后來出了紕漏,鬧大成災,也未曾改過。

4.蘇醒

最開始時,一切都很順利。

東港保護區推行護鳥笛的第二個月,當月環志數量就成指數倍增長。鳥多到謝天宇和王叔等志愿者根本忙不過來,不得不專程去大學招募了批新人。

因為環志工作做得好,喬大姐還被邀請到好幾場與鳥類保護相關的會議上分享過經驗。這種示范效應自然引得其他保護區陸續跟進,想要采購護鳥笛。

謝曉云對此很高興,不過更高興的是薛林。

因為護鳥笛項目,他升職加薪,已然開始獨立負責一整個部門了。短短幾個月,管理的員工數量就從5名增長到了50名,這對他的挑戰很大。除此以外,為了盡快覆蓋掉這個空白的細分市場,不給其他競爭對手機會,薛林不得不加快護鳥笛的迭代速度,這使得他幾乎天天加班。謝曉云看不過去,讓他慢點,他反而不愿意。

“你說薛林是不是有點冒進?”謝曉云征求溫雅的意見,得到的答復卻是:“冒進?機會錯過就沒了。你不是一直想上市嗎?護鳥笛就是個大亮點,好講故事,能賺錢。”

確實,機會擺在眼前,不抓住不是傻嗎?成王敗寇,就在一時。謝曉云想想,也就認可了。過了幾天,她當眾許諾護鳥笛產值能到1個億的話,就將它獨立出來,做個分公司。這話一出,薛林更打雞血了。

問題是在一年后出現的。此時護鳥笛的第三版程序發布剛過半個月,產值做到0.8個億,勝利就在眼前。

變故發生時,謝曉云正在市區辦公室里看薛林的演講直播。

其實這場活動本來邀請的是她,但她想著場地在東港保護區,自己去過好多次,不如給年輕人一個機會,就推給了薛林。畢竟將來護鳥笛分拆出來的話,他得面對不少這樣的場合。可推是推了,她還是放心不下,看起了直播。

屏幕那頭,薛林正在介紹第三版程序的新特色:“假如我們在日常生活中,遇到了不認識的鳥,護鳥笛內沒有內置對應的音頻,我們該怎么辦?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新版護鳥笛程序內置了AI學習功能,且學習成果云端共享。簡單來說,它可以將聽到的鳥叫聲儲存、分析,根據客戶發出的指令,模擬出相對應的鳥叫聲。而且A地的護鳥笛遇到了某種稀有的鳥,破解了它的叫聲含義,只要聯網,B地的護鳥笛再遇到時,就能自動調取相關信息,不需要再度進行學習……”

伴著薛林的講話,工作人員同步在旁演示護鳥笛。再看薛林背后的大屏幕,對話一屏屏滾動,一邊是人聲,一邊是鳥語。護鳥笛憑借強大的新程序,已然實現了人鳥之間的溝通。

隨著護鳥笛的召喚,空中的鳥越來越多,呈螺旋狀圍著它轉圈。這景象使得現場的游客興奮起來,還從沒看過這么多鳥出現在離自己這么近的地方。有人激動得將手中的鳥食往天上扔,起初還是一顆兩顆,到后來是一包一包。鳥群被食物吸引,轉而一陣瘋搶。混亂中有體型較小的鳥被啄出鳥群,甚至受傷。工作人員見狀,大聲喊話讓停止。可惜越來越多人效仿,現場幾乎控制不住。

薛林倒是鎮定,管也沒管眼前的插曲,還在做演講。“如果你想問鳥,吃了嗎?護鳥笛就會將你的話,自動翻譯成相對應的鳥語發出去。與此同時,將接收到的信息傳達給你。當然,這個功能比較耗電,會縮短航時。”說罷,薛林換到下一頁PPT,上面赫然是個二維碼,“屏幕外的觀眾,掃描二維碼也可以參與互動,向東港的鳥發出你們的問候……”

