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對企業開放式創新的影響

摘 要：開放式創新是一種促進多元創新主體協同合作的重要模式，已成為學術界和實踐界的重要議題。本文基于2007—2022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數據，采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檢驗了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對企業開放式創新的影響及機制。研究結果顯示，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均能促進企業開放式創新。龍頭企業開放式創新對企業聯合申請專利的促進作用在知識產權示范城市和非高科技行業更明顯，競爭對手聯合申請專利對企業開放式創新的促進作用在非知識產權示范城市和非高科技行業更明顯，競爭對手所獲政府創新補助對企業開放式創新的促進作用在知識產權示范城市和高科技行業更明顯。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均通過引起企業創新關注促進開放式創新，高管團隊異質性正向調節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與企業開放式創新的關系。本文豐富了行業層面開放式創新的前因研究，為企業在復雜多變的市場環境中制定有效的創新策略提供了參考。

關鍵詞：開放式創新；龍頭企業；競爭對手；同群效應；創新關注

中圖分類號：F062.9；F27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176X（2025）04-0041-14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AI大模型加快驅動中小企業‘專精特新’發展的新模式、新機制與政策支持研究”（24BGL045）

一、問題的提出

隨著技術迭代和市場需求不斷變化，傳統依賴內部資源的單一創新模式難以支撐企業形成和保持競爭優勢。在此背景下，通過尋求多元化創新模式彌補創新資源不足已成為企業的重要選擇。作為多元化創新模式的代表，開放式創新不僅能促使企業通過整合外部資源彌補自身稟賦缺陷，進而大幅縮短創新周期，加快創新節奏[1]；還能推動企業和創新伙伴在創新過程中共同分擔風險和成本，進而提升企業的開放式創新意愿[2-3]。然而，開放式創新固有的多主體、開放性、共享特征大幅提升了企業的協同成本和創新管理復雜度。構建多主體收益均衡的開放式創新體系并非易事[4]，這導致很多企業的開放式創新合作聚焦于非核心業務或淺嘗輒止，未能充分發揮其乘數效應。因此，如何激發企業參與開放式創新的積極性，已成為學術界和實踐界共同關注的重要問題。

本文梳理現有研究發現，企業開放式創新受內部因素和外部因素的共同影響。例如，企業內部的研發強度[5]和規模大小[6]決定了企業的資源投入能力；企業外部的城市文化[7]和政策環境[8]為開放式創新提供了制度和環境保障。盡管現有研究為本文提供了豐富的理論視角，但大多從單一視角探討開放式創新的內部或外部影響因素，涉及內外交互的研究僅聚焦于政策對企業創新行為的驅動作用，忽視了同行業企業行為對企業開放式創新決策的影響。實際上，由于資源約束和認知局限，企業會通過模仿學習降低決策的不確定性，并傾向于模仿與其具有相似特征的其他組織或群體的行為，即形成同群效應[9]。尤其在面臨是否實施開放式創新等高風險、高成本的創新決策時，企業可能通過觀察、模仿同行業企業的行為降低決策不確定性，加速創新能力的形成，并為創新決策提供有價值的參考[6]。

值得注意的是，盡管現有研究探討了同群效應對企業戰略選擇的影響，但仍存在較大分歧，尤其在企業創新策略選擇領域，尚未達成一致的觀點[10]。這可能源于現有研究普遍將同行業企業視為單一參照標桿，主要關注企業如何通過模仿同行業企業行為來降低決策風險和維持競爭優勢，卻未充分考慮行業內地位差異對企業模仿行為的不同影響。此外，現有同群效應分析框架在探討不同類型模仿對象對企業的影響時，是基于信息和競爭這兩條相互獨立路徑進行的[11]，尚未進行有效的整合，難以較全面地分析不同類型模仿對象對企業的長期動態影響。基于此，本文將重點研究以下問題：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對企業開放式創新是否會產生差異性影響？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影響企業開放式創新的作用機制是什么？通過對這些問題的探討，本文旨在為企業完善開放式創新策略提供新的理論視角，并為相關領域的研究提供有益的啟示和借鑒。