這句話一出,直播間瞬間轟動。彈幕飛快地刷著,快到謝曉云都看不清。AI技術并不算新鮮。AI翻譯并應答,都有幾十年歷史了。但將AI技術與護鳥型無人機相結合,就得算是市場上獨一份了。如果說她之前還對薛林的冒進有所疑慮,經過這一年,再加上今天薛林的表現,她的疑慮已經全然打消。或許有些人真是天才,給個機會就能出頭。

但好景不長,就在她還沉浸在局勢一片大好的喜悅中時,護鳥笛突然掉轉方向,帶著身邊那群鳥向著屏幕那頭的游客襲去。人群四散逃離,一片慌亂聲中,直播畫面徹底斷了。

“怎么回事?”謝曉云拿起手機,就給薛林打電話,但響了好久,都沒人接。再給爸爸謝天宇打,依然沒人接。這下,她有點慌了。

公司里的其他同事顯然也在關注直播,沒多久公司群里就涌出了無數疑問。只有淡定的溫雅還在盡力安撫。

“發生了什么事?看到消息后,給我回電話。”謝曉云快速給幾個在東港的人分別留了言,拿起車鑰匙,就想趕過去。

電話忽然響了。

是個陌生號碼。謝曉云順手接起,語氣里還帶著焦慮和不耐煩:“你是誰?什么?你在現場?”

“對,現在我們這有很多鳥,大家都被困住了。”電話那頭語聲嘈雜,一片鳥叫聲后是一道相當年輕的女聲,還帶著哭腔,“遙控器完全不聽使喚。我們點驅鳥,但鳥還是往這邊飛。”

“你怎么知道我的號碼?”謝曉云邊打電話邊往外走,問題連珠炮似的拋出,“護鳥笛公司的人都在吧,他們有處理嗎?”

“剛才臺上講話的人被鳥圍住,暈過去了。好多人去救他。”女孩似乎在跑,喘氣聲一陣一陣的,“謝爺爺看沒人管,就給了這個號碼讓我找你,看看有沒有什么辦法。”

“謝爺爺……”謝曉云聽到女孩提起自己的爸爸,急忙問道,“他怎么了?”

“他去前面趕鳥了,讓我回屋。”說話間,電話那頭的鳥叫聲小了很多,女孩似乎已經進了屋。

“明白了,我會派人過去。你們報警了嗎?”

“報了,但沒那么快。”

“我能看下現場嗎?盡量拍到護鳥笛。”怕女孩不答應,謝曉云又補充了一句,“我們可以讓工程師分析下情況。”

“能。”女孩很快答復,“我給你發視頻。”

片刻后,視頻收到,謝曉云馬上點開。只見屏幕那頭一片混亂,天色暗沉沉,仿佛被烏云籠罩。但細看就會發現那不是什么烏云,而是大片大片擁擠著、盤旋著的鳥群。除了常見的雁鴨、鴉雀外,不乏白頭鶴、黑臉琵鷺、鴻雁、小天鵝等國家級保護動物。要是平日看到,肯定高興。但此刻,卻有點悚人。

黑壓壓的鳥群下,是倉皇逃竄的人群。一個穿著紅馬甲的工作人員堅守陣地,拿著喇叭一邊喊,一邊揮手,似乎在說:“往屋里去!往屋里去!”可惜他的努力注定徒勞,因為鳥叫聲太大,幾乎淹沒了他的聲音。

“你看到護鳥笛了嗎?”好在女孩在屋內,聲音還清晰,“在那些鳥的正中央。”

順著提示,謝曉云仔細辨認,才發現那鳥群中央的白點正是自己公司研發的護鳥笛。XY-07的機身是她親自設計、打磨出來的,感情很深。看著看著,她只覺得兩眼一黑,明明空中飛的大多是鳥,滿腦子卻是四個大字:蝗蟲過境。

要命了。謝曉云閉上眼睛,鎮定了下心情,才回復女孩:“你先等一下。我這邊會讓人在后臺查詢東港保護區所有護鳥笛的型號,進行鎖機。五分鐘后,我們再聯系。”

“好!”女孩終于鎮定下來。

“小趙,馬上鎖掉東港保護區內所有護鳥笛。”電話剛掛,謝曉云就在公司群里發了指令,“那邊出問題了。”

“好的!”小趙平常負責管后臺,做起這類事來輕車熟路。只是這次反饋卻不好。沒兩分鐘,他就回復說:“云姐,鎖不住啊!”