為了解答上述問題，本文將龍頭企業開放式創新、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和企業開放式創新納入同一分析框架，基于2007—2022年中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數據，實證檢驗了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對企業開放式創新的影響及機制。與現有研究相比，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主要包括兩個方面。一方面，本文從同群效應理論出發，分析了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對企業開放式創新的影響，豐富了開放式創新領域的理論研究，拓展了同群效應理論的應用范圍。另一方面，本文驗證了企業創新關注在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與企業開放式創新的關系中發揮中介效應，高管團隊異質性在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與企業開放式創新的關系中發揮調節效應，深化了企業開放式創新驅動機制方面的研究。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龍頭企業開放式創新與企業開放式創新

開放式創新活動本身具有高風險、高不確定性等特征，這使企業在決策過程中面臨信息不對稱和環境復雜等問題[12]。因此，企業通過關注和模仿同行業企業行為獲取更多有價值的參考依據，進而為自身決策制定提供有力支持，并降低開放式創新過程中的不確定性。然而，在明確模仿動因后，模仿對象是緊隨其后的另一個重要問題。根據陳仕華和盧昌崇[13]的研究，企業模仿行為服從邏輯模仿律。邏輯模仿律是指在模仿活動中，那些績效更好、效率更高的主體更容易成為被模仿的對象，并且被模仿的程度也更高。因此，企業會將一些規模較大、業績優異的龍頭企業作為模仿學習的主要對象。

龍頭企業是行業內創新的領軍者，其開放式創新不僅在知識擴散、方向引領和標準制定等方面起到重要示范作用[14]，還能通過引起企業創新關注推動開放式創新。龍頭企業的創新舉措預示著行業未來的技術方向和市場需求變化。企業關注龍頭企業開放式創新，不僅有助于精準把握行業演進的關鍵動態，進而優化自身的創新路徑和戰略布局；還能通過模仿或借鑒其成功經驗獲得市場合法性支持[15]。為了確保在市場中的競爭地位和影響力，企業不得不適時調整自身的創新策略，以與行業主流趨勢保持一致。

對龍頭企業行為的高度關注，能提升企業對外部創新動態的敏感性，使其及時捕捉龍頭企業創新行為的變化情況[15]。這種敏銳的洞察力有助于企業及時獲取市場中的有利信息，并建立相對于其他企業的信息優勢[16]。借助這一信息優勢，企業在決定是否與外部組織進行創新合作時能減少信息不對稱，進而更好地評估開放式創新的潛力和預期收益。因此，這種由創新關注引發的創新調整過程，最終會提升企業對開放式創新的實踐意愿和執行力度。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a：龍頭企業開放式創新能促進企業開放式創新。

（二）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與企業開放式創新

在追求創新與發展的過程中，企業擁有多元化的學習路徑。與龍頭企業相比，競爭對手在市場環境、技術能力和戰略目標等方面與企業具有更高的相似性，彼此間“競爭者”“共生者”的身份也能強化企業間的互動關系。這種關系使競爭對手成為企業學習的重要參照對象[17-18]。

與龍頭企業不同，企業對競爭對手的創新響應更多反映了直接的競爭壓力及其在技術捕捉和市場應對方面的能力[19]。特別是在市場競爭愈加激烈的背景下，企業需要不斷觀察競爭對手的動態，了解其創新策略、技術進展和市場反應，以應對可能的競爭威脅[20]。因此，當企業意識到競爭對手通過開放式創新獲得市場份額或技術領先優勢時，其創新關注度會迅速提升，進而加速自身創新進程，確保在行業中的競爭優勢。

企業對創新的高度關注會使其更加明確，單憑自身的資源和能力難以有效應對復雜的技術和快速變化的市場環境[3]。因此，企業會重新審視資源配置策略，并傾向于將更多的資源和精力用于開放式創新。通過開放式創新，企業可以與外部合作伙伴共享技術、經驗和資源，進而緩解自身資源約束，更有效地應對來自競爭對手的壓力。在這一過程中，競爭對手的行為不僅是競爭壓力的來源，還是同群效應的觸發點，激勵企業在競爭中維持優勢。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b：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能促進企業開放式創新。

（三）企業創新關注的中介效應

企業創新關注是指企業在決策過程中對創新活動的關注程度[21]，其會在很大程度上促使企業調整相關創新策略[22]。在開放式創新背景下，企業創新策略呈現明顯的外部導向特征，主要體現在企業對外部主體創新行為的關注，即關注同行業企業的創新行為，特別是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的創新動態。

龍頭企業開放式創新為行業內企業提供了重要的創新方向和市場指引。企業關注龍頭企業開放式創新，不僅能獲取更多具有指導意義的信息資源，還能受到心理和行為上的激勵，減少企業對創新不確定性和風險的顧慮。企業對競爭對手的創新關注更多源于應對競爭的迫切需求。在充滿不確定性的市場環境中，競爭對手的決策和行動為企業提供了重要的外部信息參考[23]。一方面，當競爭對手實施開放式創新且取得顯著成效時，企業不僅會受到成功案例的激勵，還會將這種行為視為創新方向的驗證性信號，進而提升其創新關注度。另一方面，企業對競爭對手的創新關注不僅包括學習成功經驗，還包括反思失敗案例。競爭對手的失敗案例能促使企業更謹慎地評估自身資源和能力，進而選擇更加適合的開放式創新策略[24-25]。

在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的創新行為引導下，企業創新關注度得到顯著提升，進而有助于其采納新技術、創新合作模式和識別市場機會[22]。企業創新關注不僅是對外部創新活動的被動反應，還是企業在開放式創新環境中主動進行自我創新調整的動力源泉。當企業識別到同行業企業創新實踐中潛在的市場機遇時，通常會采取模仿跟隨策略，采納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的開放式創新模式，以減輕合法性壓力，并確保自身在行業和市場中的競爭地位。換言之，企業出于對合法性地位的考慮，可能會加速開放式創新的步伐，學習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的成功經驗，以確保與行業發展趨勢同步，避免被邊緣化或淘汰。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2a：龍頭企業開放式創新通過引起企業創新關注促進企業開放式創新。

假設2b：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通過引起企業創新關注促進企業開放式創新。

（四）高管團隊異質性的調節效應

高管團隊在年齡、性別、學歷等方面的差異會造成其思維方式和知識構成的異質性。這種異質性的思維、知識使高管團隊對企業戰略重點、風險的認知和偏好存在不同，會影響他們對外界信息的判斷和解讀，最終影響企業的決策選擇[26]。因此，研究高管團隊異質性在企業開放式創新過程中的作用尤為必要。

高管團隊異質性程度越高，越能激發企業參與開放式創新的積極性。一方面，異質性程度高的高管團隊擁有多樣性的思維方式，具備更強的問題識別與解決能力。這有助于企業突破單一視角的認知局限，使團隊成員對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形成多元理解，進而有效避免因認知偏差或決策盲區導致的市場機會錯失，由此制定適合自身的開放式創新策略。另一方面，異質性程度高的高管團隊擁有多樣化的知識，有助于企業在復雜多變的環境中更敏銳地捕捉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的創新動態，激發企業對開放式創新的積極性，以確保企業緊跟行業發展趨勢[27]。

高管團隊異質性程度越低，意味著團隊成員的思維方式和知識構成越趨同，可能抑制企業參與開放式創新的積極性。一方面，由于團隊成員思維方式基本一致，企業在面對非常規或非標準的創新挑戰時可能缺乏足夠的靈活性和創造力，導致其開放式創新進程緩慢。另一方面，在面對快速變化的外部環境時，團隊成員知識構成趨同可能導致企業對外部創新動態不敏感，從而影響資源配置的有效性。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3a：高管團隊異質性正向調節龍頭企業開放式創新與企業開放式創新的關系。