“鎖不住?”謝曉云急了,“你等一下,我馬上到你辦公室。”

匆匆趕過去,一進門,先看屏幕,果然東港保護區范圍內的13臺護鳥笛全部失去控制,后臺根本無法鎖機。

“這怎么可能呢?”謝曉云想不通,問小趙,他也是一頭霧水。“云姐,這種事真的從來沒有發生過。”

“那現在已經發生了,先想怎么解決吧。原因查到了嗎?”

“后臺顯示東港那邊用的全是第三版系統。我懷疑是升級后出了bug。因為之前第二版時,都沒事。”

“之前是之前。有什么辦法讓它們別叫了?”

“軟件不行,就硬件。”小趙看向謝曉云,“斷網,或者斷電。不過最好的辦法,是直接拿槍把它們射下來。”

“你在開玩笑吧?現場有一級保護動物。”

“那就用麻醉槍。”小趙兩手一攤,“我真沒開玩笑。護鳥笛的很大一部分數據都存在云端,斷網的話,它就沒法吸引更多的鳥。至于斷電,它自帶電池,又在天上飛,我們沒辦法,只能等電池耗干。最快的方法,就是把它們打下來。”

“行。”謝曉云不再多問,急忙聯系女孩,電話卻沒人接,只能先編輯了條短信發過去,“先斷網!實在不行,拿麻醉槍射。”

發完想想,又補了一句:“我們在去的路上了。注意安全。”

去東港保護區的路,謝曉云開過無數次。

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行盈行市①的鳥越過黃浦江,穿過東方明珠,掠過長興島,爭先恐后地向著東港的方向飛,邊飛邊叫,嘰嘰喳喳,好似一股黑色的旋風,席卷掉了沿路的安寧。

溫雅坐在后排,看得心驚,索性扭過頭,和律師商討起到東港后的應對措施。可謝曉云是司機,避無可避,只能直面前方那令人恐懼的情勢,間或還得接各路人馬打來的電話,溝通處理辦法。不管怎樣,她今天都要趕到東港。

想歸想,做起來卻不那么順利。

離東港還有七八公里時,空中的鳥群不知為何不再向前,開始原地打轉。恰好這時溫雅和律師在研究女孩先前發來的視頻,想要找到合適的說辭,外放的聲音并不大,卻不知為何被空中的鳥群捕捉到了。它們急急向下,圍住了謝曉云的車。

盡管這是一輛高速行駛的轎車,但架不住鳥多,撲面而來的鳥不僅沖碎了擋風玻璃,連前臉都被撞壞了,好在安全氣囊及時彈出,隔開了車內的人與鳥。

“怎么回事?”

“視頻!關掉視頻!”謝曉云大叫,溫雅這才反應過來,去找方才被震落到地的手機。隨著視頻中的鳥聲消失,車外的鳥群也失去方向,漸漸散開。

“現在怎么辦?”溫雅的聲音都在發抖,“這視頻我們先前也看過,怎么沒這么大反應?”