假設3b：高管團隊異質性正向調節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與企業開放式創新的關系。

三、研究設計

（一）變量定義

⒈被解釋變量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是企業開放式創新（Open）。聯合申請專利是企業與外部創新主體合作過程中資源投入和效率提升的重要體現，更能準確反映企業的開放式創新能力[28]。本文采用企業當年聯合申請專利（包括發明專利、實用新型專利和外觀設計專利三種）數量的自然對數值衡量企業開放式創新。

⒉解釋變量

本文的解釋變量是龍頭企業開放式創新和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Inde），具體包括龍頭企業聯合申請專利（LeaPa）、龍頭企業所獲政府創新補助（LeaSub）、競爭對手聯合申請專利（ComPa）、競爭對手所獲政府創新補助（ComSub）。同群效應強調企業間的互動與學習可能對企業的創新行為產生深遠影響。這種效應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創新行為模仿，企業通過觀察同行業企業的開放式創新行為主動調整自身策略；二是外部信號傳遞，特別是在政府創新補助等政策支持的推動下，企業通過觀察同行業企業獲得政府創新補助的情況，接收到這些創新行為已被政策認可的明確信號。基于此，本文借鑒盧福財等[14]、潘李鵬等[29]的研究，將當年各行業內營業收入排名前五的企業視為龍頭企業（若某行業內企業不足六家，則剔除該行業），分別計算其聯合申請專利數量的均值和所獲政府創新補助的均值，將其作為龍頭企業開放式創新的衡量指標。本文選取當年同行業內與企業營業收入最接近的五家企業（若某行業內企業不足六家，則剔除該行業），分別計算其聯合申請專利數量的均值和所獲政府創新補助的均值，將其作為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的衡量指標。

⒊中介變量

本文的中介變量是企業創新關注（IA）。在詞頻分析過程中，關鍵詞或主題詞的選取受到研究者主觀意識的影響。研究者可能會基于背景、經驗和目標來選擇關鍵詞。此外，僅通過統計關鍵詞在文本中出現的頻次，容易忽視關鍵詞在文本中的位置和上下文信息。因此，本文借鑒王永貴和李霞[30]、胡楠等[31]構建文本指標的思路，采用Word2Vec機器學習法對與創新相關的關鍵詞加以擴充，計算出“創新關注”詞匯總詞頻占企業年報中管理層討論與分析（MDA）總詞頻的比例，將其作為企業創新關注的衡量指標。

⒋調節變量

本文的調節變量是高管團隊異質性（TMT_F）。本文借鑒高原等[32]研究，選取年齡、性別、教育背景、職業背景、海外背景和金融背景等維度，利用赫芬達爾指數單獨計算各維度的異質性，并對各項異質性數據進行歸一化處理，最終取平均值得到高管團隊異質性指數，將其作為高管團隊異質性的衡量指標。

⒌控制變量

本文選取如下控制變量：企業年齡（Age），采用觀測年份與企業成立年份差值的自然對數值衡量；企業規模（Size），采用企業員工總數的自然對數值衡量；資產負債率（Lev），采用企業負債總額與企業資產總額之比衡量；資產收益率（Roa），采用企業凈利潤與企業資產總額之比衡量；獨立董事比例（Indepr），采用企業獨立董事人數與企業董事會人數之比衡量；股權結構（Top1），采用第一大股東持有股份與企業總股份之比衡量。

（二）模型構建

其中，i和t分別表示企業和年份；Open表示企業開放式創新；Inde表示龍頭企業開放式創新和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具體包括龍頭企業聯合申請專利、龍頭企業所獲政府創新補助、競爭對手聯合申請專利、競爭對手所獲政府創新補助；Controls表示上述一系列控制變量；μ表示企業固定效應；λ表示年份固定效應；ε表示隨機擾動項。

（三）數據來源

本文選擇2007—2022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其中，專利數據來源于CNRDS數據庫，企業財務數據和政府創新補助數據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企業年報數據來源于巨潮資訊網。本文對原始數據進行如下處理：剔除金融類企業，剔除上市狀態為ST、*ST、暫停上市、終止上市的企業，剔除主要變量取值缺失的企業。為了減少極端值對結果的干擾，并減少數據間可能存在的共線性問題，本文對所有連續變量進行上下1%的縮尾處理。在樣本篩選過程中，本文剔除了龍頭企業，以避免變量間可能產生的共線性問題。同時，考慮到競爭對手的選取基于營業收入最接近的五家企業，不同企業的競爭對手組合存在差異，因而具有較強的異質性。因此，本文未對競爭對手進行剔除，以更全面地衡量其對企業開放式創新的影響。經過數據清洗和篩選后，本文共得到34 902個觀測值。此外，本文對各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VIF）進行檢測，結果表明，VIF均值為1. 200，滿足VIF不超過10的要求，說明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

表1是本文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基準回歸結果與分析

表2是基準回歸結果。表2列（1）和列（2）的回歸結果顯示，龍頭企業聯合申請專利的系數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龍頭企業所獲政府創新補助的系數不顯著。因此，假設1a部分得到驗證。表2列（3）和列（4）的回歸結果顯示，競爭對手聯合申請專利和所獲政府創新補助的系數均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因此，假設1b得到驗證。

（二）穩健性檢驗

對企業而言，龍頭企業聯合申請專利、龍頭企業所獲政府創新補助、競爭對手聯合申請專利和競爭對手所獲政府創新補助均屬于嚴格外生變量。具體而言，聯合申請專利是基于企業自身的創新能力和市場競爭需求而產生的，在計算時采用的是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各自的均值，這不僅排除了本企業專利的直接影響，還反映了行業整體開放式創新水平，并通過聚合方式有效排除了個別企業行為的隨機性。政府創新補助則是出于宏觀政策引導和扶持產業發展的目的而實施的。

⒈更換變量衡量方式

本文借鑒Zhang和Rogers[33]的研究，采用龍頭企業聯合授權專利數量的均值衡量龍頭企業聯合授權專利數量（LeaPaG），采用競爭對手聯合授權專利數量的均值衡量競爭對手聯合授權專利數量（ComPaG），采用企業聯合授權專利數量的自然對數值衡量企業開放式創新。表3是更換變量衡量方式的穩健性回歸結果。回歸結果顯示，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的系數及顯著性與基準回歸結果基本一致。

⒉更換劃分依據

本文依據企業當年資產總額重新劃分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表4是更換劃分依據的穩健性回歸結果。回歸結果顯示，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的系數及顯著性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

⒊更換劃分標準

本文將當年同行業營業收入排名前四的企業視為龍頭企業，將當年同行業營業收入與企業最為接近的四家企業視為競爭對手。表5是更換劃分標準的穩健性回歸結果。回歸結果顯示，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的系數及顯著性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上述穩健性檢驗結果均表明，本文基準回歸結果是穩健的。

（三）異質性分析

⒈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異質性

企業所處城市的知識產權保護水平可能會對企業開放式創新產生差異化影響[34]。本文借鑒徐揚和韋東明[35]的研究，依據國家知識產權局公布的“知識產權試點示范城市”名單，將企業所處城市劃分為知識產權示范城市和非知識產權示范城市。

表6是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異質性回歸結果。其中，本文異質性分析的組間系數差異檢驗根據Chow檢驗的結果計算得到。表6列（1）和列（2）的回歸結果顯示，龍頭企業聯合申請專利對企業開放式創新的促進作用在知識產權示范城市更明顯。這可能是因為，在知識產權保護水平較高的地區，創新合作成果能受到法律保護，所以龍頭企業更傾向于開展聯合專利申請。這不僅提升了龍頭企業的合作意愿，還向其他企業傳遞了明確的信號。表6列（3）和列（4）的回歸結果顯示，龍頭企業所獲政府創新補助對企業開放式創新的影響不顯著。