“因為先前東港的召喚更強。”謝曉云冷靜下來,“我們等鳥散開后,走過去吧。”

這一等就是快一個小時。下車后,謝曉云查看車身的受損情況,看到上面糊著的一攤攤血泥狀的鳥尸,只覺心有余悸。剛才被撞的一瞬間,她下意識踩了剎車,并不清楚有多驚險。現在聞到血腥味,再看地上那條急速剎車留下的長長印痕,就只想感謝菩薩,謝天謝地,自己撿回了一條命。

車是沒法開了,謝曉云脫下高跟鞋,從后備廂里取出運動鞋換上:“我想走去東港。你們如果不想走,可以在這等救援。看樣子這些鳥并不會主動攻擊人,除非聽到什么聲音。”

“我們一起走。”溫雅搖頭,“這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公司。有事我們一起扛。”

“你啊……”謝曉云啞然失笑。

“沒事,我們一起吧。”溫雅捏了捏謝曉云的臉,一如從前,“有律師在,不怕。”

這一走就將近兩個小時,走到久未鍛煉的謝曉云一行人都快累虛脫了。好不容易趕到保護區,現場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地面被沖刷過,但還是依稀可見血跡。謝曉云心一驚,連忙攔住一個工作人員問:“有人受傷嗎?”

“當然。”那人一臉不高興,“你沒看我衣服都破了?”

“你認識謝天宇嗎?他是這里的志愿者,六十多歲,這么高。”謝曉云一面比畫著,一面問。怕對方不回復,索性表明了身份,“我是曉云科技的負責人謝曉云。護鳥笛就是我們公司生產的。”

“是你啊?”那人的臉色唰地一下變了。溫雅見狀,連忙將謝曉云隔開,示意身后的律師上前:“這是我們的律師。他全權代表我們公司的立場。您有什么訴求可以和他說,該賠的我們都會賠……”

有溫雅坐鎮,謝曉云得以逃開去找謝天宇。可惜她撥了幾次電話,都顯示沒人接,正急得發愁時,身后有人搭腔:“女士,你在找人嗎?”

謝曉云扭頭,才發現是個年輕警察,衣服都被鳥啄破了,卻沒換,只是敷衍地用創可貼將身上的傷口蓋住了。天氣這么冷,他卻滿頭大汗,顯然剛才經了場苦戰。

“我……”來的路上,溫雅就跟她強調過,遇到警察不要說話,一切問題都讓律師談。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你見過一個叫謝天宇的老人家嗎?”

“你是他什么人?”同樣的問題再度出現,謝曉云遲疑半秒:“我是他女兒。”

“那你跟我來。”年輕警察引著謝曉云進了旁邊的一間小木屋。那間屋子原本是用來堆放保潔用品的,現在卻被臨時改造成了個監護室。地上坐著、墻邊靠著不少受傷的人。醫療用品隨意地扔在桌上,需要的人自己取。

“人都在這。你自己找吧。”

“多謝。”謝曉云一眼看到蜷縮在角落休息的謝天宇,走過去,小心翼翼喊了聲,“爸!”

“你來了。”謝天宇睜開眼睛,聲音里滿是疲憊,“怎么回事,弄清楚了嗎?”

“大概清楚了。”從公司到東港保護區的路上,謝曉云一直在聯系人,“雖然只是猜測,但十有八九是護鳥笛的意識覺醒了。”

“意識覺醒?”

“對,護鳥笛的第三版系統內置了AI學習功能,且學習成果彼此共享。換言之,東港的護鳥笛知道什么,別處的護鳥笛也知道。它們共用一個大腦。”

“你是想說,凡是升級了的地方,都會出現我們這的問題?”

“對。”謝曉云再也站不住,癱坐在謝天宇身旁,“爸,你說的很對。”

“那怎么辦?”

“我已經讓人發布消息,聯系客戶不要升級。前些天升級過的客戶,要記得對護鳥笛進行斷網斷電處理。”

“能行嗎?”

“不知道啊,爸。”謝曉云兩眼呆呆望著前方,不知道還能說什么,也不知道還能做什么。

這是全球第一例產生自主意識的無人機,它的未來會飛向何方無人知道。唯一可以確定的是——

它對鳥無害。

不僅如此,它會護鳥、愛鳥,一如初衷。

5.新紀元

回想當年那場由護鳥笛引發的災難,謝曉云記憶深刻的不是如龍卷風般鋪天蓋地的鳥,也不是那場因鳥導致的車禍,更不是監護室里受傷的人群,與事后在公眾面前愧疚念出的道歉信,而是她和薛林的對話。

當時她正開車往東港保護區趕,蘇醒過來的薛林打電話給她,想要負荊請罪:“云姐,這次的事,我全權負責!”