表6列（5）和列（6）的回歸結果顯示，競爭對手聯合申請專利對企業開放式創新的促進作用在非知識產權示范城市更明顯。這可能是因為，在知識產權保護水平較低的地區，維權成本較高，對侵權行為的約束相對較弱。在這種環境下，企業可能更傾向于在降低自身專利技術透明度的同時，通過創新聯盟等方式形成創新伙伴間的“內部”保護機制，并可能通過聯盟內部協作等手段加強對技術的控制，防止技術外泄，以維持自身競爭優勢。這在客觀上限制了技術外溢，不利于非聯盟企業從外部獲取技術。為了有效應對來自競爭對手參與創新聯盟的壓力，企業可能會更積極地參與開放式創新，以提升自身創新能力，避免處于競爭劣勢。從表面上看，知識產權保護水平較低的地區，競爭對手聯合申請專利似乎能促進企業開放式創新，但這種“促進”可能帶有被動色彩，使創新主體間難以實現最優適配。同時，在知識產權保護水平較低的地區，技術和知識的良性溢出受阻，企業的創新效率和風險仍需進一步評估。

表6列（7）和列（8）的回歸結果顯示，競爭對手所獲政府創新補助對企業開放式創新的促進作用在知識產權示范城市更明顯。這可能是因為，在知識產權保護水平較高的地區，政府對創新活動的支持和保護措施通常更加完善，這不僅提升了企業獲得政府創新補助的可能性，還提升了政府創新補助信息的可見度。在此背景下，競爭對手獲得政府創新補助的情況更容易被企業察覺。當企業看到競爭對手獲得政府創新補助時，可能會感受到競爭壓力，從而調整創新策略，模仿競爭對手的創新行為，以提升自身的競爭力和創新能力。

⒉行業類型異質性

行業類型可能會對企業開放式創新產生差異化影響。楊金玉等[36]在探究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時指出，數字化轉型的推動作用在高科技行業中更為突出。本文借鑒楊金玉等[36]的研究，將企業所處行業劃分為高科技行業和非高科技行業。

表7是行業類型異質性回歸結果。表7列（1）、列（2）、列（5）和列（6）的回歸結果顯示，龍頭企業聯合申請專利和競爭對手聯合申請專利對企業開放式創新的促進作用在非高科技行業更明顯。這可能是因為，高科技行業通常擁有較強的自主研發能力和知識產權保護意識，其企業更傾向于通過內部研發而不是外部創新合作來推動技術進步和產品升級。相比之下，非高科技行業的企業可能在自主研發能力和創新資源等方面存在不足，因而它們更傾向于通過外部創新合作與資源共享來彌補這一短板，從而獲取寶貴的創新資源。

表7列（3）和列（4）的回歸結果顯示，在非高科技行業中，龍頭企業所獲政府創新補助對企業開放式創新有抑制作用。這可能是因為，獲得政府創新補助的龍頭企業不僅能加大研發力度，還能擴大市場份額和提升品牌影響力，從而導致市場被進一步壟斷。企業認為很難突破現有的競爭格局，尤其是在面對技術進步和市場份額爭奪時，企業進行開放式創新的回報較為有限，因而它們可能會減少與其他企業的技術合作，甚至選擇不參與開放式創新。

表7列（7）和列（8）的回歸結果顯示，競爭對手所獲政府創新補助對企業開放式創新的促進作用在高科技行業更明顯。這可能是因為，高科技行業的技術創新通常伴隨著較高的研發成本和復雜的技術壁壘。對于企業而言，政府創新補助不僅能為其提供資金支持，減輕研發壓力，還能在一定程度上賦予其創新行為的合法性。為了保持競爭力，企業可能會選擇參與創新合作，甚至通過開放創新平臺進行技術對接。