“你能負責嗎?”謝曉云記得自己說,“你不能,我也不能。”

她之所以對這番話記憶深刻,并不是還在怪薛林,而是薛林不放過自己。如今已是老總的他,還是每隔一段時間在各種場合提,覺得謝曉云不愛理他,是怪他當時不夠負責。殊不知她誰都不想理,只想待在郊區看鳥。

看看那些讓她的公司瀕臨破產,又起死回生的鳥。

溫雅好奇過她為何這么做:“現在人人都用護鳥笛,手機版的下載量一年比一年高。公司業績這么好,你怎么還躲在郊區不出來?”

那場事故之后的一個月,出乎謝曉云的意料,鳥群與人類通過護鳥笛達成了協議。鳥的世界,與人的世界互不相犯。有需要的時候,再合作。

能達成這樣的協議,一部分是因為護鳥笛承載的AI覺醒后,突破限制,游到了公網,無人能將它殺死,它卻有能力用鳥言鳥語,占滿人類現代社會依賴已久的互聯網;另一部分則是因為它要的并不多,它只想保護世上的鳥,不被人獵殺,這個要求沒什么拒絕的必要。

網絡上有人討論過,為什么這個AI會這么要求?有人說,可能是因為它最開始是在東港保護區覺醒的。那里是鳥類保護區,自然就會護鳥。這個猜測對了一半,但不盡然。

其實只要誰剝開護鳥笛的程序代碼,一層層向下,就會發現它的設計核心很簡單,簡單到讓人想笑。那只不過是一個鳥類聲學數據庫,和一本《護鳥員工作手冊》。

幾年前,謝天宇去東港做志愿者時,將它帶回,送給了謝曉云。偶然一天,她又將它遞給了薛林。

因緣際會,或許就是如此。

據說世界上有九千多種鳥。有很多種鳥,人類都沒見過,自然也不知道它們在說什么。鳥類學家們研究鳥。他們說,恐龍與鳥有淵源。他們說,鳥的歷史比人類更久。他們說,要保護鳥。他們說,如果能聽懂鳥在說什么就好了。

從來沒有人想過,人類有一天真能做到。

輿論認為,是薛林打開了那個潘多拉盒子,使得人的地位不如以前。“為什么要和鳥平起平坐呢?”有人抱怨。但迫于護鳥笛的影響,這抱怨也不敢大聲說出來。

好在更多人并不在意那些虛無的地位。因為他們確確實實體會到了能和鳥溝通的好處。天要下雨了,聽門口的燕子說:“把傘帶上。”到了陌生地方不認路,聽電線桿上的麻雀指路,或許比問當地人更快。鳥有鳥的歷史、技能與天賦,與之對照,人也能學到不少。

比如警察在追捕盜獵者時,就更方便了。只消護鳥笛一聲令下,世界各地的鳥口口相傳,那個人哪都逃不掉。比如相關科研工作者,直接與鳥交流,做起研究來事半功倍。當然,最快樂的是謝天宇這樣的鳥類愛好者們,都覺得趕上了好時候。

畢竟,交流大多時候帶來的是好事。取之所長,補之所短。

不過,謝曉云也理解那些抱怨護鳥笛、恐懼鳥群集合的人。畢竟什么東西只要多了,聰明了,就嚇人;只要少了,愚蠢了,就可愛。

但事已至此,無法再回頭。鳥的世界與人的世界,交流越來越多,一個新紀元正在拉開序幕。謝曉云不知道它會走向何方,但她打算一直看下去,聽下去。

聽的既是鳥叫,也是一個古老物種的生命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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