五、機制檢驗

（一）企業創新關注的中介效應

其中，IA表示企業創新關注，其他變量含義同式（1）。

表8是中介效應回歸結果。回歸結果顯示，龍頭企業聯合申請專利、競爭對手聯合申請專利、競爭對手所獲政府創新補助均對企業創新關注有正向影響，龍頭企業所獲政府創新補助對企業創新關注的影響不顯著。這可能是因為，龍頭企業憑借其優勢地位，更容易獲得政府創新補助支持，而這種支持通常被視為政府對其市場地位的認可，而非針對其具體創新行為的認可。對企業而言，這類信號缺乏直接的參考價值，因而難以有效引起其創新關注。因此，假設2a部分得到驗證，假設2b得到驗證。

（二）高管團隊異質性的調節效應

其中，TMT_F表示高管團隊異質性，Inde×TMT_F分別包括龍頭企業聯合申請專利、龍頭企業所獲政府創新補助、競爭對手聯合申請專利、競爭對手所獲政府創新補助與高管團隊異質性的交互項，其他變量含義同式（1）。

表9是調節效應回歸結果。回歸結果顯示，高管團隊異質性不僅強化了龍頭企業聯合申請專利對企業開放式創新的促進作用，還強化了競爭對手聯合申請專利對企業開放式創新的促進作用，龍頭企業所獲政府創新補助、競爭對手所獲政府創新補助與高管團隊異質性的交互項的系數不顯著。這可能是因為，高管團隊異質性程度越高的企業，越能敏銳地識別外部環境中的新機遇，進而在開放式創新中展現出更強的響應能力。因此，假設3a部分得到驗證，假設3b部分得到驗證。

六、研究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基于2007—2022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數據，采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檢驗了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對企業開放式創新的影響及機制。研究結果顯示：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均能促進企業開放式創新；異質性分析結果顯示，龍頭企業開放式創新對企業開放式創新的促進作用在知識產權示范城市和非高科技行業更明顯，競爭對手聯合申請專利對企業開放式創新的促進作用在非知識產權示范城市和非高科技行業更明顯，競爭對手所獲政府創新補助對企業開放式創新的促進作用在知識產權示范城市和高科技行業更明顯；機制檢驗結果顯示，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均通過引起企業創新關注促進企業開放式創新，高管團隊異質性正向調節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開放式創新與企業開放式創新的關系。基于研究結論，本文提出四點政策建議。

第一，強化龍頭企業的示范效應，優化創新資源的擴散機制。一方面，積極支持龍頭企業通過技術聯盟、行業論壇等方式分享創新經驗，并在行業內推廣其成熟的創新方案，以有效提升整個行業的創新能力。另一方面，大力倡導龍頭企業在行業內牽頭建立創新資源共享平臺，促進龍頭企業與中小企業、高校、科研機構之間的深度合作和協同創新，進而有效激發整個社會的創新潛能與活力。

第二，構建競爭對手間的良性競爭生態，發揮競合關系的同群效應。營造公平、透明、可預期的市場環境，鼓勵競爭對手在創新領域展開良性競爭，通過政策支持引導其進行技術合作。建立區域性或行業性的開放創新平臺，促進企業間的技術交流與合作；完善監督體系，防止市場中出現因惡性競爭導致的創新資源浪費問題；設計基于競合關系的創新激勵機制，對在行業創新中表現突出的企業給予獎勵，鼓勵其分享非核心技術或成功案例，推動行業整體的技術進步。

第三，考慮地區知識產權保護水平、行業類型和企業發展狀況，構建精準、高效的創新支持體系。從地區層面來看，完善聯合申請專利的保護體系，優化專利歸屬與收益分配機制，以降低企業在創新合作中的知識產權風險；鼓勵建設技術共享平臺，推動創新資源有效整合，進一步提升跨企業創新合作的深度與廣度。從行業層面來看，針對不同行業實施差異化扶持政策，尤其是鼓勵高科技行業加強創新合作，通過協同研發提升行業整體的創新活躍度和技術突破能力。從企業層面來看，加大對中小企業的創新補助力度，幫助其解決研發資源不足的問題，降低其參與開放式創新的門檻；提升創新補助政策的透明度，健全公平、公正、公開的創新補助分配機制，確保創新資源合理流動，避免資金過度集中。

第四，重視高管團隊對創新決策的作用，加強高管團隊的能力建設。積極引導企業優化高管團隊結構，提升高管在創新管理和戰略規劃中的決策能力。通過提供專項培訓計劃或資助高管參與國際性創新交流活動，提升其對先進技術和商業模式的認知能力。積極引入更多具有跨學科背景或國際視野的高管人才，以提升高管團隊的異質性程度，進而提升企業創新決策能力和風險應對能力，最大化同群效應的正向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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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mpact of Leading Firms and Competitors on Corporate Open Innovation： Based on the Peer Effect Theory

LIU Shuchun1， DENG Hangkun2， PAN Lipeng1

（1. Zhejiang Information Development Research Institute， Hangzhou Dianzi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18， China； 2. School of Management， Hangzhou Dianzi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18， China）

Summary：Open innovation， as a critical model for fostering collaboration among diverse innovation actors and enhancing corporate innovation efficiency， has become an essential strategic choice for enterprise development. However， while its multi？actor， open， and shared characteristics facilitate the enhancement of innovation capabilities， they increase coordination costs and the complexity of innovation management， presenting significant challenges in formulating open innovation strategies. In this context， firms often reduce decision？making uncertainty by imitating peer firms with similar characteristics. However， existing research on this topic remains limited， particularly in examining how peer firm behaviors influence corporate decision？making. Notably， the impact of industry status differences （leading firms versus competitors） on imitation behaviors has not been sufficiently explored.

To address this gap， this paper utilizes data from Chinese A？share listed companies from 2007 to 2022. A two？way fixed effects model is employed to analyze the impact and mechanisms of open innovation of leading firms and competitors on corporate open innovation. The results show that open innovation of both leading firms and competitors positively contributes to corporate open innovation. Heterogeneity analysis reveals that the positive effect of leading firms’ open innovation on corporate open innovation is more pronounced in non？intellectual property demonstration cities and non？high？tech industries. Similarly， the influence of competitors’ joint patent applications on corporate open innovation is stronger in non？intellectual property demonstration cities and non？high？tech industries， while competitors’ government innovation subsidies have a more significant effect in intellectual property demonstration cities and high？tech industries. Mechanism analysis indicates that both leading firms and competitors promote corporate open innovation by drawing attention to innovation， and the heterogeneity of top management teams positively moderate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open innovation of leading firms and competitors and corporate open innovation.

Contributions of this paper are in the following aspects. Firs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eer effects， it refines the classification of firms within the same industry and provides a detailed analysis of how open innovation of leading firms and competitors influences corporate open innovation. This enriches theoretical research in the field of open innovation and broadens the scope of peer effect theory. Second， this paper finds that both leading firms and competitors promote corporate open innovation by fostering attention to innovation， with top management team heterogeneity playing a moderating role in this relationship. These findings deepen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driving mechanisms behind corporate open innovation. Additionally， this paper advances research on the antecedents of open innovation at the industry level， offering valuable insights for firms to formulate effective innovation strategies in a complex and dynamic market environment.

Key words：open innovation； leading firms； competitors； peer effect； innovation attention

（責任編輯：孫艷）

[DOI]10.19654/j.cnki.cjwtyj.2025.04.004

[引用格式]劉淑春，鄧杭坤，潘李鵬.龍頭企業和競爭對手對企業開放式創新的影響——基于同群效應理論[J].財經問題研究，2025（4）：41-54.